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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行尸蛊(7) ...

  •   头痛、身痛,全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

      就好像是用血肉做墙和人肉搏了三天三夜,长孙缚一觉醒来,身体酸楚的连眼皮都不愿意使力掀开。

      躺平缓冲了好半晌,终能凭意志抬动左臂在榻上摸索,抵掌撑起身体,右手指揉着眉间、眯着眼睛睁开时,长孙缚募地清醒过来。

      客栈的房间置物摆设大多雷同,可他向来对空间格局敏感,不过一眼便知道――这里不是他的房间。

      他怎么会睡在骆非然的屋子里?

      “非然……”

      长孙缚又揉了揉眼睛,想开口说话时才发现自己嗓子也是喑哑的厉害,也不知道昨夜是敞着嗓子喊了多久才会到这个地步。口中又干又涩,甚至于说很苦。

      这熟悉又陌生的不适……长孙缚心中突起一阵不详的预感。

      他伸手探了探衣袖,抬起胳膊往鼻尖处送。

      身上月牙白衣干干净净、服服帖帖的贴着他温热的肌肤,穿戴整齐的不像是在榻上睡了一觉的样子,低头再瞧腰间系带,讲究的完全不是他这种随意的人会花时间去折腾的精致。大概是因为衣服是重新换的一身,预想中的酒味没有,嘴巴里也是,兴许只是先前吃了什么怪东西,苦归苦,也没有酒味儿,反倒是有一股子淡淡的桃花香从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散发出来。

      这可真真是奇了怪了。

      压下心头的疑虑,长孙缚起身到桌前倒了杯茶水,灌下三杯后方觉口中苦味做散,连刚醒来有些昏沉的脑袋也是。

      可他那一瞬间宁愿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

      长孙缚右手指腹摩挲着杯壁,目光从桌子右侧看到左侧,只觉此景有些熟悉。他的思绪飘到某一时刻,顷刻间似乎瞧着桌上叠躺着两个人,屋中烛光闪烁,昏暗难辨样貌,可位于上方的人说话的声音却是熟悉异常。

      ――“哪来的小美人儿?”

      桌子上的长孙缚衣衫不整,一派倜傥的执着折扇挑起身下人的下巴,活像在花楼里趁兴占小姑娘便宜的色胚,碎着星星一般的眼睛紧盯着下方,黑睛里满是戏谑。

      背贴着桌面半躺的小美人儿石化了,一边回忆完全程的长孙缚也一言难尽的扭过头,抚额定住了。

      倘若没记错的话,方才看见的那人是……

      “师尊?”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前的骆非然端着个冒着热气的盥洗盆,素白的毛巾叠放在盆一边垂着。大概是没想到长孙缚醒着,骆非然见人后稍稍一愣,随后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放好热水后才朝长孙缚走过去。

      “师尊……醒了吗?”他试探一般的问。

      碎片一般记忆里的脸和眼前人重叠,长孙缚听着骆非然的问题,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口口凉气被他嘶嘶吸入胸腔。

      他貌似,做了些不得了的事。

      骆非然也瞧着长孙缚的神情,心里既盼着他记起什么又怕他记起什么,目光扫过对面人的衣服,思绪一晃回昨日――

      “喝你两口酒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做甚?”

      被劈手夺了酒瓶的长孙缚咂了咂嘴,弯起的手肘垂下,五指在餐盘里扒拉,捏了颗花生米往嘴里丢。结果一丢还没丢准,花生米粒只在他嘴角短暂的停留一刻,留下粘在脸颊的包衣,里仁不知所踪。

      不该啊,他又不瞎,这个距离怎么看着还眼花呢?

      长孙缚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瞧完手心瞧手背,挤眉弄眼再挤眉弄眼,心中诧异:嗐?我怎么多了两根手指?不是,三根……

      骆非然将空了的酒瓶扔到一边,低头瞥了眼数手指头的缚仙尊,对有些呆怔出神的巧喜问:“这酒有解方吗?”

      巧喜干干回道:“仙人醉哪里有解方啊,普通解酒方也没用啊!白公子若是醉酒了神识不清,指不定会提刀乱挥呢,他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万一真动起刀来伤了人就不好了,小白公子,你到时候可得拦着点噢!”

      骆非然道:“他不会……”

      “伤人”二字未能说出,坐着的长孙缚忽的一下蹿起,两手在腰间一周摸索着,嘶了一声自问道:“我剑呢?我的穿云哪儿去了?”

      说着,他陡地转过身,染着桃色的眼角轻飘飘扫了眼鬼鬼祟祟摸索到门前的巧喜,抬眸瞥向对方瞪的浑圆的一双大眼睛,开口道:“你是不是……”

      “不是!不是!!”

      巧喜犹如惊弓之鸟,手随头摇,不由分说的否定两句,两手捂着头颞部飞快的跑了。

      长孙缚出声喊道:“你跑什么?”

      骆非然拦着他,“师尊,你喝多了。你别……”

      “谁是你师尊?”长孙缚挣扎道:“谁喝多了?本尊千杯不倒!你、你给我起开,别在这拦着,我有话要跟那小姑娘说!”

      长孙缚似醉非醉,不搭理同他说话的骆非然,走出几步又退回来绕着桌子走,非要找什么剑,翻的饭桌咯吱响,菜盘子落地碎了好几个。

      小屋子很容易显乱,骆非然也不能看他在一堆碎片上走来走去,收拾好饭桌和屋子,去楼下找小二准备热水洗漱,回屋就见着个站在屋中央扯衣服的男人。

      白日里未曾注意,这会儿披风被师尊自己解开了,骆非然才发现长孙缚虽然表面得体,可里面穿戴的是乱七八糟,不论里外衣,囫囵往身上一套,不过能蔽体而已。

      他不是没见过长孙缚整理衣服,偏偏对方今日醉着,半俯身扶着桌面,烛光将他因醉酒而陀红的脸映的更是清晰,双眼像是蒙了一层似有若无的纱,右眼角近鼻梁处那颗平常看不出的红砂也因为此刻的精神涣散而逐渐显现。

      长孙缚听见身后声响,微微偏过肩头,细长的眼尾轻轻一扫来人,也顿在脱衣的姿势中。

      骆非然简直不知自己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个场面――

      房门大敞,他敬爱的师尊立在桌旁褪衣衫,而他则杵在门前,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明明同为男子,他却心生避嫌,心下里告诉自己非礼勿视,此刻理当关上房门或是把长孙缚送回自己屋里去,然脑子里飞快闪过那本安陵阁秘书的画面,如何也迈不动双脚。此情此景,竟让他喉间一紧,莫名想起“香艳”二字。

      他心悦他的师尊,并非徒弟对师父的单纯爱戴与崇敬,而是类似男女之间才会有的情|爱之意?

      骆非然似是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虽觉难以启齿甚至是侮辱了长孙缚待他的情谊,可不过瞬间。以往所有让他觉得心中憋闷难舒的情绪有了缘由,久淤不舒的地方寻到了通泄口,一切似都豁然开朗了。

      想触他碰他,抱他亲他……想要他的一切。跟在长孙缚之后的每一天,这些想法日益渐增,总是有意无意的浮现,骆非然不知该如何表达,也不敢表达。他知道这是不正常的,可又觉得师尊待他这般好,他生出这些想法,实属理所当然的。

      他居然是这么想长孙缚的,他居然对自己的师尊抱着这份心思……

      万一师尊讨厌他怎么办,万一师尊恶心他怎么办?

      长孙缚教训他的话总是对的,他的确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他存着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也不该有的龌龊心思,而这些,他的师尊一概不知。

      骆非然眼睑快速的颤了颤,颈前的喉结难耐的上下滑动。心里无数遍的默念:不是的,我不是这样想的,我怎么能这样想师尊呢……

      他站在门前心神弛骋,乱如麻的思绪已经飘到九霄云外。这一晚上的冲击太大,以往不懂便罢了,这会儿懂过头了,他倒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偏偏这时候的长孙缚酒精糊脑,看不出骆非然的异常,用着他自认为很平常而骆非然看起来很是勾人的表情问:“小朋友,你有看见我的剑吗?”

      骆非然瞳孔一缩。呼吸随之一滞。他几乎咬牙切齿的说:“……我给你找。”

      说完朝隔壁转了个身,踏出一步又走回来,依旧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还有,别再喊我小朋友了。”

      “……”长孙缚:“哦。”

      骆非然紧抿着唇去他屋子里,在床尾的犄角旮旯里拯救了被丢弃的折扇,木着脸回到自己房中,实在见不得长孙缚此刻这副样子,飞快扫了眼就偏过头去。

      许是觉得骆非然这反应有些好玩,长孙缚亮着目光,伸手去接折扇的时候,故意扯过骆非然的手腕,将不备的他扯的身子一歪,腿绊着他的腿,就势将他压到桌面上。

      骆非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长孙缚抓他手腕的地方,皮肤灼烫的吓人。以往长孙缚这样出其不意对他出招多归于试探,所以他本能的抵抗起身,没曾想对方居然朝他压了过来,并且恶趣味上头的用折扇挑起了他的下巴。

      这折扇虽是纸面样,仙器便是仙器,只要长孙缚没有刻意敛着,如此抵在脖间,与刀剑无异。骆非然几乎被迫抬头。

      长孙缚调戏人调戏的兴起,一说话就有掺着桃花香的酒味飘出来。他低低一笑,鼻尖微微下压,流氓似的道:“小朋友不给叫,叫小美人儿行不行?”

      骆非然心里乱的一团糟,被他说的又好气又好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瞪回去:“……不行。”

      长孙缚:“……”

      “哦。”他眼神上下扫过他的脸,琢磨道:“那叫你……大美人儿?”

      骆非然这下是真的笑了。被气的。

      长孙缚啧声道:“叫你‘小’你不愿意,喊你‘大’你也不乐意。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骆非然面上一噎,嘟囔道:“弟子哪敢让师尊伺候。”

      长孙缚似是没听到他碎在口中的话,自顾自的起身,将折扇塞回腰间拿手拍了拍,随即又不老实的用手摸了把对方的脸,慷慨道:“你帮我找到了剑,作为报答,我带你去玩罢。”

      骆非然不知道他这一会弄一出的是什么意思,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才道:“什么?”

      带他去玩?

      “是呀。”

      戌时的陵平城,一如既往的热闹。

      沿街摆摊叫卖了一整天,又累又困的小商贩推着车经少有人过的巷道回家,许是今日夜色太静,虽是圆月之夜,才从热闹区走过来的他对突然静下来的环境感觉到不适应。偏生这里都是高楼,月光被遮了好一大半,夜色中他的五官不由自主的放大,对任何风吹草动都敏感至极。

      也是这时,两米多高的墙头忽而有几个黑影飞快的朝他窜过来,小商贩吓了一跳,临近处听见几声猫叫,定睛一看才发现只是几只流浪猫。他拍着跳动不已的心脏,吐出一口气,稍许放松时右后方又一阵“吱呀”响。

      理所当然的认为又是野猫弄出的动静,小商贩不在意的回头一瞥,目光一抬,却见惨白的月光下窜出一个比野猫不知大多少倍的黑影从□□米高的地方跳了下来,却是无声无响,仿佛没地不见。

      小商贩大失惊色,脱口一阵尖叫,杀猪似的嚷嚷道:“救、救命啊!有鬼啊!有个人跳楼自杀啊!!!”

      话音刚落,原本坠下黑色影子的地方又有一黑影随之落下,小商贩语气一顿,捂头掩面嚎道:“不……有两个人跳楼自杀啊啊啊啊啊――!!”

      “啪嗒”一声,围墙后的屋宅窗户被猛的打开,有人探出身子凶巴巴的吼道:“鬼叫什么!别打扰老子杀猪,否则一会捉了你来给它们试刀!”

      真是踩了狗屎的运气,这里居然刚好是唐庖这个屠夫的住宅所在。小商贩抖了抖身子,当真害怕自己会被捉过去替猪试刀,吼完一句拔腿就跑:

      “不不不不是,有两个人跳楼啊!”

      哭腔中带着恐惧害怕的声音实在过于吸引人,幽静的巷口亮了一串烛光,个个都推开一丝门缝或是窗户去看外面什么情况,嘴里嘟囔道:“怎么回事啊?”

      “大半夜的谁在鬼叫?吓死人了!”

      “真他妈会挑时间,老子累了一天了今天就想好好休息,才睡下就被这叫的我魂都没了!”

      “哎呀不是啊,我刚刚听了一点,好像是说唐庖在杀猪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方才那明明是人声,哪家猪会开口说话!”

      “没胡说,我听的意思好像是说唐庖要拿人给猪磨刀!”

      “吓?!”

      众人隔着堵墙丝丝抽气,忽又听得重重一声关窗响,唐庖的声音恶鬼一般的荡在巷子口:“妈的!跳楼就跳楼,死的又不是你!管他是男是女,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再嚷嚷老子废了你!”

      巷口顷刻间安静如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行尸蛊(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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