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1》张景贤

541、商战教父

　　1
　　时间已临近深夜，Z市商业大厦24楼，业务部经理办公室。
　　整层大楼里一片漆黑，只余这一室亮光。
　　好容易结束加班的年爱若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后往腕表上一看。
　　11:40。
　　这个时间很尴尬。
　　要回去的话，折腾一下又有些太晚，不回去的话，她今天又不必熬夜——虽然换洗的衣服什么都有，但一个人待在这属实有点没事找事、自讨苦吃的感觉。
　　年爱若花了一分钟的时间犹豫，当即还是决定在这休息的好。
　　套间虽小，但她可以睡得够够的呢！
　　毕竟上了岁数，三十多岁的年纪，她已经觉得自己快五六十岁了。
　　只不过，正当年爱若活动够了，想进卫生间换洗的时候，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可以发现，办公大厅前门一侧的灯光亮了起来。
　　似乎有人要进来了。
　　年爱若远远望去，看不清人影。
　　侧身拿起放在门内的长骨雨伞隐于身后，她走出来朝暗处走去。
　　伴着廊道的灯光亮了起来，年爱若这才发现，来人原来是部门里新来的卷毛实习生秦禹歌。
　　长舒了一口气，不由暗叹悬疑片看多的某人加重了脚步，做出些声响后迎向朝工位走来的卷毛。
　　她走到亮处，朝来人扬了下手中的雨伞，“外面下雨了吗？”
　　“噢是年经理啊，您现在才要回去吗？”，秦禹歌很是惊讶，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显神采，然后才反应过来，“噢没呢，外面没下雨”
　　“我下楼买个东西——你来加班？”，年爱若有些奇怪。
　　毕竟，如果部门加班需要一个实习生加班的话，不是这个部门废了，就是这个部门里的某个人废了。
　　她思忖着，最近好像也没什么大的问题啊，难不成是这孩子得罪人了，才被人这样“教训”？
　　不过这道理也说不通。
　　秦禹歌完全就是典型的智商好、情商高、美商强——噢，也就是美貌也很被人稀罕的人才，搁哪哪都会抢的那种。
　　要不是她打探过一回，知道他并不是哪个领导派来的公子哥，她差点都要以偏见取人了。
　　不过优秀也是容易被人嫉妒的。
　　这孩子才刚毕业，带他的人轮了几个，说不定着道也会。
　　年爱若心里盘算着若是这小孩告状的话，她该怎么处理的好。
　　不料——
　　“我东西忘拿了”，秦禹歌只是笑得灿烂，又有些拘谨。
　　年爱若瞬间没了兴趣，把伞放回原处。
　　“好，那你拿吧”，她不想多说，笑了下后，为了维持人设，旋即转身下楼去买东西。

　　2
　　就在等电梯的时候，秦禹歌追了过来。
　　“经理等等我……”
　　年爱若闻声将快要闭合的电梯打开，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快就拿好了啊”，她随口说了一句。
　　“嗯”，高高瘦瘦的秦禹歌点了点头，乖巧地站在了电梯的另一边，没有说话。
　　这个场景不用说话也可以，年爱若也决定沉默，最后下楼了再道个别就好——她也当过年轻人，实在不想逗弄或居高临下这个看上去过分害羞的人了。
　　况且，她也做不到平易近人。
　　只是……陡然想起侄女一直闹她的请求，年爱若刚有些意动，转瞬看到那安静的身影就又打消了念头，不再犹豫。
　　算了，还是不要造孽了。
　　这般想着，正要走出大厅的时候，一个电话响了起来。
　　是年爱若的。
　　她接了起来，不由震惊。
　　“什么方案，她没发吗……这样，她怎么不跟我说？好吧，那我先做了发过去——明早八点之前。嗯”
　　挂完电话，年爱若皱眉查看手中的页面，边转身又朝电梯折返。
　　秦禹歌却跟了上来。
　　“经理，我能帮忙吗？或许可以做快一点”
　　年爱若看了眼满脸真挚的人，斟酌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
　　“好吧”
　　经过一晚上和秦禹歌的奋斗。
　　年爱若总算在早上八点前把方案发了出去。
　　她不由地很是感激秦禹歌的东西落在了这里——因为直到真正上手才知道，原本正常的那些数据居然还需要整合！那大大增加了时间上的耗余。
　　若不是秦禹歌帮忙的话，可能凌晨她发觉不对的时候，中途叫人过来，还不得被说死！
　　“我给你算进去加班……”，艰难熬了一夜，年爱若尽力打起精神招呼了他，顿了顿又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太大气，干脆一箭双雕。
　　“嗯，不然周六我请你吃饭吧！算是感谢，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秦禹歌的大脑也似乎运转过度了，看着有些懵的样子，“呃……”
　　“你要是没空就算了”，年爱若听其他人说过他没女朋友才敢邀的，但也不是非请不可。
　　“不，我有空的”，卷毛郑重地应下了请求。
　　年爱若如释重负，露出一个笑容。
　　“嗯，好。到时我把地点和位置发给你——我再带上我的侄女可以吗？我想你们小孩子应该比较有话聊”
　　“小孩子？我..........”
　　秦禹歌看上去明显很有话想反驳，年爱若也等着，但最后他也只是认真点了点头。
　　“当然可以”

　　3
　　“你知道我姑原本要叫什么名吗？珍宝！年珍宝！因为她很迟出生就很被奶奶宝贝，所以我爷爷就打算叫她叫珍宝，不过幸亏我太爷爷说珍宝太俗了，还不如用爱若的好，珍宝珍宝，爱若珍宝，一听就知道言外之意——这也是我名字的由来，不过其实你应该一听也能猜到吧”
　　餐行一半，整个隐蔽的用餐隔间里只有年一诺的声音，年爱若不由有些尴尬。
　　妈呀，这破孩子也太能说了。
　　不知道秦禹歌会不会被吓到。
　　不过还好，他还有力气回答问题。
　　“额，是一诺千金的意思对吧？”
　　“对呀！”，年一诺点头，眼睛不由微眯眯地笑了，“因为我爸爸说我是我们家的千金，所以就叫我一诺”
　　年爱若只想捂脸，但还是强自己忍住了，给她盛了一碗汤，不由眼神压慑。
　　“快吃吧！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虽然现在的氛围尚佳，但年爱若自觉低估了年一诺对秦禹歌的势在必得，瞧年一诺现在这兴奋样，也不知道秦禹歌会什么时候发现她的企图。
　　是待会，还是待会？
　　但最好还是再过些日子的好，也免得她不好做人。
　　不然自己现成就成了拉纤的？亦或是媒婆？
　　虽然年爱若没想忽悠人家，但刚刚秦禹歌给年一诺的玩偶礼物让她有了一个胆战心惊的后知后觉——依照正常年纪来看——若不是自己爹妈太迟生她，她的侄女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个上幼儿园或小学的小孩子吧，再不济也是中学，才不是这个只来她公司送一次东西就非惦记上人家的适婚年龄女青年。
　　不过，秦禹歌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失态的样子。
　　虽然知道这个人身后并没有需要注意的势力，但年爱若也不想让他有一种被“仗势欺人”的感觉——那一点都不美妙。
　　饭毕，秦禹歌似乎对今天这顿饭背后的真正意义一无所知，甚至还想送她们回去！
　　年爱若果断拒绝了。
　　回去的路上她试图打消年一诺对秦禹歌的执念，还举出种种观点，没想到越劝年一诺还就越挫越勇了！
　　毁灭吧！这世界。
　　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4
　　年爱若原以为这样的尴尬只有这一次就够了。
　　反正年一诺也问到了聊天号，后续怎么样她是置身事外的--反正若是不喜欢，秦禹歌也可以拒绝的啊。
　　那应该，也不费什么事吧？
　　某人有些忐忑。
　　不过主要是年一诺那性子，不让当事人直接拒绝是不会死心的，总归还是要劳烦那卷毛一下了--若要是成了的话也好，秦禹歌那人看上去很不错，要是有他，她也不用再为年一诺的恋爱脑操心了。
　　但还没等消停两天，年爱若就迎来了一个史前大危机。
　　她嫂子出马了！亲自到她公司来了。
　　话说了很多，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就是竭力促成这桩姻缘。
　　年爱若实在难以拒绝这个从小看自己长大的嫂子，只好也兢兢业业地出马了。
　　在公司里没有机会，年爱若自认也做不出以权谋私把人叫进办公室“盘问”的举动，只等到了周日参加的一场同事婚礼上才得了机会。
　　那时的秦禹歌也提早到了，正站在湖边眺望。
　　年爱若在房里察觉后便匆匆结束对话朝他走了过去。
　　草坪的草有些是湿滑，年爱若的平衡能力并不太好，一路磕磕绊绊地前进。
　　“小秦，怎么一个人在这？”，她打了声招呼。
　　秦禹歌转了过来，任谁看了都不得不说一句，果真是明眸皓齿。
　　即使他是个男的也丝毫不能否认他的精致。
　　那一刹那间，年爱若也终于有些知道年一诺为什么那么痴迷的原因了。
　　“年经理早啊”，秦禹歌也只微笑着打了招呼，却并未像在公司那般多言地不把场面落下，只定定得看她。
　　他似乎对她总是这样，不像在别人面前多话。
　　这瞬间的沉默令年爱若一下竟有点紧张。
　　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她定了定神，还是委婉了一下，“早啊！对了，你和小许好像差不多同龄，现在她都结婚了，你有什么打算吗？”
　　背着光的高大身影让人看不清楚神色，年爱若只听得一个低沉的笑声。
　　“怎么，听您的意思，年经理您是有对象要给我介绍吗？”
　　饭都喂到嘴边了还不下口吗？
　　年爱若正想点头，却隐约感觉不对，不由地沉吟在那。
　　果不其然，下一秒，秦禹歌的声音就冷了下来。
　　“要是年经理想给我介绍的话，下次最好直说，我也好做个准备打扮打扮呐”
　　我的天，你那样还要打扮什么啊？不是都天生自带化妆感了吗--年爱若心里不禁吐槽，但下一秒皮又瞬间紧实起来。
　　哎！原来他上次就知道了嘛？啧，唉。
　　年爱若尴尬得要死。
　　“我看起来很傻吗，要这样骗我过去？我还以为经理您是真心实意想要感谢我的帮忙.......没想到”
　　听听，这挠人又伤感的语气，看样子这货成为她侄女婿的事是泡汤了。
　　年爱若简直失落又愧疚死了地真心道歉，想要抵挡那罪名的控诉。
　　“对不起。因为我侄女上次帮我送东西到公司的时候看到你了，就一直缠我，想要跟你见面，我阻止不了她，又想着，如果能跟小秦你成为一家人也挺好的，就算不成的话，也只不过是见了一面，以后在公司碰面我们也不会尴尬--总之抱歉，是我失误了，请你原谅”
　　年爱若低下了头，诚意十足。
　　秦禹歌却沉默了，倒没说原不原谅，只问了一句，“那您现在过来是为了什么？”
　　年爱若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好歹也算混迹职场十多年的一老鸟，竟然要在这头菜鸟面前低三下四.......不过谁叫她有个侄女呢。
　　她想了想，还是老实交代了，“我侄女走不通我的路子，就叫了我嫂子劝我.......嗯，这证明你真的太优秀了，很抢手--不过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年爱若信誓旦旦做了保证，然后就有些尴尬地想要离开了。
　　毕竟，再说下去就很没意义了。

　　5
　　孰料，秦禹歌突然又开口了，施施然道。
　　“嗯，我觉得年经理您的嫂子急错对象了吧？”
　　“啊？”，年爱若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对话怎么又转变成像是对待同事的语气了？
　　不过鉴于年爱若理亏在先，人又温和了一些，于是她诚挚地询问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就是”，秦禹歌好心解释，“年经理您家里同一辈的都结婚了吧？甚至现在都轮到侄女开始了，您不用先急吗？”
　　怎么这是？年爱若心里一阵激灵。
　　听这话的意思是他也想给她介绍，来个互相伤害？
　　事情有些大头。
　　不过不管是不是，年爱若必须打消他的念头。
　　“我就算了.......”
　　连年爱若自己都感到有些无语，不由抚了抚额。
　　“嗯，很久以前我读高中的时候，是有人追我的--只不过最后发现那个人是我爸爸以前员工的儿子，因为被开除了怀恨在心，所以想绑架我要赎金而已，那之后我一直很认真读书工作，刚开始也还没走出来的，但后面等我工作渐渐有了起色想要谈恋爱的时候，就出现了一个合适的对象，但最后发现，原来他只是我们老板竞争对手派来的一个模特，来使美男计的，那次也差点就出大事了，所以我还是算了”
　　“也不见得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会是烂桃花吧？”，秦禹歌的眼眸下垂，“难道你以后都不结婚、也不找男朋友吗？”
　　年爱若心里有些不耐。
　　自揭伤疤到这也够了，一切都应到此为止。
　　是以她皱起眉头看他，“你在教我做事？”
　　“不”，秦禹歌却很淡定，“我只是在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什么？”，年爱若惊讶地瞳孔放大了一瞬又恢复正常。
　　她在思忖这是什么新的套路，尝试理解，“你是因为想报复我吗？这未免也太不值得了”
　　秦禹歌却靠近了一步，“不，我是真心的”
　　年爱若却一点不信，“呵！你真是……我不相信爱情——而且光我侄女喜欢你这一点，我们就不可能了”
　　“你侄女还小，长大后就知道那不是爱了”
　　“她跟你同龄哎”
　　“可我的心跟你同界”
　　“老实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不说我以后也会发现的，我最讨厌欺骗了”，年爱若在忍住爆炸 。
　　“你不是说我们老板的竞争对手派出了一个美男来诱惑你吗？”，秦禹歌低下头来，温柔的目光和她的视线齐平。
　　“所以呢？你也想来插一脚吗”，她挑眉。
　　“是也不是--因为我们老板为了不失去你，特地派出他自己的儿子来留下你——能永远留下一个人的最好方法当然是成为一家人才好。只不过最重要的是，在那个过程中，我发现........”
　　轻柔的声音在耳畔笑着，然后他的笑容荡漾了开来。
　　“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