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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遗忘的公仪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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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带着春意悄悄漫上这片大山,尚未抽枝的果树过后,是柳暗花明的一个寨子。
这片大山,隔绝了两国之人,掘除在四国之外,它是羽砾山,它的主人是……
“山主,有事报。”书房外,一老者夹着一草纸,轻轻叩响虚掩的门。
略显低沉的嗓音传出:“进。”
“吱——”进门后,老者又将门轻轻掩好。
他走向桌案前,将草纸双手奉上。
少年放下手中的毛笔,轻轻接过,上面写道——
二王子封赏,悬赏悬赏,寻找带有此玉石之人,可到二王子府自行领取五百两,五百两!!
其下还附着一副不算简陋的玉佩图,虽画的不算逼真,但也能看清其上着色十分丰富,是乃彩色玉佩。
少年用拇指肚轻轻摩挲那个画像,眸孔渐渐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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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围圈中,温和俊美的少年缓缓起身,脸旁的小酒窝不时显现:“殿下,多年未见,可曾安好。”
清朗的男音响起,花洛炫回神,忙擦了把嘴角,笑道:“好好,一切都好,公仪兄呢?”
那人是真的好看,一席青衣勾勒身形,浅色的眸孔暗含温柔,腰缠竹笛,配银白香囊,青衣飘飘,好不身姿飒爽。
闻言,公仪司却是面露异色,瞳孔闪过一丝难过:“五年未见,殿下可还记得当年的约定?”
约定?什么约定?花洛炫面露疑惑,不由得攥紧了手指。
见花洛炫没有回答,公仪司眉峰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他故作委屈道:“殿下真是无情,这许多年,我可是一直都念着殿下呢。”
少年眸中含泪,我见犹怜。各个丫鬟婆子们都心疼的撇了眉头,目光怨毒的瞪着花洛炫。
花洛炫浑身一颤,被盯的有些心虚,连忙道歉:“是我不好,不该忘记我们的约定,若有什么忘记的大事,还望提醒。我一定,一定会完成诺言的。”
他向四周看了看,众人的目光显然都减淡了,他舒了口气,撸了撸胳膊上腾然乍起的鸡皮疙瘩,内心有些复杂。有委屈,有好笑,有震惊,但最多的还是感慨。感慨自己在现代被人围堵,但到了这里却要看别人风光无限,真真是天道好轮回。
尚未感慨完,只听“噗嗤”一声,那边那位‘特委屈’的家伙,他竟然,竟然笑了。花洛炫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恼怒的瞪着公仪司:“公仪公子这是干什么,耍我吗?”我尽心尽职大晚上不睡觉跑这里陪你,你竟然还耍我?
想到这里,他欲加气愤,“腾”的从座椅上站起,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若真是如此,还请公仪公子离开。”
距离太远,花洛炫没有看见公仪司眼中一闪而过的一抹精气。
闻言,公仪司笑得更甚,还边笑边朝花洛炫这边走:“殿下可是怪我一去五年,对你不闻不问?”他抚手压下花洛炫请他离开的手,目光深深注视着花洛炫。
浅色的瞳孔深深吸引着花洛炫,少年看得有些失神,一时竟忘了回答。“啪嗒”一声,花洛炫一惊,忙低头看了看底下,一看,竟是五色玉佩,赶忙弯腰想要捡起。与此同时,公仪司也想捡起。两人双手彼此交碰,花洛炫无甚反应,但公仪司却如同触电一般将手缩了回来。花洛炫抬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未说什么,将五色石玉佩捡起。
“殿下,这块石头……不知从何处得来?”公仪司问。
花洛炫仔细瞧了瞧玉佩,还好还好,没有碎。听公仪司问,于是便答:“啊,意外所得。”
“不知此石的原主人为何人?”公仪司又问,语气有些紧张。
花洛炫疑惑,将玉佩收回怀中:“怎么了?难不成这玉石的原主人是你的相好?”
公仪司想了想,暗暗攥紧了手指:“是。”
“噗。”花洛炫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石头是一个假仙给我的。”
公仪司瞳孔闪过一丝连花洛炫都没有察觉的杀气:“那那位假仙呢,他在哪儿?”
花洛炫皱眉,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这位‘亲近友人’的公子,为何说话这般咄咄逼人?
“他,他走了。我……”
公仪司一愣,猛地用手捂住脸庞:“抱歉,是我失礼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花洛炫竟然看见公仪司眼中一闪而过的遗憾与难过。
公仪司耳朵一动,缓缓放下掩面的手,笑道:“殿下,今日叨扰了。适才方归,还要归家,便先离去了。”说罢,微微鞠躬,转身离去。
“啊……”这家伙,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抛却这些,看天色也不早了,花洛炫摸摸扁扁的肚子,坐到了为公仪司准备的宴席上,开始旁若无人的大快朵颐。
众丫头婆子皆嫌弃的撇了脸庞,巧儿于心不忍,上前来劝:“殿下,仪态,仪态。”
花洛炫撇过脸,开玩笑,那丫头就是个见色起意的刁民!!
见花洛炫恼她,巧儿也不再自讨没趣,灰溜溜的站到了一旁。
时间在花洛炫的无所事事中一闪而过,转眼就到了离开的时间。
公仪司在那次之后再也没有来过,仿佛人间蒸发了似的。
花洛炫穿戴整齐,站在梳妆镜前任意的让一群婆子们束发,耳边无休止的听着巧儿如决堤的大坝般滔滔不绝的话语。
“殿下,你真的要去北隅吗?”
“那我也要去了?太好了。”
“我马上去收拾东西。”说着,巧儿就已经兴奋的开始撸起袖子装包袱,“抱枕,手帕,胭脂,玉镯,还有,我的,小被子。床呢?……带,不带,带,不带,带,不带……”巧儿仔细对比了一下床和包裹,最终做出决定,“似乎盛的下,带吧。”
花洛炫:“……”
是我眼瞎了吗?丫头,那张床真的不行啊。
巧儿还在卖力的收拾包裹,什么床啊,锅啊的,就差搬房子了。
花洛炫虽于心不忍,但还是说了出来:“那个,巧儿啊,我替你寻了一门好亲事,你也老大不小了,就别去了。”
闻言,巧儿一愣,手中的小凳子“啪嗒”落到了地上,正巧砸到了巧儿的脚。不知道是不是疼的,上一秒还晴空万里的脸,下一秒就阴云密布,甚至还下起了止也止不住的暴雨。
“哇啊啊啊啊,殿下,你不要巧儿了吗?巧儿不要嫁人,不要。巧儿要陪殿下一起去北隅,巧儿要陪殿下,巧儿要去北隅……”
花洛炫闭了闭眼,在心中连说了数十声“对不起”,不顾巧儿的哭喊,与众丫鬟们一起出了门。
坐在去王宫的马车上,他的内心有些激动。这么些天,一个同伙都没有找到,那就先去北隅吧,找到一个是一个。
有些命中注定,是挡也挡不住的。
与其白白寻找,花洛炫宁愿选择相信五色石之间的牵绊。
“殿下,到了。”
花洛炫掀开车帘,缓缓下了马车:“走吧。”
没有人回答,花洛炫奇怪,向后看去,巧儿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动作间有些僵硬。
巧儿是后来追上来的,若按以前,定要畅谈一路的。但这一路上,花洛炫却没有听见巧儿的声音。
见巧儿还呆着,花洛炫慢走了两步,与巧儿平行:“哎,巧儿,这个夫婿呢,是我专门为你寻的。人家学识斐然,还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疼人,是乃不可多得的夫君。虽家境不算富裕,但以他的学识,明年正一甲保不齐是他的。将来富裕平安一生,再好不过了。”
巧儿瞳孔微颤。
“同我前往北隅,保不齐半路出什么事儿呢?对比而来,还是留下来吧。”
巧儿撇撇嘴,眼泪作势又要落下,但终究还是强忍着没有流泪,声音哽咽道:“殿下可是嫌弃我贪生怕死?”她顿下脚步,转身看向花洛炫,“你放心,巧儿不怕,巧儿可以去的。”
“我怕!!”花洛炫坚定的看着巧儿,“你我从小一同长大,我早已把你认成妹妹,作为哥哥,我怎么忍心让你受伤呢?”
眼泪在眼眶中转了两圈,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巧儿伸手捂住口鼻,忍不住落了泪。
不远处,公仪司看着这一幕,瞳孔愈来愈沉。
“先进去吧。”花洛炫递给巧儿一张手帕。
王上和王后皆穿着正装出席,花洛炫缓缓从大门处走入,在大殿前站定,跪拜:“父王,母后。”
王上挥袖,花洛炫起身,坐在一旁。
当初的那个使臣紧随其后而来,看了眼花洛炫,单手负前,对王上微微弯腰:“多谢东篱王割爱,本国定会护质子周全。”
“哈哈,有劳。”王上站起身,也同样微微弯腰。
使臣显然很受用,嘴角挂着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待人都到齐了,王上开始说话:“今东篱与北隅交好,作为象征,两国会各派一名皇子为质子。朕今日派二王子花洛炫作为质子,令昭告天下,名扬万世。送——”话毕,各个豪门贵族,皇亲国戚,宗族同门皆蜂拥而至的上前,将带来的好礼送给花洛炫。
礼品太多,桌子上堆砌的满满当当,花洛炫接的手忙脚乱,忙叫巧儿也一起接。
花秦岚将一套墨宝递上:“二弟,到北隅了记得写信,随时报平安。”
“谢谢大哥。”
花宫轩献上一把匕首:“二哥,保护好自己。”
“谢谢三弟。”
一个少女从拥挤的人群中挤出,花洛炫有些惊讶:“阿洛,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三娘说可以辟邪的。”
少女长相甜美,眸子如水般浅蓝,更如水般清澈。一席素白衣衫,两个丸子髻,让如水的可人瞧着更加可爱。只是那如柳的巧眉总是轻轻撇着。
花洛炫从坐席上站起,伸手扶住少女,紧张道:“二姐,您来干什么?身体不好就别乱走。”
少女名唤花蓝茜,是东篱的二公主,同长公主花若衣相同,她们从小就身体不好。
传闻中,公主出生之时,红光冲天,隐隐有黑气相伴。当晚,先王后殁于血崩,举国悲伤。
“咳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花蓝茜用手帕捂住嘴巴,胸口不停的上下起伏。
花洛炫连忙给她顺气:“你瞧,二姐,快去休息吧。”说着,将花蓝茜扶到了自己的坐席上。
花蓝茜笑着摆摆手:“无妨。”
前来送礼的人越来越少,花洛炫等了等,又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还是少了一个。他仔细想了想,目光在大殿内转了一圈,果然在一个不易发现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偷吃的小孩儿。他勾起唇角,缓缓走过去。
“咳。”
一个友善地提示声在花风言耳边响起,他停下咀嚼食物的嘴,缓缓扭头。在看到来人后,又无所事事的继续吃食。
花洛炫挑眉,故意冲前方大喊:“啊,父王,您怎么过来了。”
花风言吓得一个踉跄,从地上一个轱辘爬了起来,低着头,语不择言道:“父,父王,我,我没有偷吃。”他将手背在身后,快速摸索着手指上的碎渣。
花洛炫看着,憋笑憋的有些难受,他提步走到花风言面前,伸出了手。
一只修长的手出现在视线中,花风言困惑,抬起了头。首先看到的是花洛炫微勾的唇角,一瞬间,花风言意识到了真相,又兴致缺缺的蹲了下去。
“四弟,我的送别礼呢?”见花风言不主动奉礼,花洛炫索性自己问。
“没有。”小孩儿回答很干脆。
“怎么会没有呢,我可要离开了哎?”
其实礼物什么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逗逗这个小孩儿。
花风言抬头,反问:“二哥是去送死吗?”
“既然不是,那为什么要有送别礼?”没等花洛炫回答,花风言就自己答了。
花洛炫:“……”
说的好有道理。
“好吧。”不再与花风言多加废话,花洛炫提步去了北隅的使臣旁。
送别的步骤很简单——入宫,送礼,离开。东篱的传统一直都是这样,简单的没有一点儿人情味儿。
使臣再次向王上拜礼:“东篱王安心,本国定不会亏待质子殿下的。”
东篱王没有说话,只深深注视着花洛炫,良久,才回答:“本国也定会护质子周全。”
北隅派了哪位皇子,花洛炫不清楚,只听闻也是二皇子,不过在北隅并不受宠。
“质子殿下,请——”使臣首领礼貌的伸出一只手。花洛炫没有动,也让使臣先走。使臣露出欣慰的笑,踏出了第一步。花洛炫紧随其后。
殿中其余众人皆尾随在使臣团之后,待使臣团拐角后,才渐渐散了场。
刚踏出宫门,花洛炫就听到了一道清朗的男音:“殿下。”
花洛炫循着声音望去,远远的,一位青衣公子在朝他招手:“公仪兄。”
“使臣……”使臣自然也听见了,不等花洛炫问完就笑着点了点头。
花洛炫了然,道了声“多谢”后便跑向公仪司。
公仪司也朝他走来:“殿下可是要去北隅?”开门见山的,公仪司问。
“嗯。”
“殿下可否带我一同前往?”公仪司又问。
花洛炫皱眉,不知这位公仪公子打的什么鬼主意,再怎么说,加上这次,他们一共也才见过两面啊。
见花洛炫有所犹豫,公仪司微抿薄唇,又道:“只是顺路罢了,我也是正要去北隅。”
花洛炫想了想,扭头望向使臣,使臣朝他点头,他颔首:“当然可以。”
公仪司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