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挽糖》小神话

21、【20】

　　像是极北严寒之地，到处是沁人骨缝的冰雪，苍茫望不到边际。

　　双头火鹤将山月丢在这个地界后，不知飞去了哪。

　　山月抬头望，别说鹤，一只鸟都没有。

　　寒气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刮，山月裹紧身上的衣裳，大喊：“有人么，这是哪里？有人么？”

　　无人回应。

　　她又随意选了个方位走了几步，咔嚓声遥遥传来，脚下微颤，低头一瞅，冰地上裂了个大缝。

　　山月赶忙后退几步，身后响起更沉重的咔嚓声，接着是左右两边，很快，山月四周的冰地裂开四条大缝，她刚好被孤立在断冰之上。

　　她挪着谨慎的小步子走到断冰边沿，往下一瞧。

　　裂缝底下铺着密密麻麻尖锐的冰锥子，若掉下去，挂尸冰柱，死得会很□□。

　　山月大喊了几声救命，依旧无回应，喊了几声九哥哥，仍是无人答，唯有呼啸的风雪裹着余音绕回她耳边。

　　往日遇到危险，“九哥哥”三个字像是召唤咒一样，多喊几声，那只九尾狐会像天神一样降落到她身边，可这次不一样。

　　召唤咒失灵了，护身的屏障没有了，她打心底怕极了。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时，冰天雪地里落下一团金色，金光中走出个人影。

　　黑底金丝袈裟携着白雪纷飞起落，面上贴着半张金箔面具，手中挂着一串佛珠，此人金光满身，刺得山月不禁眯起了眼。

　　那人一步步靠近山月，空虚的冰地裂缝走在他脚下犹如实地。
　　那双僧侣鞋终于停到山月面前，对方沉声道：“你可知我是谁。”

　　山月吸吸鼻涕泡，“知道，刚才被我欺负的那个佛。”

　　—

　　学生们先前被长生蛇多多少少咬了几口，一出水庙毒性发作，都有些迷糊疯癫。
　　水风牧之忙点了众位的穴道，一一驱毒。

　　看来湿身鬼婆手下留情，没放剧毒蛇出来，两位不大费劲的为学生们逼出蛇毒。众位按照水风的指示，原地打坐调理内息后，才踏上回家的路途。

　　一行人返回迷雾森林入口时，见到了衣衫褴褛浑身挂彩的镇长。

　　牧之疑惑上前，盯着对方，“我画的红线将你困住时，你被狼挠了？”

　　镇长顶着一头鸡窝发，吭哧吭哧喘粗气，一手捂着胸口，“狼能把我伤成这样么？”

　　熊大志推测，“那就是一群狼。”

　　白灵略带着崇拜道：“听说迷雾森林的白狼异常凶猛，自打出生便带着灵力，镇长遇到狼群能活下来，真的很厉害呢。”

　　镇长哈哈哈哈仰天大笑三声，收住笑后，一脸端肃地伸出一根手指头，“一个地壳人轻轻松松能杀掉一窝白狼，不，白狼王。方才来了四个地壳人。我以血肉之躯对抗地壳人。赢了。”

　　学生们啧啧声响成一片，又发现镇长另一特点，吹牛。

　　地壳人听说过没见过。
　　据说头颅似人，身形如鬣狗，一身白骨没有皮，散着莹亮电光。爪子削树牙齿断铁，身子矫健会人语，阴险狡诈专食活人内脏。

　　青黛出声问：“既然镇长杀了地壳人，那地壳人的尸首在哪儿。”

　　大家都没见过传说中的地壳人，都想见识见识，一致望向镇长。

　　小镇长右手一指，石角旮旯处有一摊残柴余灰，“烧了啊，那地壳人的尸骨留不得，若被林中野兽吃了，会变作妖兽，届时跑出去就遭拉。”

　　……

　　青黛捡了跟树枝去翻了翻石头角落里的一摊灰，果真是灰，什么都瞧不出来。

　　多大的火才能把一堆骨头烧成灰沫，骨头渣怎么也要留下点吧。

　　面对青黛质疑的眼神，镇长缕缕鸡窝发型，装酷道：“被我的灵脉真火灼烧，不可能寻到蛛丝马迹。”

　　其余围观学生嗤鼻冷笑，摇头叹着，看来镇长暂时不会从自我编造的神话世界里走出来。

　　指不定刚才在那烤了只山鸡吃呢，骨头烤脆了，连着一块吃了，当然鸡毛也被埋到某个看不见的犄角旮旯里去了。

　　至于他这一身褴褛，浑身血道……

　　这时，林子一角冲出一脸怒气的镇长夫人。
　　翟珠珠提着红缎鞭就冲镇长啪得甩过来，“一声不吭消失了一天一夜，让我好找，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镇长一面躲鞭子一面求饶，“有话好好说，这么多人在呢，给个面子夫人。”

　　哎，原来那一身的带血的碎布条是被夫人抽的。

　　这个镇长当真欠抽啊，抽抽更健康，抽抽才能醒啊。

　　一行人走出迷雾森林后各自归家。

　　青黛不放心，跟泠汐商量一番，打算跟她一起去找山月。

　　牧之也匆匆往桃林暂时歇脚的小屋里赶，记得他出门时带了几件宝器，用宝器联络一下四地六界八荒的能人朋友，好探探半面佛的路。

　　脚步匆忙间，牧之回首望了下不慌不忙走在后面的水风，“近来你们昆仑虚飞升了不少上仙，你回师门打听下有没有能给出主意的人，小山月的命只能靠我们几个挽救一下了。都是你的错，非要搞什么野外课刺激一下学生，这回真刺激了。”

　　水风打个哈欠，似乎没听进对方的话，“正好困了，我得赶紧回家睡觉。”

　　牧之脚步一顿，一转，揪住水风的衣领，“山月出事，你还睡得着觉，这是为人师表的责任态度么？”

　　水风懒懒打下对方的手，“山月出事你怎么比泠汐还紧张，看来当年的传闻是真的。”

　　牧之怔了一下，扭头向前走，“这是追究传闻真假的时候么？分不清轻重缓急。我看你不配当老师，明个递上辞表信，回昆仑虚继续当你的逍遥上仙去吧。”

　　一道五彩光亮打破夜空的沉寂。三足胖鸟忽闪着夜光翅膀落在水风的肩膀上，“啾！魂梦种已种下，刚刚发了芽，可以入梦了。啾！”

　　牧之又停住，怕是刚才误会了水风，于是询问着，“追梦术？难道你想在梦里寻找山月。”

　　“对。只要那丫头睡觉，我便能追踪到她。”

　　入镇口的小径上，泠汐被跑出一溜烟的兔子精撞了个趔趄。

　　青黛瞧见是嘟嘟，这只兔子精整日嚷嚷减肥，可总管不住嘴，越减越肥。

　　若在平日，她会开个玩笑来一句，呀，小肥兔跑圈减肥呢。但山月不见了，玩笑的心情也没了。只道：“听说你去太阳集会了，何时回来了。”

　　嘟嘟慌忙捡起地上的几捆药包，瞧见是熟人，眼睫一眨，眼泪大串大串往外掉。

　　“我跟白爷爷方才回来的……泠汐青黛不好了，我在太阳集会买了礼物，亲自送去树洞给山月，谁知……”

　　抽泣几声才道：“山月只剩一颗脑袋，躺在床上，不死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