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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猫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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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先生雇主是林家人,他们家老太爷年纪大,今天早上摔了一跤,当时就有些不对劲,立即送进ICU。
看情况也就这两天了,要不然也不会喊全家老小过来,还请舒天簇一起候着。
他们家跟林家其实也算有点交情,过年祝福还是会互相问候一下的。
重症病房外站着许多人,都盯着病房里面。老人脸上还戴着呼吸机,瘦削身体几乎陷进病床里。
床头边蹲着一只黑猫。
它体型比普通猫大一些,脑瓜子圆溜溜,两只耳朵比较靠近,像发箍一样可爱。尖尖有一簇小毛。
毛发光亮漆黑中带点红,身形匀称修长,尾巴蓬松从床边垂下。
它脖子上戴着一块帝王绿翡翠挂坠项圈,如果上拍卖行,能有八位数。
可爱得像是童话绘本里的小猫剪影。
“林老先生养的,进医院前特地嘱咐要带上它。”舒天簇悄声说。
就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功夫,监护室里老爷子忽然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几分钟后,心跳停了。
一群人冲进去嘁嘁喳喳哭。
猫对死去的主人没一点留恋,人群涌进来,它本打算绕道走的,忽然觉得脖子猛的一沉,巨大离去让它翻到在地,差点被人群踩中,项圈上的翡翠挂坠不见了,剩下一条光秃秃小链子。
程蕴留躲拐角,鬼鬼祟祟蹲地上,正跟准备离开的猫碰了个面,大眼睛,水润润鼻头,三瓣嘴,小爪子圆溜溜的,可爱的要死。
“你好好看呀。”
他声音夹夹的说。
猫盯着他,金色瞳孔一眨不眨盯着他。
程蕴留有点不安,早知道该再买点冻干或者猫条的。
它一点不认生,跟他跑到医院后面草地上玩,毛脑袋撞他怀里蹭了蹭,热乎乎爪垫搭在他胳膊上。
好可爱,它想跟我回家!
程蕴留受宠若惊,抽出湿巾给它擦擦脸,抱起来亲亲它毛茸茸的脑阔。
猫见他喜欢,于是把前爪伸给他,程蕴留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问:“你没有用这个爪子埋屎吧?”
——
林老先生的遗体在天黑后运回去,连带着猫也带走。
孝孙粗暴抓起猫的项圈塞进航空箱里,它很抗拒,拼命挣扎,尾巴竖起,冲他们哈气,帮忙抓猫的几个人都被挠伤了,而且伤口很深,刀划开一样,血滴答滴答落地上。
“妈的该死小畜生!给你打死!”
“你别这样扯它,它会难受。”程蕴留皱紧眉头。
“关你屁事!”
本来就火气上头的孝孙更是不满,挑衅地抬脚踹航空箱,但是程蕴留先他一步拉走了箱子,孝孙险些在光滑地板上劈了个叉。
程蕴留警告说:“如果你继续这样做的话,明天我会让你看到头条上写着你们公司高层虐猫。我记得你们慈善项目之一就是救助流浪动物吧?”
“你知道的,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已经被断绝关系,扫地出门了。毕竟一个私生子带来的利益可比不过压热搜和维护公司名誉花费的金钱多。”
孝孙瞪他,但是没有其他动作了。
“你要是不想养,直接扔了呗,扔哪儿跟我说一声。”
“想都别想,死了也是我们家的!”孝孙提起航空箱扔车后备箱。
程蕴留眼也不眨盯着车远去的影子。
舒天簇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说:“它是林老太爷最喜欢的金疙瘩,估计是要不过来的。”
程蕴留冷哼一声,嘀嘀咕咕。
不给就偷。
“那你就要趁早了。”舒天簇按住他后脑勺,低头轻声说:“林老爷子的遗嘱有一项是,如果他不能活着从医院出来,那么下葬时候,就把猫扔进棺材里活埋。”
……
方辉那边整了几台抽水机,两三个小时就给水抽干了,好几架白骨,立马报了警。
晚上过来时跟他讲的眉飞色舞。
程蕴留心不在焉听着,手指不由自主刷起羊毛教程,一不留神下了几十单猫粮零食。
“住那边的大哥说,这个野塘很怪,有时候砍柴路过看到有东西在水里喊他过来,周围人都不敢靠近。
还有人说,从那边走,走着走着发现后背贴着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又细又长,一路跟进屋,躺他床上咧开嘴笑……”
陈辉刚醒,也跟他们讲昨晚的事儿。
他呛了不少水,肺部发炎,声音有点哑。
他昨晚遇到的情况跟程蕴留差不多,不过他还没来及反抗,被掐着脖子拖进卫生间。
它打开水,将他按进盥洗台,打开水,企图淹死他。
陈伟悄悄拨开水漏网。
僵持了好几分钟,水迟迟没满,它才发现不对劲,抓住他头发往墙上撞。
因此他现在还有点脑震荡。
——
林家来了不少人吊唁,程蕴留没收到请柬,但他姐收到了。
最终请柬在两个小时后送到他手里。
他去的早,林家老宅里还有停车位,他带了一束菊花,跟孝子贤孙打过招呼,跟他吵过的那个孝孙瞪他,被孝子呵斥回去了。
程蕴留敷衍冲遗像鞠了个躬,跟着女佣去偏屋客厅休息。
客厅里已经有几个人了。
有个年轻男人拦住带人进来的女佣,问:“林老先生最爱的那只黑猫呢,怎么没看到它?”
女佣说:“黑猫吗?关后院了。”
“为什么!”
“毕竟猫这东西,这个时候出现,并不是很合适。”
旁边的女人窝在沙发里,神色慵懒:“就一只普普通通黑猫,没什么稀罕的,你要是喜欢,可以去我家宠物店挑一只。”
“确实,黑猫有什么特别的,又不是品种猫,路边上都能见到的。”
“没错。”
“那就把它让给我吧!”
“?”
程蕴留听得心里很是不痛快。
他的家底自然还不错,客厅里熟人多,逐个点头打过招呼后,拉起红木椅子找个靠边地方站。
整个房间布局看上去很怪,门框上挂着一个八卦镜子,屋内做了小型盆景,小鱼苗子在里面游来游去,炸着吃都不够格。
角落里也有几条稍微大点的,但是已经死了,肚皮翻到水面上,女佣端了个长方形盒子过来,把鱼捞起来放到里面,嘴里嘀咕:
“怎么又死了一批。”
楼梯隔断处有一尊神龛,供奉的是关公像,但并非沿海那边财神关公,刀朝下,闭目。
而是镇邪用的。
他怒目圆睁,刀刃冲门口,神龛前面供桌香炉里插满了香,屋里没风,蜡烛跳动的却很厉害。
神龛有一半被楼梯挡住,只留刀刃还冲着门口。
程蕴留站在刀刃前面,顺着视线看去,挡在前面的是院中大型景观池,六七米长,十来尺宽,巨石横中间,两边草木打理的很是风雅。
池水不深,底部放着几块木头,连鱼都没有,阳光照在水面上,波光潋滟,光泽亮眼,彩虹一样炫彩夺目……好像是飘油了。
他仔细找了一下,石头缝旁边泥土上面放着几块白肉,不知道放了多久,晒得边缘干瘪,油腻腻的。
下面盘着一条大泥鳅,肥肥胖胖,黄色腹部,背上有黑色斑点。
这玩意开始还懒洋洋一动不动,看到人来了晃一下身体,水面上溅起点水花,它探出头,张嘴讨要吃的。
泥鳅在风水学里是吉祥物,象征繁荣,好运,还能挡灾,养的人不少。
不过他觉得没啥用,真要较真说,泥鳅养殖场老板才该是首富。其他人也不用去寺庙道观拜了,直接去养殖场磕头,泥鳅多,功德不得蹭蹭翻倍。
程蕴留从白肉里挑了一块小的,准备给它喂点,泥鳅看到人靠近了,忽然猛的往上扑,差点咬到他手指。
好凶。
这时,正门那边道士开始唱悼,孝子贤孙要过去烧纸磕头。
程蕴留看到这边没啥人了,摸了摸口袋里装的五根猫条和一个罐头,鬼鬼祟祟转到后院去,找了半个多小时,没瞧到猫。
他往回走,主宅那边道士唱悼中场休息,但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围着的人更多了,隐隐约约有铃铛的声音。
程蕴留凑过去看,一群萨满打扮人在跳舞,头顶高高神帽,衣服配饰跳起来叮叮当当,看上去神秘诡谲。
“舒叔,抢你活的来了。”他挤到舒天簇旁边,给他捶肩膀,挑拨离间:“咱可不能输给他们,上!需要我先去给个嘲讽吗?”
舒天簇苦笑:“别闹,真出事儿了。”
程蕴留挠挠头,没敢太大声:“林老爷子买复活卡了?”
“……”
“到底啥事?”
舒天簇拉他到一边,声音压低:“林老先生的长明灯忽然灭了,怎么点都点不着。”
“不早说,网上有那种吹不灭的蜡烛,我家就有,早说我给你带来了。”
“再不行整个电的呗,你们都不懂与时俱进,实不相瞒,过年时候我送太奶一个音响,就放她老人家供奉的观音神像下面,24小时播放阿弥陀佛……我太奶打一次电话夸我一次。”
“……”
表演结束后也就散了,程蕴留也准备跟着人群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人群尖叫。
一只黑猫蹿出来,猛的向刚结束表演的人群扑去,那人躲了一下,手中的鼓被猫扑倒掉地上,才下过雨,地上泥土松软,看上去脏兮兮的,人家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孝孙急的大骂,抄起孝棒要抽它。
“真是畜生,又养不熟的,留着干嘛!”
舒天簇拦住他:“老太爷最宝贝它,你别当老人家面打它。”
猫回头,漆黑尾巴甩了甩,挑衅一样冲灵台下的人哈气,尖牙都露出来,像条愤怒的眼镜蛇。
它几步蹿上灵台,横冲直撞踹翻长明灯,踢倒贡品,乒乒乓乓,栓在棺材下桌腿的鸡吓得乱扑腾。
孝子抽过孝棒去撵它,它上蹿下跳,孝子看准时机,一棍子下去,不小心砸鸡头上,鸡叫声戛然而止,扑腾两下没动静了。
“抓住它!”
程蕴留大为震惊,也浑水摸鱼凑上去抓猫,人越多越乱,一不留神猫跑了。
他知道猫往那边去了,但是他不说,偷偷溜出人群,东拐西绕,在前院水池那边看到猫身影。
它蹲坐在水池旁,供着身体,毛茸茸圆滚滚的小脑袋在阳光下黑里泛红。
他还以为猫要喝水,但不是,它把尾巴放水里,泥鳅跳上来的时候,爪子陷入泥鳅肉里,将它摁在干燥石板上,它也不吃,看它脱水,直到不动了才松开。
“咪咪?”
猫转过身坐地上,金色瞳孔盯着他。
他蹲下来,慢慢靠近,把手伸出去给它闻。
猫在他手上嗅了嗅,它鼻头有点干,温热呼吸打在手指上。
他很小心的摸了摸猫猫头,毛绒柔软,被太阳晒的热烘烘。
猫脖子上的项圈其实并不合适它,有点紧,毛都磨秃了,程蕴留试着解开,但是没看到卡扣一样的东西。
“回去我再帮你看看。”
他来的时候就做好准备了,后座放着一个猫笼,只不过他刚打开车门,猫就已经主动跳到后座蹲好了。
很顺利的回到家,猫进门后,一边嗅,一边巡视整个空间。
程蕴留跟它旁边,主动介绍:
“这是厨房,是我给你做猫饭的地方。”
“这是储存柜,放你日用品,猫粮,罐罐和冻干的地方。”
“这是猫砂盆,以后你就在阳台那边上厕所,比较通风。”
程蕴留喋喋不休,没注意到猫绕开他走了,跳上沙发,隐身在放上面的黑色西装里。
“我猫呢?”
西装上出现一对金色眼睛。
程蕴留笑出声,坐它旁边,把猫抱到自己怀里,抽出酒精棉片,捏开肉垫,仔细把爪上的血擦干净。
它爪尖需要修剪,但是他也知道有的猫并不喜欢被剪指甲,这种工作得等以后熟悉了再说。
猫很听话,但是可能有点紧张,因为他感觉自己腿上的肉垫一张一合,爪尖抵在皮肤上还是有点疼的。
不过没关系,他能忍。
猫脖子上项圈不知道什么皮做的,墨一样浓黑,带着皮革的臭气。
他找出新买指甲刀,沿着边缘慢慢磨,但是没用,一点划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