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天空》吾本格格

9、第 9 章

　　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小小在电脑前找了半天的外教机构，结果一问价格，都是令人咋舌，动辄一节课就要两百块，还是中教，外教的课少说也有三百块。

　　小小抚着额想，她上班没有一个月，口袋比她的脸还干净，就连去航空公司培训的费用都是找老妈借的。

　　她实在不想让自己走上歧途，只能厚着脸皮再去求老妈了。

　　吃晚饭时，小小若无其事地告诉辛欣，“老妈，给我一万块钱，我要上英语班……”

　　“什么？”辛欣以为自己听错了，“上什么英语班？你被辞退了？”

　　如果真的，她还真是求之不得。

　　“哎呀不是啦，我只是觉得自己还年轻，应该多学点东西。”她朝老爸挤了下眼，让老爸帮忙演演戏。

　　赵思赫收到女儿的暗示，马上加入了话题，“上英语班挺好啊，以后如果真是辞职了，不至于饿死，有一门技能傍身总是好的。”

　　辛欣皱着眉点了下头，再一想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勤奋，现在工作这么忙反倒想上学了？”

　　小小差点被米饭呛到，“我这不是工作了才明白，少壮不努力，老大徒悲伤的道理吗？我不得趁着年轻有体力的时候多学习学习……”

　　辛欣狐疑地看着女儿，小小嘻嘻笑了两声，“妈，等我这个月薪水下来了，我一点点还给你还不行吗？”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怎么觉得你这孩子怪怪的……”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辛欣这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连着自己的血肉那样，小小眼睛一翻，她就知道准要作妖。

　　“那算了，既然老妈不肯施舍，我就只能……找朋友去借了……”她极尽可能地把自己讲得很可怜，惹得赵思赫崩起了脸来。

　　“你说你整天念叨小小不愿意学弹琴学跳舞，现在她好不容易想学点东西了，你又来劲儿？”

　　辛欣想着反正学英语不是什么坏事，再作妖也翻不出她如来佛的五指山，“好吧好吧，一万块是吧，明天我取给你……”

　　***

　　小小从网上找了一个口碑最好的外教机构，乐阳英语培训班。她报名那天，特意说明了一下自己休息时间不固定，前台小姐姐友好地告诉她，这个可以跟任课老师商量，时间不是问题。

　　等到上课那天，小小才发现，她的中教老师居然是楚阳——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居然她自己跑到了人家眼皮子底下来。不过那天他给她名片时，小小的确没有多看两眼，否则也不会报这间培训班。

　　楚阳见到她倒是一阵欣喜，还不免挖苦她，“如果你收下我的名片，说不定能免了学费……”

　　小小不卑不亢地笑道，“我来学习，自然要交学费，与名片无关……”

　　楚阳奸诈地点点头，然后掏出手机，“加一下我微信吧？”

　　小小……

　　虽然小小非常不待见他，但她又不得不承认，楚阳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他的英语口语发音很标准，上课又风趣幽默，不会枯燥。

　　小小觉得至少她的钱值了回票价。

　　有几次小小是直接拎着行李箱去的学校，在课上她犯困，就一直用清凉油擦太阳穴。

　　楚阳劝她，“凡事不可急进，学习也要在精神充沛的时候，像你这样勉强学习，效果也不会好。”

　　小小跟楚阳混熟了，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也挺沉稳，笑起来时让人赏欣悦目。尤其是他眼睛，像从泉涌的尽头流来，带着绵长而清彻，并不像随便找人要电话号码的登徒浪子。

　　上他课的几位女学员，都私下在红着脸议论，楚老师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而在某一次上完课后，楚阳主动邀请小小吃饭时，大家这才泄了气般，从此往后再也不敢议论这个话题。

　　楚阳不太厚道，竟然拿她当了挡箭牌，小小心里不服气，就叫嚣着去了一家昂贵的法国餐厅，点了三份法式焗蜗牛。

　　楚阳笑着问她，“空姐现在对英语的要求很高吗？”

　　“当然了，一直很高，”小小去掉了三盘子的法式焗蜗牛，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其实学英语是为了能跟国际航线。”

　　楚阳点点头，“有理想。”

　　小小又告诉他，“我去国际航线，不止是为了理想，因为我想每天都看到洛航……”

　　楚阳被红酒呛了一口，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他大概知道她的心思，就是在委婉地告诉他，不要打她的主意，她已经有了目标人物。

　　“洛航还没结婚吗？”

　　这下子换小小无语了。

　　楚阳的笑容扩大了三分，“小女孩的这种崇拜我能理解。”

　　小小觉得楚阳笑得十分可恶，可她又找不到完美的借口来反驳，只得转了个话题，“对了，你怎么跟他认识的。”

　　楚阳吃着牛排，目光慢慢钝了下来，像是在翻找着某样东西，“我们是在军校时认识的……我曾经也是航空军校的学生……”

　　小小不可思议地哇了一声，又极为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没看出来。”

　　虽然楚阳个子不矮，但论身型，绝对不是魁梧，甚至瘦弱了一些，真的看不出他当年会考取军校。

　　“其实还好，只不过毕业后没有从军，而是出了国，东奔西走了几年，没了当年军人的风采，”他像是一句玩笑话，却讲得有些伤感，“当年是真的很喜欢当个飞行员……”

　　无限的感慨。

　　“那为什么最后没有从军呢？”

　　小小问完，觉得这个问题他应该不会回答，因为她已经看出来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一般像他这个年纪的男人，又事业成功，都不太愿意提及过往。

　　但小小想错了，楚阳可以说是毫不犹豫地告诉了她，“当年我女朋友不喜欢我当空军，觉得在天上飞很危险。她想出国，我就陪她出国了。”

　　小小撇了下唇，也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为了感情放弃自己喜欢的事业，这种作法她不赞同但也不反对。因为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像她的妈妈，也是不喜欢她当空姐。

　　无关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那你女朋友呢？”她喝了口红酒，舌尖的酸涩未褪去时，听见楚阳酸怅的声音，“分手了，在国外呆了三年，我们觉得在三观上相差悬殊，所以分手了……”

　　三言两语，他讲得云淡风清。

　　“小小，其实第一次看见你，我就觉得你跟她有相似的地方……”

　　小小也被红酒呛了一口，连连摆手，“免了，你们都分了，相似只会说明咱俩也不合适”

　　楚阳笑了，现在他有了经济基础，怎么能跟当初相比。

　　可小小这么想跟他划清界线，楚阳也不得不打击道，“洛航从前在军校是号称万年僵尸，没有人敢靠近他。曾经军校的一个女同学想追求他，请他吃了一顿饭，结果那女生回来后发誓打死也不嫁给他……”

　　小小幻想了一下洛航和女生吃饭的样子，好像和某个片段悄悄地重叠在了一起，她低低地笑了起来，“有点像他……”

　　***

　　楚阳在书本上划了一些重点，在机组的时候，只要是休息时，小小都会捧着书在那里练习情景对话，或是听手机里的发音，可艾不解地问她，“你学英语干么？国内航线不要求英语水平的。”

　　小小偷偷地告诉小可艾，“我要争取去国际航线……”

　　“真是服了你了，都这么累了还要学英语……”

　　小小没有觉得累，而且空乘一周也有两天的休息时间，但是不固定，跟楚阳混熟了，有时她会倒课，或是让他私下再给补课。

　　不过小可艾说的也没错，在外人的眼里，空乘是一个非常高大尚的工作，可是其中的辛酸只有她们知道。像早上早起，晚上晚睡都是正常的事情，在乘客登机前，她们要对其负责的区域进行机门和应急设备的检查，还要对照餐食和机上用品进行清点和摆放，打扫卫生间等等，其实工作并不轻松。

　　飞行这一路，空姐是不能看手机的，更不能听音乐，小小也就没有办法学习。

　　飞机着陆后，还要迅速配合机场的地面清洁队，完成客舱的清理工作。国内线的空姐还要跟着原航班继续飞回来，有时一天要往返两次。

　　能学习的时间，也就只有准备工作做好后那一丢丢的时间，还要说运气好的话——

　　因为正常来讲，空姐一天是没有休息时间的，只有飞机起飞和降落时，她能在后舱稍微坐一会儿。

　　但是小小不觉得累，她只要看看外面的云海，就会像奥特曼吸收了阳光一样，重新振作。

　　“你还是太年轻，像我这种二十六七岁却飞了七八年的老空姐来讲，有空时眯一会儿更实在。”小可艾捶了捶背，听见乘务长又在召集大家，赶紧拉了小小跑过去。

　　今天的航班晚点了，晚上下班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因为转天休息，小小不想住酒店了。她连制服都没换，出了机场就直接想要拦计程车。

　　可是这个时间，计程车都回家了，有几辆也被人截了糊。

　　北方的天气，进了十月早晚温差大，小小的制服下面是短裙，又在短时间内没有拦到计程车，站了会儿，被风灌得够呛。

　　洛航出来时，小小就是这么一幅窘状。一只手环着自己，脚下在不停地跺地，幸好头发还是盘着的，否则整个一个活生生的蜘蛛精。

　　他目光坦然地走向她，“这个时间拦不到计程车了，我可以送你回去。”

　　小小哆哆嗦嗦地一回头，看见洛航穿得还挺严实，像风中的槐树一样岿然不动，且眉目沉着。

　　“不，不用了。”小小客气了一句。

　　“那我先走了。”果然，洛航没再强求，二话不说直接走人。

　　小小气疯，没志气地在后面追了两步，“喂，我都快冻死了，你就这么走了？”

　　洛航莫名其妙地回头，问，“你不是说不用了？”

　　小小……

　　没话讲的时候用动作表示是最明智地选择，她生硬地将行李箱往他手里一塞，“你帮我提行李箱。”

　　好在洛航不是那种会挖苦人的，只看了眼小小的行李箱，另一只手便拉了过来，“跟我走。”

　　他的车停在停车场，不是地下，而是露天的停车场。

　　机场本来就建在了空旷的地方，停车场就更加空旷，那阵阵冷风冻得小小牙齿一直在打架，可前面带路的洛航脚步都不带乱的。

　　小小反醒，天气凉了，以后出来时一定要换好衣服，不能再这样穿了。

　　一进到车子，她马上问洛航，“能把暖风打开吗？”

　　洛航打了火，把暖风转开，但热车子还需要一段时间，他指了窗子下方的扶手，“把垫加热打开，这个热的快。”

　　他扣好安全带，正打算开车时，手机响了起来。洛航讲了会电话，再回头看时，惊奇地发现小小居然睡着了……

　　洛航……

　　刚才不是还闹冷？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两下，“辛小小？辛小小？”无奈小小像捍卫着领土一般，纹丝不动。

　　洛航深深的掐了下眉心，感觉这种情况有点棘手。

　　看了眼时间，快十二点了，他又把车子里的暖气调大了一档，自己坐在驾驶座上也慢慢阖上了眼，从远处看，倒像是黑夜中的一只猫头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