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舅》芸芸有钱

1、一

　　二舅四点就起来了，穿好衣服，打开大门，把前一天补了一半的锅拿出来，摆好工具，叮叮当当敲起来。自从结了婚，家里托人拜了老码头敲白铁皮补锅的师傅，不分寒暑，每天都是这个点起床干活。刚结婚的时候，二舅和二舅妈窝在外公外婆结婚住小草房里，靠在外公后来起的瓦房西边。因为二舅非要娶家里在河上开船营生的二舅妈，结婚没得到家里的祝福。外婆还发了狠，从结婚起家里一分钱都不给，自己养活自己。托了人，给找了师傅学手艺，就真的一点都不管了。刚结婚的两年，很吃了点苦。二舅妈娘家补贴了不少，可是常年漂在水上跑船的娘家，也顾不上嫁到陆地的姑娘。后来二舅出了师，独立摆摊，手艺慢慢越做越好，生意好起来，到后来生了二表弟，家里钱才渐渐活络起来。
　　日子好起来之后，二舅依然每天埋头在路边摊敲敲打打帮人换锅底，二舅妈每天张罗生意。两人起早贪黑，除了做生意连饭都没时间吃。小时候记忆里，他家永远脏脏的，不过家里家外有很多宝藏可以找来玩。后来二舅家里开始时常丢东西，先是不起眼的衣服，后来开始丢钱。慢慢外头有了风言风语，有些在酒桌上飘到大舅耳里。大舅是个直脾气，直接回家找外婆，说二舅妈外头有人了。外婆找二舅，二舅只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想法。逼得狠了，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凤，你今天把话说清楚。”二舅妈只是笑，不否认也不承认。
　　直到有一次那个男的被堵在屋子里，从后窗逃走，才揭开整个事情。本来，都以为接下来顺理成章闹离婚。闹成了，离；没闹成，合好，继续过。结果在那个大家都准备着迎接离婚大战的深秋，二舅在某天下午坐了辆三轮车，一去不回。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带走一分半毛。就这么，空手走了。一走就是十一年。
　　开头两年，家里姐妹兄弟出去找了数次，把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在家庭聚会的时候，做过各种猜想。后来，为了让外婆散心，家里商量把外婆从老家搬去上海跟着小姨过。这一去就是八年，中间还顺便带大了小姨家的小表弟。小表弟上初中之后，外婆又从上海搬回老家。二舅妈终于和姘夫从地下转到地上，转行做白生意，开了个破败的门面，期间还被姘夫老婆打上门，砸了门面。二舅的两个小孩读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
　　到第十一年秋天的一天，上海的小姨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说你家二哥在找家人。又隔了一天，接到二舅的电话。期间具体过程我妈没有告诉我，只知道最后，小姨汇了几千块钱给二舅还债，还买了机票让他飞去上海。然后小姨联系我妈和四姨，慢慢把这件事告诉已经七十多岁的外婆。二舅在上海住了两天后，终于回来了，和走的时候不同，带了一件行李：一个六岁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