《汝命难司》古怪人儿

7、再无守望

　　穆国，雾镇。

　　热闹的集市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洛璃回家找奶奶不见人，于是便赶往这集市，奶奶平日虽节省质朴，但却总是喜欢在闲暇时间来到集市尽头的一家茶楼，这不起眼的小茶楼里有一位说书先生，总爱讲着前朝那些个旧事，来来回回讲了数遍，客人便也觉得枯燥无趣。

　　唯有奶奶，总是坐在那角落处，他重复讲，奶奶便重复听。

　　“奶奶？奶奶！”洛璃看见奶奶坐在角落，大步跨进茶楼的门槛，朝奶奶飞奔过去，一把搂住奶奶，脸埋在奶奶的肩膀，“阿璃可想你了。”

　　奶奶回过神来，把洛璃抱得更紧，眼神中是说不出的温柔和蔼：“是我们家阿璃呀，回来了。阿璃想吃什么，奶奶回家给你做。”边说边用脸蹭了蹭洛璃的脑袋。

　　“奶奶，你最近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啊”洛璃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扶住奶奶的手臂，上下观察着奶奶。

　　“没有啊，奶奶啊，好得很呢，看见阿璃就更好了。”奶奶摸摸洛璃的头，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显得有些可爱。

　　正在这时，茶楼里突然飞进数支箭，所幸茶楼里本就没有太多人，但说书的男子和旁边一桌的客人都中箭身亡，店里一阵慌乱，四处逃窜。

　　洛璃一跃起身，挡在奶奶身前，奶奶被吓得不轻，双手紧紧抓住洛璃，“阿璃啊，你要小心。”目光死死定在那说书人身上，眼神充斥惊恐与悲伤。

　　一群黑衣人冲进茶楼，将洛璃和奶奶团团围住。

　　“来者何人”洛璃手握长剑，指向带头的黑衣人。

　　“你只需知道，我们是来送你下黄泉的就足够了。”说罢，拔剑刺向洛璃。

　　洛璃将奶奶带至角落，在奶奶身前与黑衣人打斗起来。茶楼门口围了一圈看客，躲在路人身后指指点点。

　　人群中熙攘中，有一白色身影，微微低头，手中折扇轻轻抵着下巴，看着这茶楼里发生的一切，眉目间竟无一丝变动。哪怕在这闹市中依旧散发一股着清丽孤傲的气息。

　　眼看洛璃身后一黑衣人持剑朝她直刺了过去，白色身影手中折扇迅速打开，正准备飞去几支暗箭阻挡，谁知这时突然出现一个妇女，身后跟着一个约五六岁的女童，拨开人群，跑进了茶楼，蹲在那死去说书人的尸首边，嚎啕大哭。

　　“相公……呜啊呜呜呜……”

　　“爹爹，爹爹……呜呜……爹爹你醒一醒……”

　　白色身影只好收回手中暗箭，分神片刻，再抬起头望向洛璃，只见奶奶站在洛璃身侧，身后是那黑衣人，剑从背后刺进了奶奶的胸口，剑锋插入处，浅灰色的粗布衣已经被鲜血染红，奶奶依旧使尽身上最后一丝力气，将洛璃推开。

　　洛璃还从未见过奶奶有过这般力气……

　　“奶奶——！！！！”

　　洛璃踉跄了两步，回过头眼里已满是泪，一瞬间奶奶的笑容充斥了整个脑子，小时候自己消失一会儿奶奶就着急地唤“阿璃，阿璃啊……”发现躲在自己桌子下时，奶奶笑得比自己更像个孩子……微弱的灯光下，奶奶坐在床边缝补衣裳，自己钻进被窝趴在奶奶的腿上，听奶奶讲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奶奶痛苦狰狞的表情洛璃是那么地不忍看见，她微微闭上眼，咬紧嘴唇，沉默一瞬后，突然瞪大双眼，眸中血丝布满，那眼神似乎要吞掉这里的一切，“我要杀光你们所有人，包括你们这些指手画脚冷血的看客！！”

　　门外的白色身影眉头微微一皱，转身离开。

　　当洛璃冷目挥剑，身旁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时候，溪琨带着几个蒙面的杀手突然出现，将看客赶走。

　　洛璃坐在地上，抱着奶奶，眉目间的杀气骤然消失，泣不成声。

　　溪琨想要将洛璃带走，看见这般模样，也只是在一旁低下头，微皱着眉头。

　　“你…洛……洛…洛姑娘……节…节哀…”不知过了许久，看着洛璃脸色苍白，悲痛的样子，溪琨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而且公子交代的差事，也是需要及时完成。

　　“你走吧，我会守约的。”洛璃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抬头看着一脸无奈的溪琨，语气冰冷。

　　“……好。”

　　溪琨点了点头，向身后的蒙面杀手们摆了摆手，走出茶楼，上马时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洛璃，“保重。”

　　说完上马扬鞭而去。

　　雾镇，郊外。

　　洛璃将奶奶葬在了她们曾经住过的小茅屋后，那里有一片扶桑花，奶奶曾经说，她年轻时候是大府宅里的一个小姐的贴身丫鬟，小姐待她极好，从没有大小姐的架子，惹得别的府里的丫鬟都好生羡慕。可是后来小姐生病过世了，她也便离开了府上，小姐生前最爱扶桑，老爷夫人就将小姐的院子都种满了扶桑，小姐很开心，时常会和奶奶一起浇花，她们啊，也在那种满扶桑的院子里，一起聊过很多很多的心事……

　　那时候的洛璃还很小，只记得不管她和奶奶搬家到哪儿，奶奶都会去集市上买很多的扶桑花种子，耗费大番苦心种一片扶桑花。

　　而眼前的这一片，就是奶奶最喜欢的，也是最用心的。

　　洛璃从茶楼取了一壶茶，还有几块糕点，奶奶生前最爱去这家茶楼，最爱这的茶水和糕点，每次去都还会给自己带一份回家。

　　“奶奶，办完这件事，阿璃就回来这里陪着你。”

　　说完，两行眼泪掉落，起身在坟的两旁也撒下了扶桑花种子，持剑离去。

　　穆国，王宫。

　　“王后今日都做了些什么？”穆君坐在璟桦宫，身侧躬身站着一个宫女。

　　“回穆君，王后今日与往常一般，只是去别苑照看花，回来午睡片刻，看书到现在。”

　　透过帘子，穆君远看着坐在几案前手捧书卷的一抹鲜红身影，脸色带愁，眉目间却满是温柔。

　　饮尽杯中涩酒，轻轻起身离开。

　　红色身影慢慢起身，宫女走近，将刚才穆君的问话想她复述。

　　其实她根本无须宫女告诉自己，她又怎会不知穆君每日来问话的内容，这么多年，每日亦只有这一句罢了。

　　穆君坐在大殿上独自饮酒，微醺的样子更显愁苦。

　　“穆君，刺杀失误了…”

　　侍卫话未说完，金杯玉盏就已接踵砸在身上，“十几个精锐杀手抵不过一个女人吗？！废物！都是废物！”

　　“卑职该死，只是实在是没有料到那倾国将领会这时候出现…”

　　“谁？”

　　“好像是溪琨。”

　　“倾国！溪琨！传我命令，速战速决！”穆君咬牙攥拳，“还有，必须找到洛璃，不用再留活口。”

　　“是。”

　　“等等，她奶奶呢？”

　　“打斗中已身亡。”

　　“死……死……死了？死了好，好！哈哈哈哈…”

　　大殿之上，踉跄着举杯大笑的身影，一点也没有了平日严肃冷漠的样子，似乎只有在没有人的时候，只有喝醉了，才能不背负着如此沉重的铠甲，沉重到忘掉自己。

　　“洛璃，萧朔彦，倾国，我要你们和凌赤，还有那风华绝代的前朝公主一样，统统从这个世界消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