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岔路9 ...
-
雕像声音变得温和,它岔开话题:“你真的不想回去吗?你姐姐还在等你,只要你说,我可以送你回家。”
它没注意到自己眼珠子狡猾地咕噜噜转,算计都写脸上了。
程蕴留心想这玩意儿良心真是大大滴坏。
“我只想听你给我念圆周率,开始吧,我困了。”
程蕴留把头蒙上,倒床上闷头就睡。
雕像没给他念,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
将近中午,程蕴留才醒了,空气闷热带着臭味儿,绿头苍蝇飞过来再飞过去,“嗡嗡嗡”吵死人。
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十一点二十五分,时间还早,再睡也睡不着了,发了会儿呆,打开游戏玩了一会儿。
方辉正好在线,立马邀请他入队。
“打娱乐不?”方辉兴冲冲说。“老程你这几天跑哪里了,小伟出院你来不?”
程蕴留觉得这种事没必要跟他讲,敷衍几句。
“就技能加强那个吧,速战速决,我等会要去吃饭。”
“吃这么早吗?”程蕴留邀请他入队,他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
这个模式的开放时间在12:00-24:00,现在还没到十二点,怎么就进去了。
“老程,快选啊,你走上路还是下路?”
“下路吧。”程蕴留选了射手,他心里有事,操作有些拉,然后对方打野直接住下路了,给他刷的连小怪都比他值钱。
队友都开麦骂他了,不过程蕴留手速快,给队友屏蔽了。
然后他被举报恶意送人头。
“老程你干嘛,打的真拉,还好不是排位。下次跟你玩,我要叫两个主播帮忙带!”
程蕴留揉了揉因为打游戏酸痛的手腕,问:“现在是几点了?”
“一点三十九呀,你自己不知道看手机吗?”
程蕴留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十一点四十三。
他心里冷笑,果然没那么简单,猫十七点带自己离开,但是这边显示时间的仪器跟正常时间对不上,他会错过那个时间段。
“没注意看,等下午五点时间提醒我一下。”
“你不会定闹钟吗?”
“你那边提醒我一下,不要忘了,不然我就把你初中的朋友圈截图发出去。”
“啊啊啊啊,好恶毒!”
下午三点零四分时,方辉给他发过来消息:五点了。
程蕴留的视线往门外看去,没有人出来,他拍了拍猫脑袋,轻声问:“能回去了?”
猫没动,它视线落在屋里的钟表上,上面显示并没有到五点。
“表的时间是错的,我们现在出发刚刚好。”程蕴留说。
猫在前面带路。
路上出现很多人,有的拎着锄头准备回家,有的后背背着柴火,腰间别有柴刀。年轻一点的臂膀上缠绕着灰色麻绳,皮肤黝黑,身段壮硕,胡子乱糟糟。
年纪大的多是驼背,皮肤包着骨肉,枯草一样干瘪。
这些人互相寒暄几句,慢慢悠悠走着,跟正常世界的人差不多。
程蕴留感觉到鼻尖有种挥之不去的臭气,像是阴影里发霉发臭的烂肉。
他尽量不去看他们,盯着前面带路的小猫咪。
再往前走,空气像是被炙烤过,印出的人影也模糊起来,程蕴留感觉有点热,他还闻到了什么东西燃烧了。
前面上坡旁边在烧垃圾,黑漆漆的堆砌一个坟一样的灰堆,看上去快熄灭了,顶端冒着黑烟,程蕴留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从路边捡了根棍子去捅,他发现烧的居然是纸钱,那种铜币的内方外圆的纸钱,旁边路上还放着一个钱包。
程蕴留觉得自己应该走开的,但是身体不受控制一样,弯腰捡起它,猫走过来,爪子给它扒拉下去,程蕴留安慰一样摸了摸猫猫头,打开钱包,里面有旧旧的旧款人民币有八百多块钱。
里面夹着钱包主人的照片,是他的模样。
“我靠!”
“喵!”猫不满地叫了一声,带着他跑。
翻过这个坡,水泥路变成青石板,上面有踩过的痕迹,似乎下过雨,缝隙里盛满水洼。
两把都是旧的宗祠一样的房子,黑色门框,雕花窗,从敞开的门往里面看,很狭窄的长廊,尽头黑漆漆,望不见底,门口摆放两人高的新娘俑,穿着凤冠霞帔盘腿闭眼坐在门口,身前摆放一个香炉,漂亮诡谲。
继续往前走,两边有很多泥巴黑瓦那种房子,矮小,靠的也很近,地面还是青石板那种,两个小房子之间都有一座正在烧的纸钱山,没有火,只有一簇簇烟。
两边人更多了,来来往往的人已经没有正常样子了。有的断了腿,有的少了胳膊,有的正面看是普通人样子,后面脑阔凹陷进去。
他们都在跟程蕴留搭话,但是他低着头,一声不吭走开。
躲迎面撞上的半个脑袋没有的人时,程蕴留一个没注意,脚上似乎踢到什么东西。
那是个很小的孩子,两三岁样子,浑身泛着血色,皮肤都烂掉了,苍蝇围着他嗡嗡转。
实际上,他在这里算是老员工了。
他曾经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乖巧听话,父母关系不和,他总会安慰被打的母亲忍让,顺着父亲,从而得到过些许温情。直到后来某一天母亲偷跑了,再也没回来过。
暴怒的父亲一边拍视频,一边舀开水泼他身上,但是逃脱出去的母亲并没有接他的电话,连一句回应都没有。
最后他因为感染死掉了,皮肤腐烂不成样子,苍蝇绕着他飞,肉烂成一个个窟窿,里面长着虫卵。
他咽气后没多久,发现自己还在村里,那些去世或者走丢的人也都还在。时不时有人误入这里,他们也可以通过某个时间段,从现实中带人进来。
他第一时间回去,将父亲扔进煮沸的锅里。
从此就住在这里了,帮助雕像将还活着的人留下来。
“喝点水吗?”小怪物抱住程蕴留的腿。
程蕴留没忍住爆粗口:“……我他妈。”
他挺害怕的,抬腿甩了好几次,没甩开。
猫扑上来,对着小怪物抬手邦邦两拳,爪子勾住它衣领,很嫌弃往后拖。
小怪物坐地上张开嘴,嘿嘿笑。
前面路变了,只有一个泥巴路,看过去黑乎乎一片。
程蕴留发觉自己似乎又犯错了,不能跟死人说话。
他家那边就有这个说法,梦到死人并不可怕,一般不吭声,吭声的都是想带他走的。
程蕴留想扭头就跑,但是一路遇到的那些东西就站在他身后,阴沉沉盯着他,密密麻麻,像国庆提前一天堵住的高速路。
猫毫不在意在前面带路,程蕴留也硬着头皮跟它继续走。
湿润泥路踩上去有种要塌陷出去的错觉,一路上苍蝇乱飞,空气里充满了水汽和泥土潮湿敷腥气。
路的尽头是很老的砖瓦房,一旁排水道里流淌红色的,腥臭的液体,里面似乎掺杂着稀碎的肉沫,像是屠夫冲洗案板的血水。
屋子里有一个小四方桌,四个角上摆放白色蜡烛,小怪物急噔噔爬过去,給灯芯点上,微弱的烛火点亮漆黑的空间。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台上世纪那种需要手动扭按键的黑白电视。
小怪物说:“请坐,我去给你做饭。”
程蕴留已经饿到不能再饿了,但是直觉这玩意不能乱吃,直觉呆在这里不安全,又看猫跟在它身后,也说:“我去给你帮忙。”
“你不会想进厨房的。”
“就去。”程蕴留固执说。
小怪物咯咯笑出声。
它带程蕴留去厨房,还没进去,一股子臊臭味儿扑面而来。
灶台里面已经生火,大锅里不知道蹲着什么东西,灶台两边放着带盖大盆,很多苍蝇围绕在上面。
程蕴留觉得自己一点不饿了。
“要吃什么吗?”它爬上灶台,拿起盆盖,里面堆放内脏,大肠,肝肾心脏等,洗的还挺干净。
“爆炒大肠,再加个汤可以吗?”它恶意地打开最大的锅。
里面是一个人,皮毛已经脱了,可能锅宽度不够多,手脚都斩开两节,塞在空荡荡胸腔里面,光溜脑袋放在中间。
程蕴留吓得不由后退一步,他感觉自己似乎踩扁了什么东西,低头看,是一颗已经瘪了的眼珠子。
爆浆了。
程蕴留没有说话,呼吸一下子窒住了,内心疯狂崩溃尖叫。
小怪物熟练从蔬菜框子里拿出一颗白菜,掰开扔进去,再加上大料和生抽,甚至还加了两颗冰糖。
程蕴留已经麻了,没想到它还是个厨子。
“您怎么不说话,不吃爆炒肥肠,吃蒜苗炒肝怎么样?”它歪着头问:“还是说您不喜欢我的汤?”
它脸上闪过一丝怨毒,拿起锅铲在锅里的脑袋上戳,软烂皮肉很容易被戳开,直接碰到头骨上,那颗脑袋张开嘴,满脸痛苦,似乎在尖叫,但是没有喉管和声带,只能听到上下牙齿磕碰的声音。
程蕴留说不出话了,踏马的好想逃。
踏马的,这玩意就踏马的想要他死,要不现在就死给他看吧,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叫阎王让我三更死,我两更提前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