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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6、知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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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南枝酷爱奶茶,尤其是茉莉香味的一切奶茶。
但常喝总是会腻,所以她总是隔一段时间喝第二喜欢的柠檬茶过渡。
今天,是还没轮到茉莉奶白的日子,可她在工作上遭受巨创,额外的工作骤增。
每每被工作蹂躏过后,连南枝总是需要冰冰甜甜的奶茶治愈。
原本今天应该喝冻柠茶的,索性换个顺序,点了奶白和一份水果派。
付过钱后,她坐在一旁,等着打包回办公室继续工作。
店主是一对夫妻,加一个总是在里面吧台做作业的儿子。
那孩子不大,却生得大条,又很是害羞,是个让人不容忽视却也无视的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连南枝时不时地查看自己那份奶茶的制作进度。
终于,在陆续几人拿走自己的外带后,一份奶白和水果派放在了吧台上。
连南枝原想过去的,可就在起身的时候接到了办公室座机转来的电话,略想了一下,她顺手接了起来,边往吧台走去。
只不过没走两步,连南枝便皱起眉头,停了下来。
郁闷地挂完电话,她正要移步,却发现不知道何时起,那个一向很安静的小孩同他的父亲吵了起来,剧烈地对峙。
连南枝呆愣当场,已经被工作掏空灵魂的大脑宕机,只是看着。
而后,睁大眼睛的人就看到那小孩愤怒地随手拿起她的那份奶白朝他父亲砸了过去。
奶茶落地淅淅沥沥,连南枝叹气怨怨艾艾。
男店主的脸一瞬间就红了,连同青筋暴起,一下上前就要揍死那孩子似的。
店里又没有别人,吓得连南枝只好赶紧上前拦着。
可上头的人想做什么事,拦是拦不住的,最后还得靠场外吃瓜群众的报警才把场面解救下来。
彼时,男老板头破,小孩血流,连南枝的右手臂耷拉着,一脸死相站在一旁,又是一声叹气。
一旁的女老板还呜呜呜地哭着,更是刮得她头疼欲裂,简直想原地升天。
被带到警局的连南枝一脸木然,所谓的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这般。
正在做笔录的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连南枝犹豫,但可能鉴于她也是苦主,且这事也不算大,对面的警官示意她接。
还是刚刚那个电话,一接起来,连南枝就道上了歉,“抱歉,我现在在警局没办法回去……”
在简要说完自己的事后,连南枝将电话递给了对面的警官,而对面的警官在接完电话请示过后,也让自己赶紧回去。
连南枝只能认命地又往回赶。
饥饿、疲惫、崩溃,一下子全部涌来。
但这种程度连南枝还能忍受,不过失望而已,她人生中的失望多了去了,根本不算什么,所以她也只是面无表情。
好容易赶了回去,气喘吁吁爬上楼,借着声控灯的光亮,连南枝这才发现,等在自己工作室门前的所谓警察,竟然是一个身穿西装、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年轻男人……以及他身后一名身穿警服的社区民警。
连南枝认得后者,打了个招呼,走了上去。
“游警官好,请问这是?”
“这是上京来的陈西越教授,他说有事找你,怕你不相信所以叫我一起——我有接到上京警局总队打来的电话,所以就一起过来了”,游警官解释了下。
“额是,陈教授你好”,连南枝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伸手掏包里的钥匙想要开门。
意识是果决的,但刚刚拦架时被左右砸过好几拳的右臂却不听使唤。
一下疼得连南枝忍不住低呼出声。
“怎么了吗?”,刚刚只浅浅颔首的陈西越声音响起,很是好听。
“没什么,手有点受伤而已”,连南枝低声回道,而后强忍疼痛插钥匙进门。
连南枝的工作室很干净,不止是物理意义上,而且给人的感觉亦同如此。
一眼望去,简约的沙发茶几,再进去打通了房间的办公桌以及背后的两个巨大书架。
进门左边则分别是卫生间,关着门的杂物间,和上了锁的书房。
一进门,连南枝就想进杂物间倒茶,陈西越却制止了她,然后又看向游警官。
“水就不用了连医生。事情紧急,不知现在可不可以让我们单独谈谈?”
一番话让连南枝成功地停了脚步,游警官也识趣地告别。
两厢在办公桌坐下,陈西越这才开口。
“你还记得李韶权吗?七年前你在长安精神病院评估过的对象,后来他被遣送原籍,不久后你也从那里离职,回到老家”
那件事情连南枝印象深刻。
当初警局委托她评估李韶权的状态是否可以释放,她的评估是绝对不能释放,因为其有成为连环杀人犯的潜在可能。
但许是经费缘故,警局那边以李韶权只是不小心纵火,在他成年后便送回母亲那里。
思虑至此,连南枝皱起眉头,“我记得,但那不关我的事吧?我是建议不放的,发的邮件和诊断记录都在……”
“不不不”,看到她误解了,陈西越连忙解释,“我这次来不是为了要指责什么……实在是,李韶权在上京犯了许多案子,已经有证据可以证明是他做的,但,被害者家属想要知道发生的一切,他只愿意同你说,所以想请你到上京走一趟,可以吗?”
“额……我不理解”,连南枝皱起眉头,“他为什么肯跟我说?而且就算要请的话,为什么是你来请?”
“他说,他见过你为了不放走他到院长办公室大吵一架,那时候他就在隔壁——只有你看清了他的灵魂”,顿了一下,陈西越继续,“而我毛遂自荐前来,是因为他答应我,如果你去的话,他愿意让我进行脑部研究”
连南枝沉默了很久,最终却只是淡淡,“那么我能得到什么呢?”
“什么?”,陈西越好似听不懂她的话,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之前是很听话,交给我什么任务绝对实打实完成,甚至因为担心那个人放出去后的危害,还跑去找院长争取……结果可想而知”,连南枝撇了下嘴,“我的承受能力可不强,努力过后反受其害的下场就像现在这样,一个条件简陋的心理辅导医生”
她环顾了下四周,“我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你总不能叫我再淌一次浑水,得到的,却只是……受害者家属的宽慰吧?我已经不年轻了,不是那种拼了命地捐款还以为真的帮助别人了的傻瓜,是谁过上好日子了相信你也自有判断”
“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想的话,那这个世界岂不是完蛋了?世上没有轻易的事,你总不能因为自己的无能……事,就毁灭别人的希望吧?你这样我很怀疑你对青少年的心理辅导是否正确”,陈西越皱起眉头严肃,“如果是真的话,在某种程度上你比李韶权都不如”
“放心好了”,连南枝回了一句,“我不像某些人,那样做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
不说不爽,要说又好像认下的某人一下子站了起来,“不愿意就直说,扯这些七里八里的”
“不说原因,你还不得追问个七天八天的啊”,连南枝站了起来,走到玄关将门打开,意味不言而喻。
陈西越忍气走出,正要回头说些什么,后者一下就把门关上了,直给他气个倒仰!
生平第一次说粗话的他没过脑子,“妈了个巴子的”
但转瞬他又懊恼起来,“啊,我怎么能说粗话……”
原地哀叹几秒,随后他气冲冲地便拎着公文包走人。
呵!还真是出师不利。
而回身翻出之前记录的连南枝也叹了口气,不想再看那诊断。
她也不是不想帮忙,只是她真的太累了,不论是身体亦或是精神上的,她都太过疲惫。
而且她本来就是个很丧的人,心理辅导时接收了很多负面情绪,又怎么可能再去接受李韶权想要传递的黑暗?
妈的,那李韶权就是见不得自己好!
连南枝一抿唇不禁怨念。
全身的体力已经耗尽,且一想起自己心心念念却还是没喝到的奶白,她就从胃到脑袋都开始痛了起来。
懒洋洋地翻箱倒柜找了些吃的,索性天气不热,连南枝干脆连洗漱都省略,只漱了个口,便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一夜昏至天明。
连南枝迷迷糊糊的时候,被敲门声震醒。
“来了……”,她生无可恋地爬起,然后开门。
“噢,学姐,你怎么会来?”,连南枝惊讶。
“怎么,我不能来看你吗?喏,你还没吃吧”,学姐笑着走了进来,将手里的东西递出。
“嗯?嗯!”,连南枝看着手里的奶绿和手抓饼,简直要疯——她快馋死了!
“谢谢学姐”,认真道过谢的某人开始暴风吸入。
待连南枝吃完再去洗过手出来,坐在沙发上的学姐抬头笑着看她坐下,却并不说话。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看我?”,连南枝有些奇怪。
“我很心疼你”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连南枝皱起眉头,仍是不解,心里却谨慎起来。
“对不起啊南枝,你还是去吧”,学姐突然这么说了一句,在连南枝了然后又淡淡地笑了一下,“你不去的话……你姐夫会找我的,到时候说不定老师也会打给你呢”
学姐的丈夫是个警察,虽然连南枝不太了解,但也知道他家条件优越,所以学姐才会屡屡离婚不成,只能分居。
而老师,若是自己也拒绝学姐的话,那老师也的确可能会打给自己。
但那也太让人窒息了,一层压着一层,像在某人的手心里永远逃不开的那般令人绝望。
连南枝不知该说什么,顿了许久,只好故作轻松地抱怨,“老师啊,我可不想接到她的电话,之前论文磨得,我都想找心理医生了……”
一说起这个倒真觉自己想去看心理医生的人不禁有些心酸,话一下子卡住,又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找什么心理医生啊,你找我不就好了”,学姐打破了沉默,试图活跃气氛。
“对哦,学姐也是心理医生来着呢”,连南枝接了上去,然后深吸口气看向学姐,“嗯,我会去的”
“我会去上京的”,连南枝强调着,然后微微笑了,“毕竟我们是最好的伙伴嘛”
太阳的光慢慢升起,照映得整室亮堂。
不知是不是学姐带来的勇气,连南枝感到了力量,即使那力量会转瞬即逝,但至少现在,鲜活地涌动在她的血管深处,令她短暂地想要为某人努力一把。
或许,那力量的名字,便是知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