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志1》张景贤

344、崔嵬

　　一波又一波的毕业晚会和典礼走完，崔嵬也没什么要处理的，无事一身轻。
　　而按照规定，一些学校的部门工作群是不允许已经毕业的学生还在群里的，崔嵬也怕麻烦，所以干脆趁一个午间休息的时候，点开所有的通讯录，痛痛快快删了个遍。
　　其实这样常常更新删除有好也有不好。好的是，对于崔嵬这样古板正直的人来说，处理事情起来会更方便些，她根本不会有多余事情上浪费时间的机会，但不好的事，就是当被你删掉的人有事重新加你的时候，你要解释起来就很尴尬了--而现在崔嵬就面临着这一种状况。
　　前面说的，毕业以后，大家各奔东西，尤其是在大城市的情况更加明显，因为五湖四海的人更多，更没什么人呆在本地了，除了仅有的几个人也留在当地，但那些崔嵬不熟，所以删了也没关系。
　　只是当林雅叫她帮忙跟学弟学妹跟进一下学校和法院申请流程的时候，加过来的那个人却让崔嵬尴尬了一下--因为正是她几天前删了的秦小默。
　　这事情搞得，在崔嵬说出“不好意思，因为我之前没备注所以误删了”的时候，手机这头她的脸都有些红了，大早上的，居然还流了几滴汗出来。
　　果不其然，是个人估计都会生气，“额学姐，不是有聊天记录吗？”
　　虽然那头的人问的措辞很委婉，也很快就道歉岔过去了，她还是解释了一下，“我实习的时候，忘记申请工作号，有的时候组长会借看会议记录，所以后来就会删掉聊天记录了”
　　那说起来有些尴尬，其实是组长有的时候会查看看你有没有接私活--因为有好几次手机崔嵬拿回来的时候，发现手机的页面都在很下面的位置，所以她后来就习惯这样了，但这不好说道，加上她很擅长转移话题，所以很快的把焦点转移了。
　　“嗯，学校的流程比较简单，你根据林雅学姐说的就可以了，去法院的话，比较麻烦，就周四的时候跟我去一趟比较快说明，周四下午你有时间吗？四点到六点，把所有的文件带着，在西城法院门口见？”
　　崔嵬决定，与其让他自己去弄、碰到事情的时候又一直问问问，还不如就拿出两个小时的时间陪他一次性全部弄完，然后以后就不用麻烦了。
　　“可以的学姐”
　　“好”，崔嵬只回了这一个字，然后就终结了对话，她退出来后，把消息删了，然后在台本上记录了一下日程，便埋头苦干她今日份的工作了。
　　这一阵子正值旺季，订单有点多，她中午又在食堂吃饭，连手机也没带，下午还去工厂确认流程，直到下班去买晚餐排队的时候，才在等待的间隙里打开消息看了一下。
　　略过几个无用的消息，崔嵬连带着删掉了一些其他处理完的记录，直到视线划到手机下面，她这才看到早上她以为和学弟终结了的对话，居然还在继续，因为秦小默竟然在那之后又给她发了个消息！
　　“学姐不好意思，可不可以额外问你个问题？志愿手册的志愿分如果没有达到24分的话会有什么影响吗？因为我之前有事错过了几次志愿活动，而班长又催着过几天要交上去盖章了，她是说没什么关系的，那我能这样交上去吗？”
　　这个要命的问题是在早上八点就发了的，而她却在晚上八点才看到了它，这时间差简直让崔嵬有种致命的不安。
　　不过基于秦小默还没再给她发任何消息，所以崔嵬立即编辑恢复了。
　　“不好意思今天事情很多才回复你。如果你不想评任何奖学金或助学金的话，那么志愿分没达到是没关系的，但若是你要去参评的话，最好去找先去青协看看他们最近时间的志愿活动，如果能够凑足分数的话，那就尽量凑；但如果来不及的话，可以先跟其他已经参加志愿活动，但还没计分又不参评的同学先要积分，然后下学期还他；如果实在麻烦，你就找一下辅导员，跟他说明情况，然后看下用值班抵还是别的代替，要是辅导员肯的话，其实事情很容易解决的”
　　“好的学姐”--出乎意料的迅速，那边很快就恢复了消息，这让崔嵬感到有些吃惊，但于她也没多大意义，所以她就打算退出对话。
　　只是紧接着，那边的人似乎是怕崔嵬又没看见，下一秒又弹出一个对话，“请问学姐是在哪上班呢？我和学姐也是同专业的，想参考一下，希望学姐不要介意……”
　　崔嵬果真也介意了——她并不喜欢这样。
　　因为手机那头的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可能是不好意思？亦或是其他的原因地，找到机会在跟她尬聊？也或者真的只是想随便了解一下，但对于崔嵬来说，这就像两个对相亲毫无兴趣的人不得不凑到一块地，有些突兀的感觉——令人可以预见之后的对话会有多么冗长。
　　崔嵬是忍受不了和陌生人这样聊天的，只快刀斩乱麻地一顿，“原来你也是金融专业的啊，好，那就周四下午见的时候详说吧！”
　　话已至此，再不解风情的人也懂了，所以对面的人发来一句“好的”，让崔嵬很是松了一口气。
　　而把这件事搞定后，她再瞄了下没有什么待处理的信息后，就把手机扔进了包包的最底下，然后继续穿梭在林立的小吃摊里，寻找今夜果腹的美食。

　　时间很快就到了周四下午。
　　崔嵬提前从办公室出来了，只在法院门口等着秦小默的到来。
　　日光下的法院前庭很是肃穆，穿着西装的人走来走去，好像是同样的人，却又好像谁都不一样似的。
　　有些困倦地，崔嵬看了看手表已经四点了，本想掏出手机打个电话的，不过想了想还是算了，她不想太咄咄逼人。
　　但她实在太困了，暖洋洋的午后光照蒸腾得人的脑袋发虚，舒服得像在云端之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崔嵬就支撑不住地摸到了一旁，靠在院门前的花草掩藏的大柱子下睡了过去。
　　而等到崔嵬幽幽转醒的时候，天色已经一片灰暗了，她拿出手机的时候，才看到有好几个陌生的未接电话。
　　似宿醉般头昏脑涨地，她正扶着柱子想要爬起来，不料一双手从斜次里伸了过来，扶上了她的手臂。
　　那惊吓到了人儿心脏紧缩了一下，一个弹身往后退去，只是那背后刚好是她才靠过的坚硬柱子，直撞得她脑袋生花。
　　“学姐……”，一声惊呼在头顶炸裂，那刚刚被崔嵬挥开的手又缠了上来，绞住了她的双手，将她整个人都搂了起来。
　　崔嵬整个人像肢体都错位了一般，愣了一会被搂着站起来以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推开了那人。
　　“学姐……”，那个声音很是委屈。
　　崔嵬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原来那个扶着她的人，竟是她之前久等不到的秦小默。
　　按照往常来说，让她等了那么久人还没到，崔嵬是会生气的，但生气也不会有什么，更何况后来她自己睡着了，这也算扯平了，那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于是她只是慢慢地扶着柱子站定了，略思索了一番，然后看向他，“你迟到了，我睡过去了，而现在太迟了，所以我们改天再来吧！秦小默”
　　崔嵬的断句很生硬，她深知这点却不以为然——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而也就是这句话，让站在一旁的男生意识到，崔嵬是一个虽然善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热心，但本质上却是个冷漠、不耐烦的人——她就连给他解释一下的机会都不肯……
　　他原本还异想天开地以为她可能患有情感障碍，所以才无法感觉到某些情绪，连某些正常到社会交往也不曾做到，但后来他才深刻地认识到，那并不是！
　　确切地说，是崔嵬因为她长久以来的克制，的确丧失了某些情感的感知，但她又清楚地知道她这一点缺陷，所以刻意回避了。
　　如果说明星都是有人设的话，那么很明显，崔嵬也有，而且还成功地让大多数人都感受到了她想给人的感觉，这不可谓她的厉害之处，只不过现在的秦小默却觉得很糟心罢了。

　　“学姐对不起，我迟到了”，其实他是在后门的位置饶了半天，也打过好几个电话给她，但，“其实我……现在很晚了，我们先出去吧！”
　　他伸手想再去扶崔嵬，她却仍是摇了摇手，自己缓了一阵，这才走了出去。
　　崔嵬仍是很沉默，不知道是因为睡过风吹后的乏力，还是那从平静眼底下不小心漏出的深深疲惫，她只皱着眉头。
　　渐渐走到路口，人开始多了起来，车也开始密集了，崔嵬按了按肿胀的眼尾，伸手指了下对面的公交站，“学弟，不早了，回学校的车也只到九点，你早点回去吧！到了发个消息”
　　语毕，崔嵬便想转身离去了。
　　没想到那人却陡然拦住了她，“秦默，我叫秦默”
　　男生说着，然后走到了崔嵬的面前，认真地看着她的眼，似要把那名字烙印在她心上似的，诡异而又郑重地又重复了一遍，“学姐，我叫秦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