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迷踪

3、第 3 章

　　你会讨厌一只猫吗？即使是一只向你挥舞着爪子的猫？

　　如果是喜欢猫的人，他就会明白，挥舞爪子的猫并没有恶意，它只是用本能来刺探，刺探你和它最近的距离。在没有懂得这以前，没有资格说自己喜欢猫。

　　圆圆就是一只地道的猫，以前我只看到他的狡猾，就以为他是只狐狸，实在是大错特错，于是，接触到象猫一样的本质，我就觉得我一点一点陷下去了。

　　自从我主动恢复了邻居+好友+兄弟的关系以后，这段缘分就三级跳到几乎形影不离的程度。

　　果然如我所料，他在学校里很吃不开，女生嫌他太害羞，男生说他娘娘腔，他就更加缩起自己，往我这里跑。

　　我只能周末回来，平时宿舍也没有电话，最多偶而我妈妈要来看我，他就吵着跟来，宿舍的人基本都认全了，大家全义不容辞地成了他哥哥。就许志背地里说他太浮，要我小心上他的当。我笑得眉目都看不清了，这种想法和我对他的第一感觉一样，但我自信现在更了解他，现在了解的才是真的他。

　　许志只是需要时间和我重走一样的路而已。

　　圆圆的父母和大多数家长一样，说着不要和坏小孩结交，至于我这样重点高中的学生，又是同事的小孩，把圆圆交给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反而要我多教教他，让他也放点心在学习上。

　　我就这个问题和圆圆谈了几次，一开始，他总逃避这个问题，说什么老师不好啦，以前基本都忘记啦什么的。

　　那你以前成绩不是挺好的嘛？我问。
　　他咽了口口水，偷偷看我。

　　“我……我是要炫耀啊……”

　　他终于说了老实话。真是要虚荣的小孩。

　　听到他这样说，我却没来由的心痛……乃至心动。

　　虚荣，听起来很肤浅，但却是最深的寂寞。聪明如他早就知道吸引别人的方法，无论是体格还是性格他都不出色，唯一的只有拿我的玩具去炫耀，以及成绩的炫耀，他一边追求这些来填补质朴的愿望，一边却更加觉得寂寞，他撒娇，他装乖，他会看别人脸色，一切一切，他只是想听到他喜欢的人夸他……父母，师长。而我出现，在他的一众哥们里呵斥了他，赶走了他们，他再没有新玩具可以炫耀，那些孩子却更加鄙夷他，于是，连成绩也放弃了。

　　反正做什么也没有用，反正怎么样也不会喜欢我。

　　他就是这样一点点开始放弃，开始欺骗的吧。原来的伪装，严谨，聪颖，都不要了，都不剩下的他只有恐惧……和无穷无尽的寂寞了。

　　想到也许是我一个举动让他退回自己的壳里，不再尝试，不再争取，我就恨不得时间可以倒流，可以让我在那个时候就懂得宽容，可以在那个时候就懂得他，也许，今天就完全不是这样一个他？

　　一个光彩夺目的圆圆？

　　被自己这样的想法逗笑了，嚣张跋扈的圆圆不可爱，现在这个全心全意依赖我的圆圆才可爱，好象被剥了壳的蜗牛，□□。

　　感情这个东西，是越讲理由越说不清的，不论时间地点人物事件，模模糊糊。也许是从听到他说这句话开始，也许是从他坐上我的车时开始，也许……更早，在我看到他眼泪的时候……默默开始的。当我明确意识到我喜欢圆圆的时候，是高二下半学期。

　　寝室里的哥们这时基本上心里都有一个特别的人，可我扫了全班女生一眼，也没有找到比圆圆更可爱的。圆圆这两年终于慢慢吞吞开始长了，本来小孩一样肉乎乎的脸默默地拉长，眼睛也不是那么圆了，隐隐有一点胡子，可身高还是只到我肩膀，几次开玩笑嘲笑他，他都气呼呼说将来要高到能把我举起来。

　　如此别扭可爱，在我眼里好象透明的一样。因为太了解了，他怎么别扭怎么撒娇我都可以明白他背后的意思，总可以嗅出一点点寂寞的味道。可是女生对我来说就象另一个星球上的怪物，一举一动好象什么诡秘的宗教一样让我看不透。这样明确意识到我喜欢圆圆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正式名字。

　　“陈思源。”一个女生羞涩的声音在我和圆圆身后响起，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在叫什么，圆圆已经回过头去应了。

　　“她叫你什么？”我问他。

　　“陈思源啊。”圆圆奇怪的回答我。

　　我惊讶了半天，头一次发现，圆圆只是个小名，因为周围的人都是只叫他圆圆的，我一直以为，他们家他爸姓袁。

　　那一边，女生是代表班委来找圆圆去参加什么社会活动的。

　　圆圆看了我一眼。我是一直叫他多参加班级活动，和同学多交往（这也是他妈妈每次一定要关照我教导他的事件之一），现在也不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连忙说：“好啊好啊，你应该去的，班级活动嘛，在哪里啊？”

　　女孩不认识我，客气地说，就是附近的公园，义务去捡废纸。

　　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封建残毒……笑）离开，我才有时间好好回味刚才的震惊。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彻底了解的圆圆忽然像张开翅膀的蝴蝶一样，留我一个只认识他做为蛹的哥哥在原地。好象一本翻烂的书突然看出新情节，好象一向可以套用的物理公式失灵，好象……忽然失落了很多。

　　我茫然地站了一会，不明白这些思想脉络到底指向何方。

　　直到，我靠身体的意志来到那个公园。

　　圆圆很远就看到我了，一路笑着向我跑来。期待，激动，我等他靠近一把揉到怀里。

　　“嘿，我也来雷锋一下。”我看着他说。

　　他得意地把我介绍给他的同学，看起来很为我自豪。

　　我也很自豪，我也想把你重新介绍一下：

　　“这是我王宾喜欢的人，名叫陈思源。”

　　小名叫圆圆，那是只有我可以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