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相倾》满城娇

1、这样好吗？

　　“这样好吗？”凌可君看着办公桌对面的多年好友，试图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

　　凌可君，二十九岁，十四岁以一则手机广告出道，拍电视剧出唱片，也有红过几年，只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再者娱乐圈的事儿，不是你有脸蛋你有身材你有演技你有唱功就能红一辈子。现在的凌可君，虽然还是国内最好的经纪公司飞腾的签约艺人，但早已是昨日黄花。过气的高龄女艺人，出演个坏心的女人，狠毒的第三者之类的角色，多少赚些钱不至于让自己坐吃山空。

　　凌可君坐在飞腾企划部长的办公室里，看着坐在从落地窗外散进来的午后阳光笼罩着的宁欣，突然觉得阳光很刺眼，甚至看不清楚近在咫尺的宁欣的表情。

　　宁欣操作桌上的开关，百叶窗缓缓的合了起来，又打电话叫门外秘书送了杯咖啡进来给凌可君，看着凌可君似乎慢条斯理的啜饮着咖啡却有些颤抖的端不稳被子，说，“可君，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你也知道飞腾现在有多捧他。”宁欣看着凌可君猛然皱起的眉头，挑了眉说，“这也是上面的意思，我帮不了你，你也无从选择。”

　　宁欣和凌可君同年，比凌可君更早出道，只是在二十岁的时候选择了急流勇退，好好的念了书，毕业之后进入飞腾由底层做起，几年的时间就到了今天的位子。

　　凌可君看着宁欣一身高级定制套装，长发挽起，带着黑框眼镜，顾盼间凌厉的气势隐隐闪现，双手无意识的摆弄着咖啡杯，眼圈有点泛红，吸了吸鼻子，微笑着说，“无从选择？这四个字听起来真残酷。”

　　凌可君长得浓眉大眼，皮肤白皙，个子高骨架大，是很英气的女人，个性也直爽，红的时候颇有大姐风范，前后辈艺人谁出了状况，只要能帮到就一定会帮，又不骄傲，很有人缘。只是娱乐圈是个市侩的圈子，这几年的不如意，早让凌可君懂得了世间冷暖，处事也圆滑起来。就算是对着宁欣，也只是微笑，很少像今天这样说话。

　　宁欣有点尴尬的笑起来，摘下眼镜，揉揉布满了血丝的眼睛。

　　“我答应”，凌可君猛地站起来，走向门口，开门的时候顿了一下，宁欣以为凌可君会爆发，但只听到了凌可君清冷的声音，“宁欣，这次过去，该还的债就算我还完了吧，飞腾可以放我了吧。”

　　宁欣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凌可君的表情，却能猜测到，一定满是疲惫，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好的光景都被耗在这里，只因为年少时不经意犯的一个错，换谁都会累吧。宁欣坐着发呆许久，才拿起电话拨给秘书，“让姜楠进来。”

　　不一会儿，敲门声传来，一个男孩静静的走进来，粉红色的棉线帽子垮垮的套在头上，边缘处有几丝顽皮的金发翘起，露出来的巴掌大的脸上分布着上挑眼角的细长眼睛，直挺的鼻子，微粉的薄唇。粉色的棉布衬衫罩在纤瘦的身体上随着走路摆动，做旧的仔裤包裹住一双让女人都羡慕的修长的腿。这个看起来坏又惹人心疼的小家伙就是让无数粉丝为之倾倒的当红偶像姜楠，如果让粉丝们看到姜楠此刻像刚睡醒的小狗一样朦胧无辜又胆怯的神情，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尖叫晕倒。

　　作为资深圈内人的宁欣到现在也闹不明白姜楠为什么会红到这么快，红的这么透彻，虽然姜楠还是宁欣一手发觉培养出来的。

　　两年前，飞腾和柠檬台少年频道合作要拍一部偶像剧，片中需要一个拥有流氓气质富家公子男二号，宁欣在翻遍了飞腾所有适龄男艺人之后发现要寻找有着流氓和富贵共存气质的男孩真是一件比中彩票还要低概率的事，这个年代，精致的男孩很多，但其中娘派占大多数，流氓的娘娘腔？这画面能看吗？

　　于是，就发生了一个很俗套的小故事。在一个有着和煦春光的下午，在一个有一大块绿地的公园，在确定拍摄场地的宁欣发现了富贵流氓的不二人选，其时姜楠是在帮同学庆祝生日，一群活力四射的少男少女中，那个穿着校服衬衫安静的坐在角落捧着一块蛋糕发呆的男孩，就像是十克拉的钻石一样璀璨的让宁欣移不开眼。

　　当时正在念高三的姜楠在确定了宁欣不是骗子之后就欣然接受了这份工作。姜楠只问了宁欣一个问题，“可不可以不假笑？”宁欣看着漂亮孩子吞咽着口水点头。后来才知道，姜楠是真的不爱笑，虽然拍戏的时候可以勉强做到该笑的时候笑，但是平时就是一副面瘫表情。

　　宁欣后来偶然问起姜楠，“为什么会走这条路？”姜楠说，“妈妈说来路正经的钱就都可以拿。”宁欣在听到姜楠的这个理由之后，虽然觉得这话很奇怪，但是配合姜楠的一贯作风，可以理解。

　　宁欣本来想，有点木讷的姜楠，没有表情的姜楠，在这个圈子里应该是生存不下去的。没成想，这个癫狂的世界，只凭着一张漂亮脸绝对可以所向披靡。剧集一播出，男一号赢得了女一号的心，男二号赢得了全天下的心。

　　后来宁欣无意中在商场看到样品电视机里播的俗套偶像剧，这个万年发呆并面瘫的姜楠在女一号选择了男一号之后，一个人喝着啤酒哼着女一号爱听的歌在只有路灯的街道上慢慢走着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心也有了一丝少女般的萌动。下一个镜头是瓷娃娃一样的脸上流下两行晶莹的眼药水时，着实让人心疼。当场宁欣就觉得，姜楠会红是有道理的。毕竟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抗拒一个坏男人的真心，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无视那隐藏在多情眼眸深处的痛苦。

　　姜楠在连续接拍偶像剧的同时，也开始出唱片，意外的，姜楠有一副好嗓子。所以，只有两年的时间，姜楠就像夏天早上十点多的太阳，红的快，热的很。

　　但是太红也不好，比如无孔不入的狗仔，比如比狗仔更无孔不入的粉丝。

　　现在的姜楠，仍然是安静的面瘫样子，端坐在宁欣对面，泛着绿光的脸上写着大大的困字。

　　宁欣看着姜楠事不关己的样子，火气上扬，“姜楠，公司的网站已经瘫痪了。”

　　姜楠努力睁圆眼睛，小心翼翼的说，“宁姐，对不起，我……”

　　宁欣打断姜楠，“事情已经发生，解决的方案就是安排一位前辈女艺人和你传绯闻，消除一些影响，你知道的，电影协会的主席很讨厌gay，我不想你人生的第一个影帝拿不到，那个小金人对你很重要，对公司更重要。”

　　姜楠春天的时候拍了一部电影，叫好又叫座，这对从来没有在电影领域获得过任何奖项的飞腾来说就像是打了一阵鸡血，公司从上到下都非常期待冬天颁奖季。

　　姜楠发了一会愣，听着宁欣不耐烦的催促，才答应了，双手接过资料夹退了出去。

　　宁欣目送姜楠离开，本以为这个年纪的当红的偶像多少都有些叛逆，而且又是姜楠这样说不定什么时候会爆炸的奇怪个性，却没想到对于这样的安排姜楠连些微的反抗都没有。

　　宁欣对着阳光眯着眼睛把所有的事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又想不出来。凌可君和姜楠，这个配对应该是最好的了，对于解决眼前的事情，虽然是很冒险，但更有意思啊。

　　然后宁欣又想起凌可君离开时的最后那句话，心脏一阵钝痛，手忙脚乱的翻出包里的小药瓶，倒出一粒药吞了下去，半晌才缓过来。

　　很久之后，平复了的宁欣拿出手机给凌可君发了条短信，“对不起。”

　　良久，收到回信，“我信你。”

　　宁欣捧着手机，看了半天，摁了几个字，又全都删掉。深呼吸几下之后，翻开案头的文件，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