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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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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啦啦啦啦……
呼和声阵阵自少林后山丛木中穿出,振起一片麻雀。
一阵劲风击向成昆身旁的树干,闻得清脆裂响,却连成昆一片衣角都未能触到。
“太慢。”成昆一挥衣袖,双手合十,面带浅笑,端得一副得道高僧模样。
他面前的少年只十四五岁的模样,此时面色涨得通红,紧抿双唇,收回双臂。
气沉丹田,少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复又击出一掌。
咔嚓!
那颗未成年的小树又一次做了成昆的替死鬼,晃晃悠悠几下,终于彻底折断了。
“你速度太慢。”成昆道,他拂了拂树的断端,“为师便是站着这里任你打,你还打不到,又谈何临阵对敌?”
“师父。”少年面色肉眼可见地窘迫起来,他似乎是想抓抓自己的头发说些什么,又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少了。
成昆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少年,挥一挥衣袖,转身走了,边走边道:“我这家传掌法,非一日之功,你太操之过急了。”
师父……青书眨了眨眼,疾行两步,还未开口,就听见前方又有声音传来,清晰地仿佛就在耳边:“关禁闭。莫要让我再见到你三更半夜偷偷练功。”
青书无奈,远远一揖,朗声道:“是,弟子领命!”
此时距离他醒来不过数月,青书本也不是急性子,但是心中却始终有股紧迫感,他醒来以后不光忘记了自己的名姓,连此时天下动荡的情况也一并忘却了,成昆前几日便耐心与他讲解天下大势,江湖各大门派,以及正道魔教的爱恨情仇,教导他武功,不过一月余,只传了他家传内功混元功及家传掌法混元霹雳手。
青书垂头去看那小树,这时节正是初冬,雪还未曾落下,林间除却松柏已是光秃秃一片,这小树亦是如此,纤瘦的树干上枝丫更是细嫩,本是韧性极好的树干竟能被两掌的掌风击断,除却混元霹雳手这掌法本便优异外,他的内功似乎也不大对劲。似乎,他原本修炼的内功,并不是师父教习的混元功。
成昆是空见大师的关门弟子,是以作为圆字辈,他在少林中地位一向不低,且他一心以覆灭明教为己任,因此很是在少林里拉拢了一批自己的势力。只是不知是同类相触还是恻隐之心,他收了宋青书为座下弟子,竟不忍让他接触这类阴私之事,每日周转间,将他护的滴水不漏。在少林后山亲自教他文韬武略,兵法易数,更是将习自空见大师的少林九阳功也传与了他,更不消提他的成名绝技混元霹雳手。可谓是事事尽心。
而宋青书虽说失了记忆,但是他曾对武当九阳功烂熟于心,更得蒙周芷若传与峨眉九阳功,机缘巧合,触类旁通下,竟练成了一身不弱原版的九阳神功。成昆知他有武当九阳功的底子,竟也不疑有他,宋青书自幼习剑,他以指法掌法所长,然则宋青书本天赋极好,悟性且佳,在上一世中便是武林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此时有失了记忆,便无有心结,习武更是一日千里,成昆颇感老怀大慰,一身功夫尽有传人,只觉日后若是明教覆灭,他到九泉之下去见师妹,倘若被父母斥责,至少他有一衣钵传人。也不算是愧对列祖列宗了。
江湖上向来有传统,当子弟十六岁之后,便该学着到江湖上行走,肩负门派事务了。成昆倒没什么门派事务好打发宋青书去做的,因宋青书失忆拜他为师之前便有不错的内功底子,只是掌法指法新进习练,便在他十七岁之后方常打发他下山去结交朋友,行侠仗义。只是仍拘着他不让他往武当地界去,当日宋青书十四年纪,如今不过三四年,虽说男子在十三至十八这阶段身形抽长,变化往往不小,然而亲近之人见到难免能认出,故而也就常嘱咐他绕过武当去。只讲少林与武当素有不和,虽说宋青书非少林弟子,可毕竟是他园真的徒弟,还是避开了去好。宋青书素来对师父颇为尊敬,故这一两年来也就相安无事。只渐渐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声来。由于这世生长在成昆身边,既无继承武当的需求,也无父母长辈的殷切盼望——成昆虽然对他悉心教导,可是宋青书向来自律,故而对他的武功进境常常是放任自流。这样却恰恰是合了宋青书本性,更是合了习练九阳功之心境,是以反倒优于上一世。行事上放任自心,他跟上一世行事风格自然也不同,武当为正派,自然许多武林纠纷当主持大局,他却不喜这样。他虽为成昆弟子,却未入少林门墙,故而算是无门无派,因他面容俊美,江湖人便称他一声“疏青公子”。
却说武当这边,自宋青书第一日不见,宋远桥便着了慌,他本为人甚是端方稳重,只妻子早逝,只留下这么一个孩子,虽然面上不显,心中却不免溺爱些,当下便吩咐武当众仆从在武当上下仔细寻找,待得张三丰携周芷若回转武当时,武当上下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宋青书本一届少年,若不是平日里父亲教育有方,对山川地理知之甚祥,又甚得武当诸侠的宠爱,下山行走时常携他一同出去,恐怕也摸不到少林的山门。
武当兵荒马乱之下,也无力照顾周芷若,再则武当多是男弟子,一女童未免会照顾不周,张三丰当下便修书一封,嘱托殷梨亭携周芷若上峨眉交于灭绝师太。
半月之后,武当上才渐渐平息了下来,将寻找任务摊派至各弟子仆从身上,虽则人人关心,可毕竟也不抱期望了。除了宋远桥。
他日日工作事毕,总要到宋青书房里坐一坐,吃顿饭。就好像宋青书还在时那样。一是自责自己没把孩子看好,二是自责那几日只关注了无忌,竟没有注意到儿子是什么时候失踪的。那几日恰巧师父亦不在武当,连儿子是被人掳走还是自己离去竟一无所知。
这三四年来,日日如此。慈父之心殷殷切切,让人见之不忍。武当第三代弟子出类拔萃者众多,可无一人资质勤奋上强过宋青书,更令人扼腕。好在某日莫声谷下山寻青书时救的一五六岁孩子拜宋远桥为师,勉强慰藉了宋远桥之心。
却说一日成昆召党羽商及大事,便手一挥把宋青书赶下了山。宋青书几年来识人虽多,然交友甚少,不巧其中一位就是同在嵩山的嵩山派左思霖。其时嵩山派不过是个小门派,创派祖师因缘巧合同少林有过一段渊源,便将山门建在了少林不远,只盼他日若有危险,蒙得少林守望相助。左思霖却有几分野心,他乃当今嵩山派掌门之子,一心想将嵩山派发扬光大,至少不用再仰少林鼻息。是以练功极为刻苦,更是年纪轻轻便独创了一门掌法,号“大嵩阳手”,宋青书同他比过几次,若在同等内力情况下,大嵩阳手比及成昆目前所教授的最为精深的霹雳掌只差三分,与青书所习的其他掌法更是硬碰硬不在话下得蒙宋青书当陪练,左思霖的武功进境更是一日千里,两人也因此惺惺相惜,成为好友。
宋青书去寻他时,他在林间苦思一路掌法。
“不请自来,背后偷窥,陈疏青,试试我这一路掌法如何?”左思霖耳廓一动,风声尽收,转身一掌拍出,正正迎向青书。
青书可未料到左思霖这一掌竟有雷霆之势,仓促之下急忙一个铁板桥闪过,左思霖一击不中,迅速变招接了大嵩阳手第四式,恰迎上青书面门。
青书不慌不忙,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向后一闪便避了过去,指间已暗暗运气,幻阴指直戳向左思霖掌心,竟是要以点破面,断其劲气。
不想左思霖变招更快,内息吞吐之间,方才那未击中青书的一掌复来,雷霆之势间,青书闪避不及,被打了个正着。所幸九阳护体,再之左思霖此时力有未逮,指力虽被打断,却未受得什么伤害。
“这才几月未见,你怎么又创出一门新掌法?”青书如今十八,左思霖比他大上两岁,虽然内力他远胜左思霖,然则论及在功法上的天赋,不说他,武林中年轻一代大多数人恐怕都远远不及左思霖。
“只有一路,”左思霖收了掌力,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目前还只有一路,虽易变招,可难以后续。”
青书不动声色扶了一把左思霖,他知左思霖这招看似平稳,实则乃是用尽全身内力去搏一线生机,此招一出,再无退路。而左思霖在他来之前以习练许久,内力亦所剩不多,才放手与他拼了一掌,一是恼他不请自来背后偷窥不做声,二恐怕也是存了叫他试招的意思。
“我无有偷窥之意,偷学他人武功乃大忌,我岂不知?只是见你苦思,不忍打扰罢了。”说话间,他内力已顺着左思霖肩头渡了过去,“我请左兄喝酒,赔个不是可好?”
“喝酒倒是免谈,陈兄此次来寻我,莫不是尊师又有要事,赶你下山去?”
“思霖兄真是料事如神。”青书笑吟吟地松了手,“不知左兄可愿同我下山做个伴,也免了这路掌法暂无后续,百思不得之苦。”
“疏青欲往何处?”左思霖问,此时正是阳春三月,草长莺飞的季节,正是踏青的好时光,这陈疏青没有心上人又来搅扰他,他可是跟师妹早有婚约,本打算这两日陪同师妹到山下转转的。
“大都。”青书挑眉,看此人不情愿的表情,怕是已有安排。
左思霖一惊,散漫的神情一收:“为何?”
元朝的大都是大多数正派武林人士少有踏足的地方,如今虽各地起义军不绝,然而毕竟朝廷仍有余力,大都中投靠元朝的武林高手也仍然不少,正派武林人士既不愿同诸多朝廷鹰犬相遇,家大业大不愿正面相撞,亦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门槛,不愿低头。
“随便去看看。”青书说,既然左思霖没有同去的意思,他也就不把他拖进水了。
青书素来心细。他自十七岁那年下山至今,不过一两年,便闯下莫大的名声,师父却不见有什么喜色,最近更常常显得有些心事重重,他无意中曾听到师父的来客言及王爷,大都,云云,心里不免有些担忧。只是师父从来不同他讲这些,他次次问起,总是避而不谈,甚至会大发脾气。他心中有疑,犹豫已久,终究还是决定至大都一探究竟。
左思霖见他神色,心知肚明。只是他嵩山派如今不过是个小门派,他更是月余就要跟师妹完婚,这当头他实是不能抛下未婚妻子同青书去冒这个险。
“注意安全。”他拍拍青书的肩膀,“有事情就说。”
“好。”青书笑了笑,“一定早日回来,赶上喝你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