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石》白小湘

5、演讲

　　刘潇寒回来的时候，顾白城已经走了。
　　他扫了一眼包间，把酒放在桌子上，问杭忆:“他人呢？”
　　杭忆没反应过来:“啊……啊？”
　　刘潇寒轻笑:“也没什么。”
　　杭忆恍然大悟:“哦，你说顾白城啊，走了啊。”
　　刘潇寒看不出情绪波动，礼貌的说:“嗯，杭哥，我知道。那我先回去了。”
　　杭忆赶紧拦住他:“等会，我说潇寒，你怎么老是跟顾白城杠上，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啊？”
　　刘潇寒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我有吗？”他说的很轻，很小声，像是在自言自语。
　　杭忆被他逗乐了:“你有啊！你今天不就往枪口上撞了吗？你又不是没分寸的人，以后注意点，惹恼顾白城对你有什么好处？”
　　刘潇寒态度恭敬:“嗯，杭哥我记着了。”
　　杭忆叹气:“不过你小子也够种，我也是第一见顾白城生气，真挺吓人的，一般人腿肚子都得打颤，你竟然还敢跟他叫板。”
　　刘潇寒莞尔而笑，没说什么。
　　杭忆对他挥挥手:“回去吧，好好玩。”
　　刘潇寒回到座位上，一帮小姑娘又围了上来，刘潇寒的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厌恶，随即嘴角挂上一抹微笑。
　　他温和从容的回答每一个问题，问题再多没有表现出一点不耐烦，说话的时候还会很认真的看着对方的眼睛，把这帮小艺人迷的神魂颠倒，眼冒桃心。
　　有个眼尖的小姑娘发现刘潇寒的袖子下面有圆形状的突起，应该是手链之类的东西：“潇寒，你怎么把手链戴到衣服下面啊？”
　　很奇怪，正常人怎么会穿着西装还在下面戴手链？
　　刘潇寒愣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的把手插进裤兜里：“今天出门忘摘了。”
　　这借口太过蹩脚，以至于刘潇寒说完就后悔了，他又补了一句：“戴的时间太长了，习惯了。”
　　幸好没人为难他，大家说说笑笑又投入到下一个话题去了。
　　刘潇寒悄悄地把袖子挽上去了一点，他戴的正是一串红色玛瑙手链——“给，你拿着吧。”
　　刘潇寒觉得顾白城是个很让人琢磨不透的人。
　　经常阴沉着脸，是个暴躁易怒难以接近的神经质。
　　谁也瞧不起，一副自大的模样让人讨厌。
　　是啊，明明是这样让人反感的人……却也会对一个陌生的人笑吗……
　　他根本都不知道玩偶装下面的人是谁，却能随便送出价值不菲的手链，是有钱把脑子烧坏了，还是……
　　刘潇寒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恍然若失了很久。
　　手机震动了两下，有人发来短信。
　　刘潇寒看到短信内容脸色一沉，还真是……一切都让人不顺心啊。
　　顾白城自从聚会以后就没在公司露过面了。
　　公司一切有杭忆打理，也没发生过什么大事，那些例行会议他去不去影响都不大。
　　他现在忙着别的事，顾褐前几天高血压进医院了，给白涣吓得也差点昏过去，生怕给顾褐病出个好歹。
　　检查结果出来了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劳累过度引起的，得好好休息几天。
　　顾褐手里的项目差不多进入最后的阶段了，零碎的小事他让刘秘书处理了，唯独一件事交给了顾白城。
　　顾褐是个商人，也是个慈善家，每年没少给学校灾区捐款，尤其是他的母校——L大理工金融学院，每年他都会例行去演讲，大概内容就是鼓励一下他们。
　　顾褐对母校感情很深，据说他跟白涣就是在那认识的，当年的白涣还是个优等生，也不知道是被他怎么拐来做媳妇的。
　　顾褐今年是去不了了，于是便让顾白城代替他去，顾白城看他躺床上那样，也就同意了。
　　这是顾白城第一次踏入大学，校园宏伟大气，绿化覆盖率很高，空气弥漫着淡淡的树木花草清香。
　　路径走着很多朝气蓬勃的大学生，他们有的拿着书匆匆赶去教室，也有跟同伴嬉笑打闹的。
　　这是跟部队截然相反的感觉，顾白城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但他并不讨厌。
　　“少爷，你看还在读书的小孩们多快乐啊。”王管家忍不住感慨起来，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了。
　　顾白城点头：“嗯，是挺好的。”
　　王管家叹气：“少爷，你小时候功课挺好的，不念大学，总觉得你有点可惜，看您刚才的表情，想必也是羡慕这些学生的吧。”
　　顾白城转过头看向王管家：“我不讨厌这里，但我也不会羡慕这些兔崽子。”
　　每个人生下来的环境不一样，好的家庭会带来更高的起点，也许人生的大致方向在每个人出生的时候已经在冥冥中被安排好了，但中间分叉的路口以及选择权都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既然选择了当兵这条路，那就做好这件事，然后坚定的走下去。
　　换而言之，从顾白城选择了不去上学那刻开始，他就失去了羡慕学生的权利。
　　对于已经失去的东西，又何必产生“后悔”的情绪呢？
　　这是顾褐在小时候对顾白城的教导，也是他至今为止到现在的为人处事之道。
　　顾白城在休息室换了一身正式西装，镜子前的他西装革履，头发用发蜡精心做好了造型，看起来倒是十分人模狗样。
　　王管家把演讲稿递给顾白城，他粗略瞄了一眼，就把稿子丢了：“不需要这玩意。”
　　“哎……”王管家把稿子拾起来：“好吧少爷，差不多该您上场了。”
　　当顾白城走向演讲台的时候，台下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声，对于习惯了顾褐演讲的老生而言，一下换成了顾白城这样的年轻人让他们倍感压力，妈的，差不多的年纪人家都代表校方发言了，他们还是混吃等死的大三大四学生。呸，说到底还不是投胎投的好！
　　新生更多的是惊讶顾白城的长相，这当明星都没问题吧，也就个头差了点。
　　顾白城在讲台上把底下人的表情看的一清二楚，他冷哼一声：“我是谁，我就不介绍了，你们应该都知道。”
　　底下一片哗然，这tm也太嚣张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无非就是这个人也太欠揍了之类的，不过你们单挑谁也打不过我。就算四五个同时上也不行。”
　　王管家在一旁拼命使眼色，少爷，您这跑偏太多了！
　　顾白城就跟没看到似的，自顾自的说：“我十六岁就出去当兵了，一晃五年过去了。”
　　“我没怎么读过书，你问我股票公司我全不懂，你要是问我哪打人最痛，枪支款式我能跟你讲一天一夜。”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我，现在也能站在这里，以领导者姿态跟你们对话，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我爹牛逼。”
　　“所以我请你们看看自己，你们长得好吗？你爹牛吗？你家庭背景硬吗？什么都没有你们还好意思在大学里吹牛逼混日子？或者异想天开等有一天买个彩票中大奖？”
　　“我也不知道是谁跟你们说上了大学就解放这种话，纯属放屁，你们人生新的起点，过往的努力，到这里才算刚刚开始罢了。”
　　“有钱你就嚣张，没钱你就憋着，世界就是这样，知识确实能改变一些命运，虽然你们出去以后也许还是有钱人的打工崽，不过好歹会活得像个人，比真正在地狱里挣扎的人好上很多倍的那种。”
　　“你们也可以把我说的话当放屁，继续转脸该吃吃该玩玩，毕竟路永远是自己选的，希望到那个时候你们不会为如今碌碌无为的自己而懊悔。”
　　“好了，我就说到这里，你们该干嘛干嘛吧。”
　　台下鸦雀无声，以往的演讲大多都是对未来美好的描写，还有对他们的赞美夸奖，今天顾白城就像是当头一棒，给他们敲傻了。
　　不是他们不明白这些道理，而是没几个敢跟顾白城一样这样直接放台面说。
　　顾白城对于台下的反应一点也不例外，他没指望这帮兔崽子掌声雷动一片叫好，那也太假了。
　　顾白城不屑讲那些虚伪的台词，你今天给这帮崽子画饼，明天他们就会被撑死。
　　校长在一旁擦着冷汗，勉强挤出笑容：“哎呀不愧是顾白城小同志，你看看人家对人生理解的多通透啊，来，我们现在来看一个ppt，这是我校的……”
　　顾白城下了台，一旁的王管家忍不住说道：“少爷，您何必这样说，说的直白对您有什么好处呢？”
　　“你知道的，王叔，我不喜欢说谎。”
　　王管家沉默了一会：“少爷，其实您是希望这些学生更早看清事实而加倍努力吧。”
　　这种所谓的演讲，顾白城大可按照稿子来糊弄过去，没必要这么较真，只会让别人反感他，觉得他装逼。
　　顾白城声音不自主的提高了一些：“王叔，你最近真是越来越能瞎说了？我闲得蛋疼去在意那帮素未谋面的兔崽子？他们努不努力关我屁事？”
　　王管家笑着转移了话题：“好的少爷，是我糊涂说错话了，午饭您打算去哪吃？”
　　顾白城一时没想好：“再说吧，我们先出去。”
　　顾白城跟王管家一前一后的走在校园的路上，树荫之下盛夏也显得凉快了不少。
　　突然，远远地好像有人在叫他，听的不大真切，顾白城停下脚步：“王叔，你听没听到有人叫我？”
　　“少爷，您真是说笑了，您要是都听不清楚，就我这耳朵能听到什么？”
　　王管家话音刚落，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传来：“小白少爷。”
　　顾白城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