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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往事勿思量1 ...

  •   那年六月,木槿花正欲吐芬芳,祁府的长公子——祁殊出生了。
      那时的祁府虽说也是官宦之家,但在南国还谈不上举足轻重,只在阳城的邻城——宿城落户。

      书房中,坐在桌前的男子看起来也只有三十几,风华绝代,有着一双含情目,却透着冰冷。
      等产婆到书房报喜时,祁桦也只不冷不热问了句:“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产婆见状,刚展笑颜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是位小公子。”
      祁桦挥了挥手让产婆退下,便低头处理文书,也没再去看望胡烟。

      过了一月有余,祁殊忽的口吐白沫,身体不停地抽搐,这模样吓得乳娘赶忙上报给胡烟。
      胡烟重重的扇了乳娘一巴掌,怒道:“你个老东西,怎么看护孩子的!”
      随后,吩咐身边的侍女,“余青,还不去请医师!”

      诊断之后,医师还未说话便身冒冷汗。
      “到底怎么样了!”胡烟焦急催促道。
      医师连忙磕头跪拜,“大夫人,这是天夭啊!身体弱得很,注定生下来便活不成。”
      胡烟有些站不稳,向身侧靠去,突然拿起花瓶便砸,“胡说!你给我治!治不好,我杀了你!”
      此时,留在外守门的余青传来声音,“老爷,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去哪儿还要跟你知会一声吗?”
      余青跪下道:“不敢。”

      里屋的胡烟惊慌的不知所措,蹲下身子,手紧紧掐住医师的脖子,咬牙切齿道:“你敢说出去一个字,要你好看。”
      医师被掐的脸显得青紫,“是。”

      待祁桦进门,看见地上花瓶的碎片,问道:“这是怎么了?”
      “刚刚我惊慌之时不小心碰倒了。”随后,胡烟吩咐余青打扫干净。
      “听说病的严重,我特来瞧瞧,医师诊断的如何?”
      医师面色铁青,拱手道:“无碍,就是这七月,最易感染风寒,小公子喝几副药便好。”
      祁桦没多注意,点了点头,“你去抓药吧。”
      看到医师退下,胡烟便凑上前去,环抱祁桦的手臂,“老爷,你已经很久没有来看我了。”
      “这一月南国里大小纷争不断,哪有空来看你。”
      “等祁殊长大了,就可以替你分忧了。”
      “你好好教导,其他的你无需担心。”祁桦欲松开手臂,“二夫人也快生了,我去瞧瞧她。”
      “等我得空也去瞧瞧妹妹。”

      等祁桦出了门,胡烟的脸色突然僵了下来,双手紧握在一起,“老爷把你护的这般周到,竟找不到一丝机会杀了你腹中的孩子,可是那又如何,祁殊为兄,你别想得到这祁府。”说完,胡烟张狂的笑了起来。
      自那以后,祁殊就是个药罐子,胡烟从来只偷偷让医师诊治,不让他人知道祁殊竟是这般柔弱不堪。
      但是,胡烟也从不允许祁殊落后他人,日日都在努力修习。

      直到四岁那年,祁殊终于扛不住了,一病不起。
      知道祁殊命不久矣,胡烟毫无悲痛之意,只是焦急于怎样隐瞒过去。
      求问余青该如何,余青答道:“这小孩儿都未张开,大致模样都相似的紧,只要找个同公子长得像的,若是有人问起来,便说病的脱了相。”
      胡烟道:“好,就照你说的办。”

      过了几日,胡烟问道:“可找到了?”
      余青跪地道:“夫人,是我无能。”
      一巴掌重重的扇了过去,指甲划破了她的脸,“那你回来干什么,滚出去!再给我找!”
      没再撑到两日,祁殊便真的去世了。

      而瞒了几日后,余青在无功而返的路上,看到一个孩童的脸模样长得极其相似,但比祁殊生的更为好看,再走近一看,面容稍稍清秀些,竟还是个女儿身。
      一路跟随那孩童到了城外,打探到了住处之后,便回府了。
      “夫人,今日在十里外的城郊看到一人与公子眉眼身形十分相似,只是可惜了是个女儿身。”
      胡烟皱了皱眉,随后道:“来不及了,你把她带来,记住处理干净。”
      这一夜,同女孩儿住在一处的乞丐都没有被放过,一剑穿胸,就在她眼前。
      刚刚遭遇飞来横祸的她被带到胡烟面前之时,胡烟看到她,直言:“真像,真像。”

      从那一刻开始,胡烟时刻告诉她。
      ——记住,你是祁府的人,你的名字叫祁殊。
      ——怪你不是个男子。
      ——我给你荣华富贵,你欠我一副皮囊。
      ——祁殊,不许死。
      每当她开始反抗,说她不是祁殊,胡烟便会用长鞭打到她改口为止。
      那时候她还是个几岁的孩子,她会哭,会痛,会喊叫。
      后来,渐渐的她也认为,是了,我就是祁殊。
      祁殊开始苦学,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文武,都做到极好,在此期间,和囚犯没有差别。
      日子久了,胡烟才开始放心将祁殊与府中他人接触,并在祁殊身边安排侍女时刻监视他。

      一日,身着一袭鹅黄锦缎的祁玙立于风中,青丝微遮那双明眸,嫣红的嘴唇微微扬起,留有一抹几不可察的微笑。
      祁玙伸出白嫩纤细的手想要触碰风中荷花,暖阳照耀,勾勒出他年仅九岁的稚气面容。
      “祁玙。”顽劣的嗓音传来,正是祁府三公子——祁暮。
      一缩手,转首那刻,便望见了祁暮眼中的不屑与厌恶。
      祁玙温文尔雅道:“三弟。”
      未等祁玙有所反应,祁暮便手轻轻一扬,将祁玙推入池中,仿佛从胸腔中发出的冷哼,道:“你给我下去吧。”
      顿时池水飞溅在阳光中闪闪发光。
      祁殊就站在池边的亭中,手指轻轻摩挲这瓷杯,看着这一幕。
      祁暮看着在水中扑腾挣扎的祁玙,从讥笑到哈哈大笑,眉毛扬起,“爹爹最是疼你,可我就是讨厌你这副伪善的模样。”

      一怔神,看见了正居高临下用冰冷无温的眼神注视着他的祁殊。
      衣抉飘扬,素衣白冠,墨发落在肩侧,细如柳叶眉,薄薄的朱红唇,墨眸如夜空般璀璨,又如深渊触不可及。
      祁殊背手而立,低首用恶心的目光凝视着蹲坐的祁暮,待祁暮以为他要说什么,祁殊便一脚将他踹下了水。
      “嘭!”水花四溅。
      扬了扬袖子,正欲走,被刚爬上来的祁玙抓住衣角,他湿淋淋的站起身,如暖花绽放,递过散发着清香的荷花,道:“兄长,你喜欢的。”
      祁殊注视了许久,转过头准备走,却还是回头将花接下,“谢谢。”
      而后,祁玙回以明媚的笑容。

      堂前,祁桦双眼含怒,“祁殊!你作为长兄,怎么一点礼教都不懂!还推弟弟下水!”
      祁殊身侧的祁暮已经哭得跟个泪人一样,委屈道:“就是他,推我下水,还害了二哥。”
      一旁的祁玙气得脸通红,刚想反驳,祁殊便挡在祁玙身前,凝视着祁桦一字一字说道:“你说错了,是踹,不是推。”
      “你!”

      随后,祁殊又向前走了几步,“爹爹也心知肚明,祁玙和祁暮性情如何,纵使我对他们毫无情感,极有心思痛下杀手,可对我来说,根本不值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做这些把戏。”
      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爹爹要我做个匡扶正道的君子,难道我该坐视不理,还是说,跟爹爹一样,做个瞎子?”
      祁桦被气得脸发紫,让人拖下去家法伺候。
      祁玙赶忙上前,跪下道:“爹爹,不怪兄长,全是我,推我的是祁暮,兄长是为了救我……”
      “行了!别说了!都下去!整日不思进取,都回去思过!”

      祁殊受了二十大板,回到屋里,胡烟知道了,又是一顿长鞭。
      在这祁府之中,唯一善良且对祁殊好的就是祁玙。
      祁殊常常会想,祁玙的生母如此奸险狡诈,怎会生的如此纯良之人。
      而二夫人,三夫人平日里对他也是多有刁难,甚至用尽手段想要除掉祁殊,有些什么瑕疵便想尽办法小事化大,闹的整个祁府都不安宁,随时要将祁殊拉下继承之位。
      哪怕是在祁殊被下毒之后,胡烟也只会狠狠抽他,“谁让你这么不小心!谁允许你死了!”

      终于,这样算不得平静但也还能够应付的日子到了六岁就打碎了。
      祁殊愈发长得像个女孩子,脸也愈发柔化,体态窈窕。
      不知胡烟从何处得的丹药,给祁殊服下,那丹药在腹中溶化后,其中的蛊虫便复苏了。
      蛊虫需要两年深种于体内,那是历经两年的黑暗时光。
      胡烟将他以出门历练为由关入山中囚笼,双手双脚皆被铁链拴住。

      地面满是猩红的血液,散发着腐烂的气味。
      他的脸犹如被撕下来一般,满脸的血液流出,凝固,流出,再凝固。
      那张脸如恶魔般狰狞,身体瘦骨嶙峋。
      多少次就在他快要晕过去,蛊虫便狠狠撕咬皮肉,直至清醒。
      让他受尽屈辱,受尽折磨,换来的却是一张精致的男子面具。

      祁殊怎么会没想过逃。
      呆在牢笼的第四个月,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咬死了一个人。
      如恶狼般,狠狠咬住前来送饭的侍女,她一直在挣扎,还是被活活咬死了。
      他带着铁链爬出牢狱。
      这是一座荒山。
      满身的血腥味引来山中的蛇,于是,他吃蛇,吃虫子,吃草。
      身上腐烂的皮肉被虫叮咬发白,血淋淋的,双肘在地面磨得可见森森白骨。
      双脚被拴住,无法行走的祁殊只得慢慢爬往山下。

      而没多久,胡烟便开始搜山。
      那时候,祁玙偷偷跟踪侍女来到此地,只是一时兴起,想看看祁殊这么久没回府,究竟在外做些什么。
      然而,就在祁殊以为他已经逃过了一劫的时候。
      祁玙扒开树丛,望见了祁殊那张可怖的脸,却一眼就认出了,“兄长!”

      在他自以为救赎了祁殊的时候,却正是他,将祁殊推入了深渊。

      那如同炼狱般的两年,祁殊此后便再也没有提及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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