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逃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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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楚方行这么一提醒，众人都有些啼笑皆非。
副本已经进行到尾声，大家不知不觉竟把另一个关键点“镜子”给遗忘了。
罗游走到楚方行身边，拍拍他肩膀笑道：“表现不错。”
被男神夸奖，小伙子害羞地揪了揪头顶的红毛，完全没了刚见面时疯狂尬撩的狂傲。可没过半晌，他又苦了脸，眉毛皱成一团：“哪儿有镜子啊？卡拉扬曾经说过，把古堡所有的镜子都收了起来，可我们不知道他藏在哪儿了呀？”
火已经烧了许久，不知道受刑的两人遭受了多大的痛苦。整个古堡都燃烧起来，滚滚浓烟从缝隙中涌出，汹涌的火焰卷过三楼的每一扇窗，又顺着楼梯呼啸着掠过其他楼层。爆炸接连不断地响起，窗子在噼啪声中不堪重负地震颤着，最终被气流顶出老高。蹿高的火舌舔上古堡的外墙，在曾经的火燎痕迹上再填新痕。
“也许古堡里有我们遗漏的暗室，里面藏着所有的镜子，是卡拉扬为死去的拉米莉亚斯准备的‘真实之屋’。”阎偕慢吞吞道，“当然，这也只是一种猜测，有可能‘镜子’在副本中根本就不存在，只是一种障眼法。”
“我们后期将精力过度放在了审判和寻找记忆上，几乎忘了这是个逃生游戏，漏掉线索也是有可能的。”罗游目前并不在意这点瑕疵。在亲眼看到逃脱需要破解的机关或条件前，谁也没规定逃生方式只有一种。即使方法只有一种，也有找到替代品的机会。
楚方行瞟了眼燃烧的古堡，惊呼道：“我们不会要冲进火海里找镜子吧？”
这个副本的环境原本就保留着十三年前的特征，气温比适宜温度要热许多，天色昏红，植物干枯蜷缩。现在第二把大火烧起来，灼热的温度炙烤着皮肤，汗水不要钱似的顺着每个玩家的脸颊淌下，再待下去大家都要被烤成干儿了。
罗游摸了把脸上的汗水，摇了摇头：“这种火冲进去跟送命没什么区别，再说找到镜子又能怎样，手刚碰上去估计就烫脱了层皮，拿出来太困难了。小镜子还好说，万一都是巨大的穿衣镜呢？”
更何况他还没有鞋，踩在地上都烫脚。
刚才火还没烧到二楼时，某人抄起他抱着就跑，现在倒是让他赤脚站在地上了，有能耐继续抱着别让他沾地啊？就很气。
阎偕似乎也想到了这点，立刻举起双手做了个“冷静”的手势，无辜道：“这种火一般烧起来很快，逃命时间很宝贵的。”
出乎意料地，罗游十分理解地点点头：“你说得没错，逃命时间很有限，因为这个副本内的温度我们撑不了太久。”
连霜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会儿快脱水了，整个人虚弱地挂在罗羽肩膀上，情况看起来非常糟糕。
楚方行急得团团转：“这会儿要是有水就好了，水，对了，这儿不是有个湖么？”
“这湖里不是水，至少现在还不是。”罗游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希望，“是碧绿色有些胶质的东西。”
“湖面本身就是镜子。”姜岱道。
众人眼前一亮，纷纷看到了离开这个鬼地方的希望。
罗游再次抡起现实的铁锤，将他们挨个儿从美梦中敲醒：“这种水质，这个清晰度，照不出个人影儿。假如我想照镜子，从阎偕眼睛里看自己都比照这个湖清晰。”
突然被点名，阎偕也没觉得脸红，大言不惭地认下了这句话，接着说道：“听了你的话，我有了点儿新思路。”
“新思路？”
“你提到了眼睛。不是经常有人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么，那眼睛何尝不是折射人心的一面镜子？正义女神的眼睛也许就是她寻找真实的人心，揭露虚伪与谎言的镜子。”阎偕淡淡说道。
图册里有一篇介绍古堡环境的文章，里面提到卡拉扬在雕刻湖心女神像时，将她视为维护拉米莉亚斯正义的信仰之神。拉米莉亚斯所受的不公正是言语和精神的暴力，卡拉扬为她雕刻的守护石像又怎么会如此暴戾。
正义女神遮住双眼是为了平等对待万物，不偏不倚，这样才能做出公正的判断。当她睁开双眼时，必须智慧、谨慎、冷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怒目圆睁，在系统的作用下搅乱秩序，宣扬暴力。
眼睛……罗游看了看女神像死气沉沉的石头眼睛，决定上去溜一圈。
倒是众人看他没穿鞋，好心地拦住他。小姑娘罗羽自告奋勇又要去爬雕像，被姜岱按着头塞回了连霜身边：“你们待着，我去看看。”
楚方行担心得要命：“这雕像不是什么神吗？你直接爬人家身上没事儿吗？”
“放心吧，大不了再死一次。”姜岱本意是想安慰他，这话一说，楚方行脸都绿了。
他小心地踩上湖面，湖面光滑又有弹性，费了好半天功夫，这才挪到雕像附近。站在雕像下往上看，才觉出高大宏伟，姜岱伸手轻轻碰了碰石像，发现没什么反应。于是直接双手抓住一处坑洼，脚尖使劲儿，猴子似的三两下就攀上老高。
楚方行都看呆了。满腔倾诉欲无处发泄，想拽着人喊两嗓子，左右一看，周围俱是大佬，就连柔弱的连霜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就他像个只会喊“大佬厉害”的傻子。
姜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是活动的。”
他伸手轻轻一拨，两个石头的眼球竟然从眼眶里骨碌碌滚出，在湖面弹了几下，只剩下两个空洞的眼眶。
“妈呀这是邪神吧？”楚方行顾不得伤感了，嗷一声蹦起来。
罗游对着俩大眼眶又开始发愁了：“现在机关倒是出来了，拿啥填进去呢？”
看着楚方行惊恐的样子，又阴恻恻接道：“不会是需要玩家的眼珠子吧？”
楚方行选择原地去世。
其实这关最不可能的就是玩家的眼睛，因为玩家无法代表绝对的公正，用这种眼睛看到的世界也不会代表真实。
“你们仔细想想，有没有见过球形物体。”罗游问道。
副本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古堡内外已经整个燃烧起来，谁也不敢保证整个副本会不会被火海吞没。僵持了片刻，大家面面相觑，依旧是毫无头绪。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石婉站了出来，声音极轻地说道：“我见过。”
自从罗游将怀疑石婉的话问出口，两人不欢而散后，石婉就仿佛蒸发了一样，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踪影。
她神出鬼没地站在罗游面前，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有些朦胧的温柔。她摊开手，手心里攥着两颗玻璃球。玻璃球很漂亮，但明显是小孩组喜欢的便宜货，整体透明，表面有浅浅的磨损和划痕，玻璃球中央有条用闪粉和颜料涂成的螺旋线条，看起来就像眼仁。
“这是从……”罗游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藏在眼神中，根本无须言明。
“小晴给我的。”石婉淡淡说道，“之前央着我陪她做游戏，说没有朋友愿意跟她玩，妈妈从来不陪着她。我挺喜欢这孩子的，陪玩了很久弹珠游戏，她就把这两个玻璃球送给了我。你们提到眼睛，我觉得还挺像的。”
罗游定定看着她，似乎想辨别这段话的真伪。
但过了会儿自己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才说过玩家未必能看透全部的人心，这会儿反倒浪费大家有限的逃生时间来揣测别人的用心。
想到这儿，他接过两颗玻璃球，交给了负责爬上爬下的“工具人”姜岱。
玻璃珠严丝合缝地扣在了眼眶中。
劣质的弹珠镶嵌在精致的雕像里，明明应该带着几分滑稽和童趣的违和，远远看去，竟有些质朴的温柔，就好像正义女神本来就该是那样。
机关开启的刹那，众人脚下的地面再次震颤，湖面荡开细微的波纹，原本凝固的湖水流动起来。
湖水活了。
“现在，湖水就是一面镜子了。”
雕像剧烈地震颤着，被岁月侵蚀过的纹理轻轻绽裂，裂口处掉下细碎的渣滓，在水中慢慢下沉，长眠于泥沙淤积的湖底。随着机关金属摩擦的响动，固定住托盘的锁链陡然拉长，盛放心脏的一端越来越重，几乎快要触及水面。
“差一点，还差一点……”楚方行紧张地盯着托盘。
就在即将沉入湖面时，那东西突然不动了。
他泄气地哀嚎一声，蹲在地上沮丧起来：“现在怎么办？”
“等。”罗游言简意赅道。
三分钟之后，两颗鲜活跳动心脏从古堡的缺口中飞出，鲜血在收缩的心房中喷涌，所经之路都滴下淋漓的血液。
其中一颗在路过众人时减缓了速度，似乎有无尽的话想要倾诉。它围着罗游转了一圈，终归意识到自己的心意无法传达，也跟着化作一道光投向了天平。
伴随着托盘接触湖面“啵”的一声轻响，十三年前的恩怨在接触到湖水的瞬间，化作齑粉，随风而散。
“这就……结束了？”连霜轻轻地问道，“我以后可以作为一个人活着了么？”
活着时受尽委屈，死后无法解脱，现在她重新来过，出了副本后是不是也能像常人一样开启新生？
天平恢复平衡的刹那，女神像脚下再次传来隆隆的机关声，雕像骤然拔高数米，原本沉浸在水中的底座浮出，露出一扇紧闭的门。
与此同时，门的对面升起一座荷叶形的石墩。
“出口！”楚方行惊喜道，“就在前面！”
众人游到那扇门前，发现无论往哪个方向推拉，门都纹丝不动地堵住了出口。连霜因为脱水比较虚弱，落在了最后面，她的目光转了一圈，最终看向了那个荷叶浮台。
她双腿奋力一蹬，往荷叶的方向游去。
荷叶下藏着一个小小的莲蓬，莲蓬中央就是可能开启出口的按钮。
自己到最后还能有些用处啊……连霜开心极了，却无端地有些想哭。她伸手紧紧按下那个救命的按钮。
逃生的门吱吱啦啦地打开，露出门后黑漆漆望不到头的通道。路的那端就是短暂的自由。
大家诧异地回头，看到女孩子温柔的笑容：“你们先进去，我随后就到。”
阎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哪里还能再离开呢？连霜低下头，藏住要哭的表情，就在按下按钮的瞬间，她就发现这个机关必须要人长时间按住，否则就会关闭。
而玩家们没有时间了。
望着众人进入通道的背影，她勉力维持着苍白的笑脸，就像一株脆弱的花苞。
“害怕么？”身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她惊讶地回过头，却发现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过来的阎偕。他将食指竖在嘴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安静听我说，在我们离开后这个副本里的时间会停滞，包括大火，包括你的身体。”他留意着身后的动静，快速说道，“但你的意识不会被时间束缚，也就是说和这个废弃的副本永生。”
连霜嘴唇颤动，但眼神依旧坚定，轻声说道：“我愿意。”
“即使我们在外面，也有救你的机会。”
“我相信罗老师。”毕竟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始终有人不愿意放弃她。现在，她仍然愿意相信。
阎偕点点头：“因为某些原因，我必须带他走完全程，这里就辛苦你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连霜还有很多话想问他。
但阎偕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罗游似乎感应到什么，回头张望道：“连霜……”
游到他身边的阎偕不动声色地遮住他的视角，肩膀轻轻将他撞进门里。
女孩松开手，隔着门缝看了大家最后一眼。
被火燃烧了一半的信纸飘到了她的脚边，是杜赩阳咬着笔杆一笔一划写下的情书。火星飞快蚕食着上面的字迹，抹去了唯一能证明心意的痕迹。
现在，什么都不剩下了啊。
连霜闭上眼睛，跟时间一起定格在了空荡荡的副本里。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逃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