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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3、高天哲 ...

  •   当高某人欢脱地提着篮子在果园里窜的时候,破了锁的房子里正跪着一个腰背佝偻在地的男人。
      “安检察官,求你,求你不要,不要立案可不可以……”,那个男人痛哭流涕,“我会好好对她,我……我爱她呀!”
      “你所谓的爱就是强迫?”,堪堪立在男人面前的安柏熙将手从男人脑袋的上方撤回,关闭提取录像后,似被那记忆玷污般地不屑冷嗤。
      “她一个本本分分的守寡妇女,在现在这种社会拉扯一个孩子长大多不容易——是个人都会尊敬的对象,而你却为了自己的私欲,冲进人家对人做如此下流无耻之事,拿出去评判一下,你也必下十年的牢狱不得假释”
      “可是我不能没有工作啊,我也不能没有孩子”,伏在地上的男人无助嘶嚎,“我工作了十五年,才交够父母的养老费用,要是能交得上自己的养老金我也会交,可那是十倍啊,我怎么交得起,我怎么交得起啊……”
      男人揪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脑袋里有虫子要钻出来似的,“我才要开始自己的人生,才要找到喜欢的人一起做喜欢的事,可我就是遇不到,拖着拖着我就四十了,连一次人伦都没尝过就去死,我做不到,我的人生怎么能就这么结束……我不能就这么结束”
      “可法律没允许你用别人的不愿来修正自己的错误”,安柏熙双手插在口袋里,下了他对这件“惨剧”的最终看法。
      而又叹了一口气后,他盯着地上男人的后脑勺无悲无喜,“我会去问女方的意见,争取最好的解决方法——至于你,好好地想想,该如何弥补、或者说该如何应对,不要等到要解决的时候又来给我哭诉——我没那个时间做你的心理医生”
      说着,安柏熙便抬脚离去。
      从院子穿过花圃去另一个房间的时候,老远便听见对面果园传来的咋呼声。
      “哎呦我的镇长大人,求求你,把钱收了吧!要不你们安大检察官还指不定怎么吊我呢!怎么不信……信,你就收了嘛!你自己都怕还叫我不怕,真是老不正经!”
      “……好嘛好嘛,我说错了,走,咱们继续往那走吧,我再买点那个回去,我们刘姐还挺爱吃的……”
      欢腾的声音越走越远,在旁听了一嘴的安柏熙唇角不由地一勾,笑容就要漾了起来,可一转头,余光瞥到另一扇窗前站着的女人,他的唇不禁抿了起来,显露出一个严苛而又绝美的弧度,然后他一磕脚跟,旋即走了进去。
      窗前的女人是个风韵犹存的寡妇。
      安柏熙推开门进去后,她也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一动不动地任他飞快地扫视,丝毫也不遮掩那些被强迫的痕迹,就仿佛心如死灰一般。
      满室寂静,安柏熙率先打破了沉寂。
      “如果你想立案的话,我需要查看你的录像”,他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当然如果你不想的话,可以协商私了……”
      “我要他坐牢”,似乎终于迸发出一点力量的女人沙哑了一句,眼泪掉下来,“我要他坐牢……”,她双手掩面而泣。
      安柏熙不置可否,走上前去,在安全距离的位置停下,然后伸手放在女人的颅顶,闭着眼将手心蓝光摄取记忆的接收器覆在了上面。
      没过一会,检察官桃花眼般修长的眸睁开,一股淡淡的厌恶一闪而过,他只是收回了手,背在了身后。
      “你还是提一下你的要求吧!”,安柏熙轻咳了一声,语气却不容拒绝,“和他和解的要求——趁你在他面前还有优势的份上”
      “您这是什么意思!”,女人猛地抬起的脸上说不清的悲愤,“听您这话,看来是打算和稀泥了?”
      “呵!”,女人低低地笑了一声,说不清多少嘲讽,“还是您这最是公平公正的检察官竟是个歧视女性的人——相信这样正直的人,肯定也会是其他检察官学习的榜样的……”
      安柏熙却不在乎她的威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看了你们的*房过程,你家的安全装置和别人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你独居的缘故,你的报警器是安在床头柜、还是加电流攻击的——要是你不想,真的会让他得手吗?”
      女人闭口不言了,安大检察官却仍继续着。
      “我没兴趣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做的理由,但我知道,我不想在我的属地里,一个丧失了父亲的孩子,会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而成为众矢之的”
      最后那句“众矢之的”似乎刺激到了站着的女人,她的整个人都似乎苍白了一点。
      不禁攀住了身旁的窗台,女人尽力稳住颤抖的身体,“养一个孩子实在太难了,还有我父母的养老金,我不多打几份工,耍几份手段根本都交不了钱——我也想过,去合法的地区下海,可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还不如被一个人睡好……至少我的身体还能干净点”
      女人垂下细瘦的脖颈,眼泪成串地掉了下来,揉进落日灿霞的余晖里。
      “如果他还在就好了……”

      据说,作为公正象征的检察官向来都是心性最坚定冷漠的人才能胜任的。
      从外面进来,还哧溜哧溜吃着芒果的高天哲就发现,从房间出来后安柏熙神圣得面无表情,而他身后一喜一悲的男女犹如座下信徒一般,衬托得他犹如天神。
      “走吧!”,他说了一句,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噢噢”
      高天哲茫然地点了点头,赶紧去边上的水槽洗了洗手,也跟了出去。
      “你怎么处理的?”,边拉安全带边系上的高天哲在驾驶座上扭头看他,“他们俩怎么一个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一个丧得跟死了亲爹似的——我没别的意思啊,就奇怪而已,你爱说不说”
      高天哲加了最后一句,扫了安柏熙一眼,然后伸手挂档,可看那滴溜转的眼睛,和竖起的耳朵,明显某人“非说不可”了。
      “噌”地一下,车开出去老远。
      某人撑着的下巴也动了一下,启唇点点。
      “我不能说过多——但总的一句话: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啊?”,高天哲挑眉,“什么叫他们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啊?”
      某人明显不耐烦了,但转头看他,许是地平线上落日熔金下的光彩笼罩有些许动人,顿了顿,又掉转回头目视前方,另一手的手心在膝盖上微微蜷缩。
      “那个铁头……就是那个男的,他高兴,是因为那个女人愿意给他生一个孩子,只要有了这个孩子,他就可以继续维持现在的生活;而那个女人,是那个男人会分期赔偿她一笔巨款,那笔巨款是将会是她和她儿子未来的生活所在——可惜却是通过出卖自己得来的……你清楚了吗?”
      “嗯哼,了解”,高天哲笑着应了一声,将注意力放在了有些崎岖的道路上,车内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不知道隔了多久,道路缓了下来。
      安柏熙犹豫了下,然后开口,“我请你喝酒”
      高天哲简直难以想象这莫名的邀约是如何“出世”的,蓦地想起自己那次醉酒后的荒唐,又怀疑某人这是在暗指什么,只不过偷偷瞥了一眼,却也看不出什么来,所以纵使心中百念千转,但他还是尽力保持着最基本的得体。
      “多谢,哈哈,但还是不了,我还要开车呢!”,想了想,为了以绝后患,他最后补了句,“再说我也不喝酒的”
      “那你那天为什么喝了?”,安大检察官适时追问。
      这高天哲不想回答,也回答不出来,索性当没听见,继续专注的开车。
      “是因为你的父亲吗?”,检察官仿若不知地开口,“因为当年卷走他钱的人终于落网了”
      “你查我?”,高天哲的身形不变,可声调却异常冷冰冰的,肉眼可见地面色不虞。
      安柏熙却笑了笑,“放松点,我没别的意思,就只是想知道你曾经过得好不好而已”
      虽然知道这根本就是歪理邪说的粉饰,但高天哲却莫名感到了心头一暖。
      是啊!这当然需要感到心头一暖。所有不相干的人都不会询问以前,只会看你这个人以后相处,然后因为不参与以前,只共享以后,如果不适合的话,那就可以用不相触……事情就那么简单。
      不过,安柏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高天哲心里有过质问和不解,但最后却冒出了一句,“那你觉得我过得好不好呢?”
      安柏熙却看着他道了一句,“我不知道。但我想,你现在会好过一点”
      闻言,高天哲不由地露出一个笑容,眉头却憷了起来。
      是,他现在的确过得很好,值得庆贺的是,前几天还抓到让他爸爸担保却跑十多年的人——虽然当初的他放弃继承债务,东躲西藏地长大,后来有能力了也尽力弥补,而且现在钱也快还清了,可他就是难受,难受曾经那么风华正茂的人,现在却只存在于他记忆中的一个黑点,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也是一具布满血腥的破碎肢体从高楼跃下……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或许这也是他的人生吧!早已破败不堪。

      车缓行下了高速路桥,天色已经黑了。
      高天哲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问了一句,“你去哪?还是我送你回家”
      犹豫了一下,安柏熙开口指了个方向,“那往这边吧!湖翠路,我叫你停再停”
      好呢嘛,敢情还真当自己是司机了!
      高天哲瞥了一眼下颌白皙又有棱角的安柏熙一眼,唇抿了一下,但想想人的确有资本这样,便调转了个方向,朝他指的那个方向去了。
      “就是这里”,没过多久,安柏熙便指了个位置。
      高天哲于是停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又回头看他,“这是个酒店吧,你确定是这?”
      安柏熙解开了安全带,瞥了他一眼,“你不喝酒就算了,连饭也不吃吗?”
      话音刚落,不知是不是香甜的水果太开胃了,才只听了个“饭”字,高天哲的胃就叽里咕噜响了一下,应景得简直让人拍手叫绝!
      这真让人不好意思,不过高天哲也没硬撑。
      “就当你请我吃的工作餐好了”,他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当下关门锁车,抬脚就跟了上去。
      安柏熙似乎对这里很熟。
      几个拐角,便走到了酒店的最深处的餐厅那里。
      他们正要跨过大厅走进,但高天哲的目光瞥到了个什么,却十分走不动道。
      “想弹就弹”,一旁的安柏熙开口。
      高天哲犹豫了下,本想下意识地拒绝,但看到某人站在走到钢琴架的一旁,那么坦然地笑着,他突然就觉得没什么了。
      检察官一只手扶在钢琴上,专注地看坐下的某人。
      那个人低着头,眼眸低垂。暧昧的暖色灯光打在他弯长郁密的睫毛上,错错落落漏出点点星光。
      是星光还是眸光,已经分不清了。
      一曲终了,也不知算不算好听,但周围的人都热情地鼓起了掌,高天哲腼腆地笑了笑,起身赶紧招呼安柏熙走了。
      “你很喜欢弹?”,安柏熙看他。
      “当然喜欢”,高天哲笑了一下,居然很是秀气——似乎这才是他原本的面貌。
      不过自然,一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是一个梦想着像他早逝母亲一样当音乐家的孩子,在父亲替人担保跳楼死了以后,即使再怎么苟延残喘到现在,再怎么粗鲁无比,骨子里的那些骄傲也还是有的。
      “你很喜欢,那为什么不继续呢?”,检察官问得清浅。
      高天哲怔愣了一下,眸光闪了闪,半晌才似开玩笑地说了句,“因为我没有钱啊”
      他说得是如此坦然,倒令安柏熙迟疑了起来。
      “你……”,检察官抿了抿唇,“我可以送你一台”
      “送我一台?”,高天哲挑起一边的眉毛,有些好笑,“是你钱太多,还是我智商不够了——你知道送这么贵重礼物的意义吗?”
      他摇了摇头,甚是觉得荒唐——毕竟现在的一台钢琴可不便宜,尤其是有品牌的,好多人甚至在订婚时候送上一架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了,哪里像他这么随便说的,就好像随便送人一套豪华房的“豪气”,简直不可思议!
      “我懂”,未曾想安柏熙却说了这么一句,生生地把就要向前走的高天哲钉在了那里。
      检察官的眼神很认真。
      高天哲狐疑地看了好几眼,然后在触到那直直看着自己的明亮眼神时突然释然了。
      他只耸了耸肩膀,一笑往前走去。
      “不,你太干净了,你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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