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不良少年》徐阑笑

6、6

　　“站住。”

　　一听这话，单洵的脊背窜上一阵寒意，他保持着蹑手蹑脚想要离开餐桌的姿势，觉得这样略显猥琐，迟疑几秒最终还是破罐子破摔似的妥协。

　　他站直身子回头，望着女人又从厨房端出来的一碗汤。

　　肉的香气扑鼻而来，然而单洵已经饱满到肿胀的胃再也没有给大脑发出任何想要继续进食的神经冲动。

　　“小洵要干什么去啊？”女人将汤放在桌子正中间，眼神在单洵身上来回扫视。

　　单洵望了女人身边的郑原一眼，对方朝他耸了耸肩，指了指女人，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做出很害怕的样子摇了摇头。

　　这个上一秒还拍胸脯跟自己打包票说“我马上拖住我妈，你借口去卫生间然后到晚饭结束再出来”的“好兄弟”，变卦只需要他亲妈的一个眼神。

　　兄弟，我妈我惹不起，你自己自求多福。

　　“呃我……”

　　单洵还没说完，女人已经先发制人：“哎呀小洵你一碗饭吃完了？我再给你乘一碗!郑原，你就知道吃吃吃，人家小洵都吃完了也不知道给人家盛饭！”

　　莫名被扇了一个巴掌的郑原委屈地反驳道：“妈，你已经让单洵吃了两碗了！”

　　郑原的妈妈盛饭的动作一滞，然后又流畅的继续下去。

　　“两碗饭又怎么样，你们现在是高中生了，要多吃点饭，长身体。来，小洵，吃饭啊。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望着郑原妈危险的注视，单洵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我…去找点纸巾擦嘴……”

　　郑原妈妈翻了一个白眼。

　　“哎呀还没吃完饭擦什么嘴啊？等吃完晚饭两个人去洗漱不是正好吗？你这孩子真是的。快过来啊，还站在那边。”

　　单洵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餐桌坐下，拿起筷子的。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抵制那桌饭菜，虽然色香味俱全，但是……

　　任凭谁一下子吃上三碗都受不了的好吗？

　　“小洵，来，吃排骨。”

　　单洵机械地夹起排骨，然后塞进了自己嘴里。

　　郑原妈妈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地问道：“味道怎么样啊？”

　　“……好吃。”

　　勉强咽下排骨，单洵艰难地露出一个笑容。

　　“还是我们家小洵识货。”一听这话，郑原妈妈顿时笑成了一朵花，“不像郑原只知道吃，好的孬的都能咽下肚，一点评价都没有，差点让我荒废了这一手厨艺。”

　　郑原不满道：“妈，哪有你这样说儿子的？而且单洵不就说了好吃吗，这评价哪里就识货了？”

　　“怎么了还不乐意了？有本事以后你来做饭我来吃。”

　　“妈我错了！”

　　郑原一天接受到来自亲妈的两次嫌弃，立马缴械投降，低下头专心和自己碗里的鸡翅作斗争去了。

　　郑原妈妈望着儿子碗里的鸡翅若有所思，这个举动引得单洵一阵心慌。他在心里祈祷着“不要鸡翅不要鸡翅”，下一秒自己的碗里就多了两个。

　　“……”

　　单洵拿着筷子，拨弄着炸的金黄酥脆的鸡翅，觉得自己可能接下来大半个月都不能吃得下一碗饭了。

　　“吃啊，冷了就不好吃了。”郑原的妈妈还在催促。

　　“哎，好……”

　　单洵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张开了嘴。

　　男孩子鼓起腮帮子专注的咀嚼着，尤其是这个男孩子还是个长相养眼的，郑原妈妈望着单洵，越看越喜欢。

　　“时间真快啊，一眨眼都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的父母刚搬到我家隔壁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呢，那么小小的一团，一下子就成了一个小男子汉了。哎，对了，小洵，你现在多高了？”

　　“最近没测，估计一米八还差点。”

　　郑原妈妈点点头，道：“挺好的，你才十六岁，有的是长高的空间，那你谈女朋友了吗？”

　　嗯？

　　单洵一个激灵，只觉嘴里的食物涌进了气管，面色顿时憋的通红。

　　“哎呦这怎么好好地还呛住了呢？”

　　郑原妈妈赶紧伸出手拍了拍单洵的后背。

　　好一会儿，单洵才感觉自己的气息通畅了起来。

　　“阿姨……身高，身高和女朋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当然有啦，我看过的，个子越高的男孩子，只要长得不赖，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小洵你看看你，怎么可能没有女孩子喜欢呢？”

　　单洵扯了扯嘴角：“我想知道，您从哪里看来这些话的？”

　　一旁的郑原插话到：“一位人民教师还能在哪里？当然是从学生那里上缴的言情小说里看到的。”

　　“你这是什么话，艺术来源于生活，”
　　郑原妈妈毫不掩饰对儿子的嫌弃，“要是现实生活中没有，单靠人想，怎么可能想出来这么好玩的东西？”

　　“慢着，”单洵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所以您的意思是，早恋很好玩？”

　　“当然啊，你想想，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青涩，冲动，单纯，懵懂，谈一场没有负担的恋爱，一米八一米六，最萌身高差，多棒啊！”郑原妈妈陶醉地想象着。“哎，小洵，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有没有谈恋爱啊？”

　　在郑原妈妈充满希望的注视下，单洵果断地摇了摇头：“阿姨，我没有。”

　　一听这话，郑原妈妈顿时泄了气，但是她还是不放弃。

　　“市里学校那么多漂亮的女孩子，没有一个喜欢你的？”

　　“没有……吧……”

　　单洵抓了抓头。

　　郑原专注地啃着鸡腿，突然觉得脚下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惊呼一声，一句“谁踩老子”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对上了对面单洵的眼神。

　　快点帮我解围啊！

　　郑原妈妈疑惑地掉头：“你叫什么？”

　　郑原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呃……那个……哦妈，我爸怎么还没回来？你看这饭菜都要凉了。”

　　说着，郑原指了指墙上的时钟。

　　八点半。

　　“今晚负责值班的小李有事情请假，你爸去网吧一夜，不回来吃饭了。”

　　“他带饭了？”

　　“带了。”

　　郑原望了望茶几上的塑料袋，弱弱地问道：“那那个是什么？”

　　郑原妈妈顺着儿子指的方向望过去，顿时整个人一愣。

　　……

　　“妈要不我去送饭给爸？”

　　“太晚了，你给我在家里好好待着，明天你去送饭。我走了，你们两个在家要好好的啊。”

　　“好的。”

　　郑原妈妈拎着被遗落的晚饭转身下了楼，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渐渐隐去。

　　单洵维持着笑容把门关上，与郑原对视几秒。

　　然后飞速地冲进了卫生间。

　　郑原倚在卫生间门口，听着里面传来惊心动魄的呕吐声和冲水声，不由得感叹道：“哥们儿，你吃不下别勉强啊，现在吐得这么难受，何苦呢？”

　　单洵幽幽地回应道：“你个马后炮，刚才在饭桌上怎么不给我解围？”

　　“嗨……我们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地位最低，我爸中间，我妈在食物链顶端，我哪敢惹哦……不过哥们儿，要我说，两碗饭真的不算多，你就算肚子撑，也犯不着吐得这么厉害吧？怎么回事啊？”

　　单洵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角，深吸了一口气，确定再也没有反胃的恶心感，这才最后按下了马桶的冲水键，走到洗手台旁边挤了点洗手液开始洗手。

　　“最近一段时间住校，吃的一直很少，冷不丁吃了这么多，胃可能不太适应吧。”

　　“胃不舒服？这可不是小事，你平时胃有事吗？”

　　单洵打开水龙头冲掉了洗手液，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用手简单的洗了一把脸。

　　就在郑原以为单洵半天没回应是掉进马桶里，要闯进去营救的时候，单洵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你能不能指望你兄弟好点？”

　　郑原笑道：“哎，兄弟这不是关心你吗，都四五年没见了，猛的看到你这么吐，难免担心，你要是当年没有离开金城一直待在我家隔壁，还老来我家蹭饭抢我东西吃，我巴不得你赶紧滚了。”

　　郑原笑了一会儿，以为对方也会跟自己一样，却发现单洵表情严肃，并没有想要笑的意思，不禁渐渐敛了笑容。“怎么了？”

　　单洵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我倒想当初不离开金城。”

　　郑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不是，兄弟你别吓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单洵抬起头道：“……没有啊，我就是觉得吧，阿姨做饭太好吃，我搬家太亏了，好东西全进你肚子里了。”

　　郑原：“……”

　　郑原突然笑起来：“我靠，你就为了这个难受？兄弟你这也太……哈哈哈笑死我了，兄弟你就这点出息？”

　　单洵望着郑原，嘴角不由得也露出一丝笑容，他狠狠地砸了郑源的肚子一拳。

　　“是啊，我就这点出息。”

　　两个人笑成一团，待到玩尽兴，纷纷瘫在沙发上。

　　正值国庆，小区里有人在放小鞭炮，郑原侧耳听着隐约传来的声响，问道：“兄弟，我还是不明白，你在市里学校上的好好的，怎么就要回金城上高中？”

　　单洵道：“中考分数不够学校初中部，想了很多学校，还是决定回来。”

　　郑原撇了撇嘴：“连你都不够？那市里学校的分数线可得多高……哦不对，市里分数线的确是很高，你哪门没考好？”

　　“我数学没考。”

　　郑原蹭的一下坐了起来。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什么玩意儿？”

　　“我数学迟到了，被取消了考试资格。”

　　“那……你，不是……等下，也就是说，你数学150一分没有？”

　　单洵在郑原惊愕地注视下，轻轻地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你在你数学150一分都没有的情况下，你还能上金中？”郑原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兄弟，那你其他科目得多厉害才能补上来？”

　　“你想多了，”单洵枕着手臂，“我裸分不够，理科太差了，不过初中的时候拿过几个英语竞赛的奖，加上中考英语满分，有几个加分项，勉强上了分数线。”

　　郑原挠了挠头：“兄弟，几年不见，你怎么跟我混到一个层次了？你小学数学不是厉害吗？黑板一望答案基本上就出来了。”

　　“小学的东西多简单啊……”单洵喃喃道。“一到初中，那些定理公式，差点没把我弄死。”

　　同样深受数学迫害的郑原感同身受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一条信息，郑原点开，顿时整个人僵住了，他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道：“我靠，我竟然忘了还有这一茬。”

　　单洵好奇地凑近：“怎么回事”

　　“我妈给我安排的数学补习课今天开始，老师发短信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