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房东那些事儿》忆西洲

101、第 101 章

　　齐修远看着休息室里坐着的大伯，打了个电话给正在轮休的卓帆，“你来医院一趟吧啊。”
　　“怎么啦？”
　　“你爸爸回来了，在咱医院呢，你快过来。”
　　那边沉默了一会，“我马上就去。”
　　卓帆来的很快，看到那边坐着的人简直不敢认，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过父亲了，父亲老了很多，头发都白了，但是精神奕奕的。
　　犹豫了很久才走过去，声音有一些干哑，“爸。”
　　“小帆。”卓爸爸看着眼前走来的这个年轻人，孩子长大了啊，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独当一面的成年人了！
　　把父亲接回家去，卓帆很高兴，忙进忙出，反倒是纪涵没什么事情做，卓爸爸拉着纪涵说话，他对这个年轻人很满意。
　　“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卓帆从客房出来，兴致匆匆地问，一脸期冀。
　　“……”卓爸爸沉吟了一会，“其实，我就是回来看看你，过几天就走了，去中东。”
　　卓帆：“……”好好挂在脸上的笑都凝结了。
　　“小帆，我……”
　　“那你回来干什么？”卓帆深吸了口气，“回来让我白高兴一场？那你还不如别回来了。”说着转身就走，把房间的门大力一关，“砰～”一声，隔绝了与外面的交流。
　　“这……”卓爸爸一脸无措，他有太多年没有跟这个儿子相处过了，不知道该怎么去跟他交流，更不知道怎么去哄他。只好求助地看着纪涵。
　　纪涵安抚他，“伯父别急，没事的，他就是闹闹脾气，我去跟他说说话，你也累了，先休息好吗？”
　　“好，拜托你了。”
　　纪涵对他笑笑，起身往房间里走。
　　卓帆整个人趴在床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一动不动。
　　走过去在他边上坐下，抬手轻拍他的背，“怎么啦？哭了？”
　　“滚，你才哭了！”
　　“怎么啦，脾气这么大？”纪涵好笑地捏捏他后颈，这小脾气！
　　“不知道。”声音特别闷。
　　“可以跟我说说吗？你爸爸。”纪涵轻声跟他说话，“跟我说说，我好给你开解开解。”
　　“……”卓帆一言不发，把脸离开枕头，抬头看着他，然后爬起来，扑到他怀里，他就是需要安慰，他伤心了，就需要纪涵一个宽厚的怀抱给他温暖。
　　“跟我说说好不好？很多话说出来就好了。”
　　“我妈妈在我四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我爸爸一直忙，我是跟爷爷奶奶长大的。”卓帆把脸靠在他胸口，“他很少会理我做什么，我成绩下滑了他不管，我跟人打架他也不管。就连初中的时候我因为打架进了拘留所，我以为我爸爸会回来把我保释出来，但是没有，是小书哥带我出来的。”
　　“后来呢？”
　　“后来，他就去非洲了，一声不响。”说到这个卓帆就来气，一想到那个走的毫不留恋的老爸，简直不想理他。
　　“那个时候你几岁？”
　　“十六岁，那一年我刚考上大学，他带我去学校报到，帮我安排宿舍，我特别开心，我以为他终于有了当爸爸的觉悟了，可是把我安排妥当之后，他突然说，他要走了。”
　　特别闷，“我问他去哪？他说……”
　　“小帆，爸爸要走了。”
　　“我知道啊，你不是要回家了嘛？”
　　“不是，我要出国了。”
　　“你要去哪？”
　　“去非洲，我签了无国界医生的协议，马上就要飞香港了，然后转埃塞俄比亚。”
　　“爷爷奶奶知道吗？”
　　“知道。”
　　“你去多久？半年，一年，还是两年？”少年模样的卓帆期冀地问他，“我听说医疗支援大概都是一两年就能回国的……”
　　“我签了八年。刚好等你博士毕业了我就回来了。”卓爸爸认真地看着他，“小帆，你长大了，上大学了，但是非洲那边又很多小朋友都看不起病，他们很穷，医疗很落后，他们需要我们。”
　　“那你这八年就不能回来了吗？”
　　“我会尽量回来看你们的，你是个大人了，你要照顾好爷爷奶奶好不好？”
　　“……好。”
　　“然后他就走了？”
　　“对，我等呀等，终于，八年过去了，我博士都毕业了，他终于回来了。”
　　“后来呢？”
　　“我们很高兴，爷爷奶奶虽然说支持他去非洲，但是我知道，他能回来，他们是真的很高兴，他回来的那天晚上，爷爷奶奶做了一大桌子菜，可是他在家里待不了几天就又走了。”
　　“后来我去日本留学，在那期间，爷爷走了，我觉得我还能行，至少奶奶还在，可是还没到一个月，奶奶也走了。”
　　卓帆眼底含着泪，声音有些哽咽，“我很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葬礼的流程，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所有的事情都是邻居的叔叔阿姨帮着处理的。我联系不上我爸，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那个时候我真的是，感觉整个世界都抛弃了我，我举目无亲，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真的，那个时候要不是修远陪着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振作了。你说，他是不是特别没有担当，他是不是不配当一个父亲？”
　　纪涵手一直安抚地轻拍他的背，“你要听片面的还是听全面的？”
　　“片面的是什么？全面的又是什么？”怎么这个时候还这么瞎讲究？
　　“如果不涉及你的话，或者说从客观上来讲，你的父亲是一个非常伟大的人，十几年如一日致力于非洲医疗建设，在那种恶劣的环境下踽踽前行，换做是我，我是做不到的。但是他是你的父亲，我只能说他没有尽到作为一个父亲应尽的职责，没有尽到一个儿子该尽的责任，他确实是对不起你和你爷爷奶奶，他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儿子，但是他是一个好医生。”
　　卓帆伸手锤了一下他的手臂，“他才没有对不起谁，他可伟大了。”那是你公公，有这么诋毁他的吗？
　　“你以他为荣，但是你确实在生他的气，你在气他不够关心你。”
　　“我，我只是，不高兴。”卓帆搂紧他，“我知道我有他想要做的事情，但是我就是不高兴，从小到大，老师开家长会，打架被叫家长，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次。我也知道他很忙，可是就是不高兴。”
　　“我知道你没有怨他。”如果怨他的话，他出现的时候，你不会是那种愉悦的情绪，“你只是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用指尖给他拭去眼角的泪水。
　　“我接受不了他回来了还要走，他都多大年纪了，还要走，这次去又要几年，是不是走了哪天就回不来了？”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你理解什么啊？你又不是我！你也没有一个无国籍医生的爸爸。”卓帆这嘴真的是很欠，“可是我也知道我留不下他，他还不到六十，也许人生还有二三十年，他一定是闲不住的，他回国内，有的是医院要他，或者找个研究院，这么多年他在非洲一定遇到过很多奇怪的病症，有的是研究价值，可是他还要去，中东那地方，去迪拜也就算了，但是他一定是要去战乱的地方的，他就不知道我会为他担心吗？我真的是，我天天都在担惊受怕，就怕在他外边出了点什么事情，我……我真的怕死了！”
　　“他尽管很少回来，尽管他回来了依然是待不了几天就有要走了，也许你爸爸把他所有的患者都当作是他的孩子一样，但是他对你一定是不一样的，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也一定是爱你的，不然他不会惦念着要回来看你不是吗？”
　　“我才不要他那么多孩子，我就是独生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兄弟姐妹？”
　　“你啊，就是死鸭子嘴硬。”
　　“你才是死鸭子。”
　　“好好好，我是死鸭子好吗？你刚刚摔门进来的时候，你爸爸的表情，真的是……”
　　卓帆心头一紧，抬头紧盯着他，“他是不是很失望很伤心啊？”毕竟这儿子这么不听话，对着老子摆脸色，要是他的儿子这样，一定是被吊起来打的命！
　　不对，他是不会有儿子的，他一个死同性恋哪来的儿子？
　　纪涵手指轻抚他的脸颊，“他很难过，也很愧疚。”
　　“哼，他知道愧疚还要走！”把脸一瞥，一脸傲娇。
　　“乖，你爸爸是真的很爱你，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不去。”
　　“怎么这么口不对心呢？宝贝儿，你这叫作口嫌体正直，心里想什么要说出来才痛快，去吧，跟你爸爸说说话，对你和他都好。”
　　“说了我不去。”
　　“你是不是觉得拉不下面子？”纪涵绝对是了解他的，“起来了，我陪你去，拉不下面子的话，就说是我拉着你去的好不好？”
　　“嗯~”整个人压着他，就不起来。
　　纪涵抱着他起身，给他穿上拖鞋，推着他往外面走，“别闹别扭了好不好？父子哪有隔夜仇？说开就好了，走啦，我陪你过去。”
　　“你别推我啊，喂，都说了……”
　　“去啦，就当作是我想跟老丈人多说几句话行不行？”
　　卓帆马上就炸，“谁是你岳父，那是我爸。”
　　“你爸不就是我爸吗？咋俩都什么关系了？”纪涵嘻嘻哈哈推着他往外面走。
　　“那是我爸，是你公公！”没错，就是纪涵嫁给他的。
　　“好好，公公就公公。不过宝贝儿，你确定我叫你爸公公不会被他一巴掌打出来？”调笑道：“到时候你爸要是打我的话，你是偏袒我还是偏袒你爸啊？”
　　“当然是偏袒我爸，男朋友可以再找，爸爸我可是只有一个。”卓帆十分干脆利落，不给他留一点情面。
　　“你这小妖精，真的是欠调教。”纪涵磨牙，要不是因为老丈人就在隔壁等着，他还能轻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