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迩来》雨后花田下

95、【95】2005 名表

　　尹斻：

　　在家里头吵架，做事，摸黑，谁都知道谁了。
　　肖爷是王八，尹少爷就是那个王八蛋。
　　端午那天晨光起还好好的，吃了顿饺子，中午回去人就不行了，连一口新包的粽子都没吃上，人就走了，算起来，端午的确没什么可庆祝可快乐的。
　　外公带回家的家主婆面相凶，吓得尹树尹明明两个半夜里哭，说是什么再也不要到爷爷家里去了的，这件事情一被长辈晓得了，就连平时最温和的二舅也要打儿子的屁股。
　　尹斻是在七八年生的人，比表弟表妹们年纪成熟了，他也不住哪个家里多长的时间，见过几面那“家主婆”。
　　家主婆床上有把戏，七老八十的人了照样唤起个青春年少来，她那三个儿子跟着沾沾光，骗走不少钞票。
　　钞票这件事情上最为严重，就连老房子的归属也是严重的了，据说那是解放前住过的，六几年成了办公室，尹志仟想念了从前的日子，就又装修一通，搬了回去。
　　邹一鸣家里也不好惹，等老爷子一死，据说官司打到了零一年才有的结果，而零一年的时候尹斻是不怎么在国内的，他有些事情不去问不去办，肖世伯也会挡着，他自在。
　　时到邹一鸣邹俊生父子俩相继都去世了，邹家里的官司又开始了，儿媳妇同婆婆分家产，外室的又领着个孩子同她们两个来分，分到了最后，那个“坏女子”乔海燕反而是占了最多的好处。
　　没什么人晓得，尹先生同乔海燕也见过面，乔海燕捂起耳朵来什么也不听，聪明人做聪明事情，拿到钱，转手就把情夫的家底子卖给了那便宜少爷，这伙子人做什么她管不着也不想知道，料理完麻烦罗烂就去了国外，说是再也不回来了，近年里听说和一个金头发绿眼睛的结了婚，又生了个洋娃娃，此为后话。
　　人多了的家里太平就少，钱多了地多了麻烦也多，肖文进自己的好江山都有人惦记着百年后，何况是如尹家这般正经经历过改朝换代动荡的家庭。八竿子也打不着的穷亲戚暂且不说，就是有头脸的那几个，交往起来也是让人心累的。
　　正值端午，没有了尹老爷子的招呼，尹大爷尹少鹏先生从北地回来了，说要让小鬼们聚一聚，他上面有许多的人脉交情，几个项目工程很有名气，肖文进问身边那小赤佬要不要去，顺便见一见许久不联络的弟弟妹妹们，小赤佬只讲道没什么可去的。
　　相比起来，一些新贵们的家庭是清静得多的，拿赵博阳他们家为例，父母亲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赵逸舟别看那副精明样子，其实是不精于算计的，他搞搞他的科技，搞搞他的研究，大儿子接班继续搞科技搞研究，还搞出了这几年以后的大名头，到了几年以后，那就是大佬们抱怨网络的时候了，而像赵家父子那样的人，他们的生活实际上是简单的，心思也比较单纯，没有那么多的虚头巴脑。
　　尹斻除了小舅舅尹程鹏以外，却是不大喜欢他的长辈的，挤在中间儿的老二尹鸿鹏是个真真正的臭老九，他骨子里的酸劲儿没谁喜欢，真要说善良也称不上，不如说是没有胆子的。这么一来，表弟尹树的性子也是差不多的，酸而软，小家子气，实心里面精明得很，又不敢讲。
　　尹少鹏先生来了玉州市，带了他那天才疯儿子，小时候背字典，试卷奖状挂了满墙，尹斻同他家里住的时候常常就听这大舅舅对着他念叨，念叨着他怎么就不能做个十全十美的呢，可谁知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十全十美，掐住了八九十分的喉咙，死活也不勇争什么第一人。
　　到如今，尹彬成人了，还是那副样子，尹斻见着这么个人有些心里犯怵，他们这一辈里，疯到底的就这一个，犯起病来逮谁咬谁，抓到哪个掐哪个，又力大无穷，光他过去亲自给这表哥一针就许多次了。
　　没有了神智的人，岂不就是失去了自由的么。
　　肖文进知道尹斻最不愿意提什么家族病史，也最不愿意提什么疯子亲戚，遥想当年南边的这个尹家招赘，不就是因为千金有恙，病起来要杀人的么？
　　如今的这一脉血统里，多是些鸠占鹊巢的，贵人的品质没遗传多少，疯病反而遗传了，这般如此，可笑至极。
　　尹少爷不爱吃粽子，一口就饱了，离开肖宅的时候接到个表妹的求救电话，她一个人在那边对着尹少将那父子俩，是尴尬埋怨的，尹少将教起孩子来，依旧是大棒和糖果，皮带和点心，不光是抽小子，闺女也不能幸免。
　　孩子们长大成人了，也不再好打，尹明明有她的叛逆和骄傲，红了眼睛也不愿意流一滴眼泪，在她看来，哭了就是败了，这千百年里，女人就是败在了哭上头，败在了个弱上头，故而她是争强斗狠的，你叫我不要去当兵，我去了，还偏偏就往折腾了去，你讲我不能同儿子比，我就偏偏要同男孩子比力气。
　　那是一种深层的歧视，把好端端的一个好姑娘搞得疑神疑鬼痛心断肠，她爱父亲，可父亲却爱宝贝儿子。
　　正相反的，尹斻是认为做个女孩子蛮不错的，他心中没有这么样个强弱输赢的分别，他见识过如柬埔寨的郑烛那样的男人婆，也见识过如梁子姗这般的千金大小姐。
　　她们有的哪里都不像是个女子，有的有女子做派过了头，可是说到底，她们都挺可爱的，就算是个靓仔，穿了裙子被抹上红嘴，按到地毯上面搞，他也见到过，他对男女的分别是不大有兴趣讨论的，因为无论你男还是女，活的像个奴才，都是白费。
　　可若是用这些开解妹妹，妹妹是听不进去的，她排斥男孩子已经要到了一个境界，甚至乎常常要讲，若是男人去生孩子了，我就开心一点。
　　表哥不会生孩子，不过表哥可以陪你去扮傻子。
　　尹明明笑了，抛开那些烦人亲戚跑上表哥的车子，尹少将追下楼，瞪了外甥一眼——这个投机倒把不好好上学上班的赤佬！
　　临夏季的天气还有段空间，玉州市的盛夏时光实在是不怎么美好，人多了汗水多了，美就见不到了。到尹明明的茶楼小坐片刻，肖文进又在召唤了，他家里的人也要到齐了。
　　玉州市的女人，也是分两种的，两样子的典型，一种典型是季艾琳，另一种的典型是肖慧娟，后者那骂山门的功力，前者是绝不会拥有的。什么老杆子灰孙子臭路子轻骨头，她说得出口的东西，别人也不见得听得下去。
　　肖慧娟是一个很好命的人，好命的人，怎么就不是好折腾的人？
　　端午的确是不好怎么庆祝的，在天有灵呀，肖小姐孟太太，她是泼了尹先生一脸水的，也没有人敢吱一声。
　　今天是端午节，不是泼水节呀，尹先生如此说着的时候，已经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