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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ByeBy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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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宇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如果他这样的生活状态也可以称之为活着的话，那无论是神还是已死之人，一定都会痛骂他的。
醒来时又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地上丢满了十余个空啤酒罐。他想离开房间去找些东西吃，但一想到客厅的桌子上堆满了几天积攒下来没扔的外卖。刘成宇又不愿下床了。他从床头柜中摸了一包烟，已经是最后一包了。手边的烟灰缸里装满了密密麻麻的烟头。
今天不得不出门买烟了……
他盘腿坐在床上，点了一支烟，窗帘外的天色已经黑了，房间中只有手中的烟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火光。周围的一切都太/安静了。
兴许自己早就死了，他想，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几天后警.察就会在他家中发现死去多日的他的尸体。又或者他已经死在几天前的那场游戏里了，他最终没有选择揭穿华小姐，然后被处刑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他或许就不必这么痛苦了。
床头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他这几日将手机调了静音，与世隔绝地躲在这十平的房间里昏睡度日。其实这不过是多此一举，因为他没有几个朋友，也没有正经的工作。除了推销和骚扰电话，根本没有人会打他的电话。
但刘成宇还是期待了一下，他拿起手机，却发现只是一条普通的新闻推送。
他悻悻地又将手机丢在了一旁。
他抽着烟，面无表情地盯着面前的那面白墙。客厅传来的门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刘成宇踢开了地上的那些啤酒罐，铁罐发出了一系列清脆的撞击声。
他依旧不打算开灯，他摸黑来到客厅推开了门。
门外是赵子柠。
刘成宇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生，像是挨了一记心脏除颤器一样；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卡死的齿轮，重新咔哒咔哒地开始运转。
赵子柠进门熟练地打开了刘成宇家客厅的灯，又从鞋柜中拿出了自己的那双拖鞋，随口问道，“老刘你吃过晚饭了吗？”
刘成宇看着他，一时不知怎么作答。沉默了良久，开口便怒骂道，“你怎么才来啊！”
赵子柠反倒有些开心。
“想我了？”
“去你大爷的。”
“我爸妈从瑞士回来了。再加上我最近有点私事，一直在忙。”赵子柠傻笑着解释道，“是我不好，对不起啦。作为赔罪，一会我请你吃饭去。”
“我想吃火锅。”
“嗯，那就吃火锅。”
“我先去把我屋子打扫一下。”开了灯后，家中的脏乱便一览无遗。刘成宇烦躁地掐了烟，转身去厨房拿了一个垃圾袋，开始收拾起这些天堆在房间里的垃圾。
“我来帮忙？”赵子柠嘴上这么说着，却一屁股坐到了他“御用”的那张皮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看起了综艺节目。
“你可省省吧。你连高中的值日都是我帮你做的。”刘成宇想想就来气。
“老刘，我有话想对你说。”赵子柠突然一本正经地看向刘成宇，刘成宇举着垃圾袋和外卖盒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
“什么事啊，这么严肃？”
“我们认识16年了，你这16年来一直对我这么好……”
刘成宇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这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不敢说，我怕我说了你会生气。”
“我不生气，别磨唧，要说赶紧说。”
赵子柠还在犹豫，“我说了的话，我怕你觉得我恶心。”
刘成宇瞬间有了些不好的预感，但他又不敢细想。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你说吧，我不会觉得你恶心的。”
“老刘……”
“到底怎么了？”刘成宇问完又有些后悔了，他似乎也不太想知道答案。
“我……”
“嗯。”
不知为何赵子柠正在深情地与自己对视，刘成宇更加慌了。
“老刘，你对我这么好……”
“所以呢？”
“我……”
“我觉得你就像我的妈妈一样。”
？？？
这可能就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儿子。
刘成宇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下一秒，一个空可乐瓶精准地砸到了赵子柠的头上。
“滚你妈的，臭傻逼！”刘成宇又抄起一包纸巾，这次正中了赵子柠的脸。
“你不是说好不生气的吗！”赵子柠连连闪躲，“哎呀，是你让我说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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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俩从家中出来，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很多，火锅店所在的商场已经快关门了。
最后，刘成宇和赵子柠只好到那家他俩常去的大排档解决了晚饭。
晚饭后，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
“都怪你磨磨蹭蹭的……”
谁曾想这到嘴边的火锅就这么没了，刘成宇懊恼不已，“你答应请我吃火锅的，今天没去成，下次记得补上。”
身边的赵子柠没有作声。
“怎么？不愿意啊？”刘成宇问。
“怎么会呢。”赵子柠回答得很认真，“只是……”
他欲言又止。
“如果，还有机会的话……”他说。
这个回答让刘成宇有些纳闷，他总觉得赵子柠像是藏了什么心事。
但赵子柠会有什么心事呢？他成日傻呵呵的，从小到大，刘成宇从不见他为了什么事苦恼过。
于是刘成宇随口猜测道，“你又没钱了？这两天没见你给酒托女送钱啊……”
“这不是正准备去嘛……”
“你找揍？”
“不不不。”赵子柠立刻改口，“开玩笑的，我下次一定请你吃火锅。”
刘成宇气得撂下狠话，“你等着，下次我要把你吃破产。”
赵子柠笑了笑，“你要想把我家吃破产……估计得吃上一辈子了。”
“又搁这炫富呢？”
“我没有啊！”
“没有个屁。”
“我真不是这个意思。”赵子柠将手按在刘成宇的头上，用力揉了揉。
刘成宇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这赵子柠竟然长本事了，敢摸他脑袋？这无非就是在炫耀他长得比自己高。刘成宇正想要骂赵子柠几句，却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他循声看去，前面的人行道上有一团灰色的东西横在路中央。
“那边有只猫哎！”赵子柠率先辨认出了那团东西。
刘成宇走上前去，才发现是一只狸花猫。它的毛黏成了一撮一撮的，一只腿向外撇着，另一只腿却压在身下。它一动不动，却不断发出略有些凄惨的叫声。
“这野猫应该是受伤了。”刘成宇判断道。
刘成宇在包中翻找纸巾，说：“我去把它拎到草丛里，省得它一会被路过的自行车碾死。”
赵子柠担心道，“它这个情况，把它丢到草丛里还是会死的吧。”
确实，这只猫长得就是一副活不长的样子。
若换作之前，刘成宇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感触。可不知是不是这些天他经历太多关于生命的思考，他已不想再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消逝了。此时的他竟心生了一个想法。
刘成宇用几张纸巾包裹住那只猫，将它抱了起来，他对那只猫说，“走吧，回家咯！”
那只狸花猫也老老实实地任凭刘成宇抱着自己，不再叫唤了。
赵子柠兴奋地跟了上来，“老刘，你要养它吗？”
“我哪养得起猫啊……”刘成宇答道，“是你要养它。你家这么大，还有一个保姆天天帮你家打扫卫生。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哎？我来养？”
“是啊。”刘成宇看着怀中的小猫，露出了微笑。
赵子柠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刘成宇这么开心了。
“好。那就把猫放我家养吧。”赵子柠看着刘成宇，目光温柔。
“但如果有一天我不能再养它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它哦。”
到时候，即便是为了它，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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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捡到那只猫后，次日就送去了宠物医院检查。
奇迹般的，那只猫只是前腿骨折，没有任何其他的病症，就连野猫常见的皮肤病都没有。交了几千的手术费，做完了一个小手术，几天后就出院了，随后便被赵子柠带回家静养。
两个大男人，在起名方面没什么造诣，最终按照花色给猫取名为小花。
刘成宇今天闲来无事，心血来潮想要去赵子柠家考察一下小花的生活状况。刘成宇没提前告知赵子柠，一大早就自己坐着地铁跑来了市中心。赵子柠的家，就位于这座城市最繁华的金融中心。刘成宇小时候还经常往他家跑，现在却很少去了。因为他去赵子柠家不得不转乘三班地铁，耗费两小时的车程，而市中心的地铁又格外的拥挤，刘成宇实在没有这个好脾气和耐心参与“挤地铁”这个原属于上班族的战争。
在地铁上，刘成宇领悟到了什么叫“在夹缝中生存”：
小朋友，别再踩我的脚了好吗……
大姐，你背个双肩包能别乱动吗？我还在你后面呢……
大爷，您就算是站不稳，也别老往我身上倒啊……
刘成宇感觉大脑有点缺氧。他暗暗立誓：下次再也不去赵子柠家了。还是自己家那片儿好，城乡结合部空气新鲜、安静祥和，公交车每站都有座……
经历了两个小时的煎熬，刘成宇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这里作为整座城市人流量最多的站台之一，刘成宇几乎是被人流推出了地铁站。
终于结束了。
正当他准备上电梯时，无意间看了一眼正在上客的那辆地铁。人群之中，他一眼就注意到了一个扣着兜帽的，长相出挑的“少女”。那“少女”的侧脸太过于熟悉，以至于他瞬间摒住了呼吸。
那是展言？
刘成宇想去凑近些确认那人的身份，“少女”却已经进入了拥挤的地铁车厢。随着地铁车门关闭的警报声，地铁关上了车门，载着那个人驶离了站台。
不可能是展言，怎么可能这么凑巧。是自己的错觉吧……
刘成宇这么劝自己。
从地铁站内出来，没走一会就到了赵子柠的小区。在小区保安的盘问下，如实汇报了赵子柠家的门牌号。
“你是那个赵老板的朋友吗？”小区保安两眼发亮，想追问几句。
刘成宇敷衍地点点头，心中却说：不，我是他家傻儿子的朋友。
保安说：“今早也有人找过赵老板。”
等一下……刘成宇想起刚才在地铁站中看到那个身影。
刘成宇一愣，情绪激动地问道“是不是！一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少女？！”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人坐出租车过来的，我没看清车里面的后排是谁。”
刘成宇对这个高档小区请这样的保安深表担忧。
可能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了，一会亲自问问赵子柠不就是了。再说了，如果展言过来找了赵子柠，赵子柠没有理由不告诉自己……
手袋里的手机响了。刘成宇掏出手机一看，是赵子柠打来了。
会是什么事呢？是关于展言的吗？
刘成宇一边接起了电话，一边往赵子柠家所在的公寓楼走去。
“喂？老刘。”电话那边传来赵子柠的声音，但不是特别清晰，电话那头似乎有什么杂音干扰。
“我在。什么事啊？”
“没，就是想找你聊聊天。”
“这个点找我聊天？”刘成宇一看时间，上午十点四十，平时这个点赵子柠应该还在床上睡回笼觉。
“今天难得起得早一点嘛。”赵子柠笑着回答。
“嗯。”刘成宇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就在他家小区，他想先听听赵子柠打电话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老刘，对不起啊。”
刘成宇摸不着头脑，蹙眉问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不是……我就想到，你借我抄了这么多年的作业，替我值日，打游戏带我上分，饿了给我烧饭，我被骗了你还过来救我……”
“所以，从小时候开始，我一直想为你做点什么。”
刘成宇听得越发窝火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赵子柠的声音还是带着笑意，“没什么。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有病啊。”
“可能吧，我也觉得。”
刘成宇不知为何，加快了脚步，他觉得自己必须立刻去见赵子柠。他穿过小区的花坛，再拐个弯，就可以看到赵子柠家的公寓楼了。
“我昨天替小花洗澡了，她现在干干净净的，特别漂亮。但她现在胖得特别快，已经比咱把她带回家那天胖了一圈了。”
“我当初是不是叫你不要给她买那么贵的猫粮，会营养过剩的，你……”刘成宇突然语塞了，赵子柠家的公寓楼顶上，站着一个男人。
“草！赵子柠！你家楼顶，好像有人要跳楼！你赶紧上去看一眼！”
电话那头，赵子柠沉默了一会。
“你来我家了？”
“这不是重点！你赶紧去……”
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跳了出来。
“赵子柠！你不会是！喂！”刘成宇朝着电话大吼。
赵子柠轻叹了口气，“真不想让你看到我一点都不帅气的样子啊。”
“不会吧！你现在在哪里！你别犯傻！我马上就过来！”刘成宇竭尽所能地狂奔起来。
他终于判断出来了，电话那边的杂音！是风声！
“老刘，你觉得我怎么样？”赵子柠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刘成宇声嘶力竭地朝电话嚷道，“你先下来啊！我快到了！你等我！”
“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能告诉我吗？”
“你，你这个白痴！混蛋！你要死了我绝对饶不了你！”刘成宇哭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崩溃地大哭过，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地骂着，“我还能怎么想你？你是傻子、人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你！你……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啊！你是我的全部啊！”
“这么浪漫啊……”赵子柠傻笑着，轻描淡写地答道，“嗯，我也一样哦。16年以来，我一直都，最喜欢你了……”
“再见了。”
黑影，坠落了下来。
手机内传来一声巨响，通话断开了。
周围的一切嗡嗡作响，整个世界以不自然的姿态扭曲成了一团，又飞速褪色，好像是另外一个空间。
刘成宇听不到自己撕心裂肺的叫喊。巨大的缄默如同洪荒席卷而来，一口将他吞下。
神啊，求求您了。让我也死了吧。
他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