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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文宇兰 ...

  •   话分两头。
      即使文宇兰只用了五天的时间重回到警局里,却还是错过了五天找回李佛松的最好时机--这让她无形中就有点歉疚的心,因为不好意思,就更加冷冽了些。
      而就在文宇兰回到警局后,涂洛山的一个基层警员张译兰,也紧随她的脚步,调到了首都警局文宇兰的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调来的,还二缺地在上任第一天就“拦住”了文宇兰,口口声声感谢她那么精彩的破案给他的指导--让首都整个警察厅的人都怪异地看她。
      文宇兰是不知道,他在自己粗暴直接的断案看中的是哪一点可取之处。但李佛松才刚不见,转眼她就如此明显地“收”了一个跟班的意味--简直弄得文宇兰是平淡也好,疏离也罢,都有些那么心虚的味道,所以只能冷眼看他。
      还好文宇兰向来不耐如此种种关系累赘,也不关心别人的看法。是以并没有在意地,日子就这么又不平不淡地过了下去。
      转眼又到了年关。文宇兰收到了景晓萌他们一直从七月份后邮寄过来的涂洛特产和海产,还有多次的出游邀请。
      短信拒绝多次无果后,文宇兰特地回去了一趟,真诚地说了自己不能吃海产和虚不受补的体质,并自认为亲切地问候了一番那个当初紧紧揪住自己衣服的孩子后,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只是,就在某个平常日子的午后,忙碌异常的她,却接到了景晓萌的一条讯息--小柠檬走了。
      她思考过快的脑回路第一个冒出的想法就是--他走去哪儿了?但正当她要把消息发出去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那串文字背后所隐藏的深层意义:她在也见不到他了--再也见不到那个曾经在她怀里无比瘦弱的孩子,也见不到他以后成长为一个温暖体贴的小哥哥、认真负责的好学生,或是鲜活淘气的大男孩模样......他将永远停留在那个以前的时间里,而她现在却即将越走越远。
      只是,这一切多么难得啊!陆栗原整个生命的起点,就在张析闻回来的那个傍晚衍发,而这之后发生的每件事,每个时间节点,一步差错都不行--因为每一个不经意的转变,都有可能导致他无法诞生--可这多么难得才孕育的生命,就这么轻易地消失了......即使是回到那个风波无云的傍晚,又有谁能改变什么呢?他的灵魂早就在那个被绑架的夜晚,已经死去了--就像他的别名“小柠檬”一样,让人想起来就又酸又涩。
      胸腔中有种闷闷的情绪堵得慌。文宇兰甚至无法粗浅想象景晓萌和张稀霖所能承受的苦楚!而她虽毫无相关,却也莫名感受到了深沉的悲痛。再不能说什么,所以她给景晓萌回复了一句“节哀”。
      但那词汇似乎太单薄了些,所以文宇兰总想做些什么来纪念这匆匆往人世而过的灵魂。
      直到夕阳的光辉在她紧闭的双眼前一闪而过,她陡然提笔记录下那悲伤的故事,并在扉页的目录上写着:
      愿你欢心天上往,来世不做苦橘枳

      这一年的新年夜晚,似乎格外的寒冷。
      文宇兰一人待在警局机关的宿舍里。在出完任务后难得睡了个好觉醒来,解决了头痛的她,站在厨房里烧水。在一片黑暗中想着现在的时刻:陆栗原那个小鬼,应该好了一点吧?毕竟他倒是得到了自己得不到的解脱--死亡--虽然这么想实在恶劣了点,但她还是忍不住。
      水炉烧热后,嗤嗤地响了起来。望着窗外升空绽放得五颜六色的万家烟火,借着路灯依稀投射进来的光亮,文宇兰冲了两盒泡面吃得饱饱地,又继续睡去了。
      而在2014年新年的第一天清晨,文宇兰是被门外的吵闹声给弄醒的。还是有些没睡够的她直直地起床,走了出去,眼睛都没睁开地,“嘭”的一声打开了门,探出头去,这才发现是一群孩子在楼道里横冲直撞地追打嬉戏。
      文宇兰住的地方,相当于机关大院的宿舍楼,这一楼都是同事的孩子,且大过年的,也不好说什么。所以她只皱了皱眉,随意地抓了一下凌乱的头发,就打算回房里去。
      只是快把门合上的时候,文宇兰突然看到了一个蹲在墙角哭泣的小男孩,看上去十足是被同伴嫌弃后抛下的可怜凄惨。
      唇抿了抿后,文宇兰还是转身进门。只不一会,她就拿着一袋张稀霖送的印花小糖,吭哧吭哧走到那男孩面前,蹲下,放到他怀里。
      想了半天还没想好说什么话,正打算只摸摸他的头时,那男孩抬起眼泪汪汪的大眼睛看了一眼她后,眸里顿时惊恐万分,突然起身就跑了。
      文宇兰愣了一瞬,怔愣之后,也就只能摇了摇头起身,打算还是回房一个人待着的好。却没想到转身回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她却惊奇地发现,在刚刚她安慰那小男孩短短的十几秒时间内,一个精致包装的蛋糕盒,竟然被人悄无声息、斜斜地摆在她房门的位置上!
      文宇兰皱眉看了眼405和自己404房的中缝,发现它好像因为时间仓促,摆在了靠近自己的位置。看着那个精致包装的蛋糕盒,和那透明可见的草莓果肉,她不由地蹲下咬着食指,脑海里思索着,究竟有什么人会给自己这个全局闻名的“煞神”。
      思考半晌无果,文宇兰不由地伸出手指头一戳一戳,直到把那蛋糕推出404门的位置才算不碍眼起来,然后她神清气爽地站了起来,拍拍手,舒了一口气后,昂首阔步,然后啪嗒一声,进去后就把门干净利落地关上了。
      徒然只剩同样拉起帘子的风动,阴暗闪着蓝屏幽光的首都K城警局监控处,个个穿着警服的警卫趴在桌上东倒西歪,唯有桌旁一个穿着西装的修长身影微微倾斜,看着屏幕监视器里文宇兰用她那细瘦的手指把蛋糕一点点推远后,不禁无奈笑道。
      “傻瓜,今天是你的生日呀!”

      文宇兰自认并不是天生不会爱人。但是无疑,她的出身、生活,却无一不在提醒着她的命运多舛,薄情寡义。这个世界上,或许高雅的情趣可以培养,高尚的情操也可以伪装,但高等的情怀,却是要用生命为代价,一点一滴浇灌的,而她却要很艰辛地奋斗,才能拥有了这些东西。
      索性文宇兰向来也是不喜欢别人进驻她的生命的。所以一般来说,她和这世界上所有的人,也都可以相安无事。只是如果有人非要进入的话,那么她或许会说一句,“很高兴你可以来到我世界,倾听以使为媒的声音”--是的,她纯属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处理问题的机器--或者说是传达真实的媒介。
      不过使命责人,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能想,不想就能不想的。说她乐意她也非常乐意,但若说她不甘,却也不甘--只是自古以来,责任感这种向来最是令人避之而唯恐不及的东西,她却偏偏富有。

      夜色深沉,零碎的西风在城市上空呼啸而过。
      从市中心向城区四周蔓延的霓虹灯路,孤零零地亮着,像是黑暗中一支支伸向未知世界的漆黑触手,趴在这座城市的边缘,窥伺着街角的树静风止,和沿着环形城区工厂入口的马路。
      通往城中心的路旁,是一排排规整的民居。只剩下几盏残灯斜照。周遭黑漆漆的窗口偶尔会透出些许光亮,夹杂着听不清楚的话语声,如同暗夜的精灵。
      天空上冷冽的月光撒照大地,街道上也空无一人。只有倏然几道残影飞速掠过道路两旁桉树林,林后荒芜后的,则是黑魆魆一片的空草地。
      街道两旁的民居背后是一条条静悠谧谧的小巷,小小的巷子曲折蜿蜒进高低不同的房门,绕开各式的生活轨迹,自然而然地简约成一个个小小的世界。庭院阳台上的枝叶轻颤抖,牵动着月光的瑟索。而田地里的秋花静静地绽放,偶尔响起的犬吠声惊醒了幼儿的哭闹声……这个世界的时针一点一点的前行,熙熙攘攘,就好像今日的疲惫早已收割,明日的人事却还在继续的那样更迭。
      一路灌去的西风透过无数的窗口,看见觥筹交错的杯光酒影。就在那黑暗的角落里,在那渗人的西风吹进不去的舞池中央,夜店包厢,低沉迷乱的呼吸伴随心跳声渐渐复苏。
      黑夜无疑是羞耻心最绝佳的掩护色,将白日里千年社会的克制通通抛却。就像是在无边的荒野中,人很容易地就被嘈杂的音乐推着灵魂追赶,失去理智,到最后如同羊群一般聚拢,只为追求着原始的欲望。
      只是即使这个世界转换白天,日光变得曼妙,时光的浪潮变得轻盈,纵然甜甜的眷眷密密地撒印在了空气里,回荡不休——可俗事纷扰,这些美丽无人观看,又怎么能算在世界上真的存在过呢?
      而在这个世界上最缺少的就是眼睛了,一双眼怎么够看遍繁华大道,万事沧桑?惟有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的事,才能被确认存在的话,那么是不是可以说——如果你不曾看见过蛋壳,又怎么能肯定这世界上曾经有那么一颗蛋存在过呢?
      呵!夜还是太清晰,引人注意。
      但无论怎么说,真正的生活从现在才算开始。

      凌晨一点半,k城京华酒吧。
      午夜梦回,喧闹的酒吧人潮拥挤,高台上的舞娘疯狂地扭动妖娆的舞姿,衣袂飞扬,那媚人甩动的勾魂电眼风情万种,勾摄着无数黑夜里猩红色的眼光。
      而另一边的台下,灯红酒绿的男男女女,也在渐渐高泷的音乐声里围拢起舞,看似不经意的摩擦,和持续发酵的嘈杂音乐声,持续将令人兴奋的神经线推到了顶点。
      炙热暧昧的气息将呜咽的风声挡在坚硬的建筑之外,这座繁华的城市已然缓缓从沉睡中苏醒。
      一切都等待着破茧而出。

      K城的京华酒吧坐落于k城的中间,也是k城的建筑布局中心圆的外缘。它是前任市长文疏衍率先提出的一个盖涵绝大部分生活消费的巨大工程。
      该工程最初的目的,旨在发展经济、提高享受、加强k城的融合--那个方案也的确好。不仅在建设开发初期,就为城区提供了无数的工作岗位,并且吸引了城中心的大量投资。而之前因为贫富差距太大,一直属于不好管辖的环形城区地带,因为实行了这种做法,也使得文疏衍成为了首位获得大部分城区人民支持的市长——很显然,至少他消除了这座城市表面上的隔阂。
      只可惜,后来文疏衍被自己的妻兄查出,是身份竟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蓝氏族人时,城中心的高官怒不可遏,城区人却是无比惋叹--但不管怎么样,这个大型的计划,就这么被搁浅下来了。
      只是,虽然到现在这个地方还剩下许多烂尾工程,但因为有一部分的区域设施已经在本地区的试行,所以仍有一部分城中心人外驻进了这个曾经不畏传统的城区边缘。

      酒池的喧嚣仍在继续,空气中弥漫着点点熏人的那种过度文明的糜烂味道。毫不夸张地说,但从性这方面来看,这未开化的城区反倒是比城中心发达的。
      光点的跳跃仍在继续。不多时,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红色皮裙的女郎,跌跌撞撞地从酒吧回廊深处走来。她似乎打算离开,却正好和一个刚进酒吧门口的高大的男子正面迎上。
      那男子正要从后门进来的,见状便微微侧开身,打算让她。谁料女郎竟是喝多了酒似的,连站都站不稳地倒向男子。
      颇有绅士风度地,男人立即伸手扶住了她。那女郎却似乎不经意地按住男人刚刚扶住她腰的手,继而转身把男人推在了墙上。男人一下子被她大胆至极的动作吓到了,立马就要推开她。
      但那一下的动作,却因为女郎忽然仰头柔柔地一笑给定住了--那笑容实在令人迷人。
      男人只是愣住了,而那女子就趁着这个空当,顺服地贴了上来.......而后女郎纤长洁白的手指,又如若轻点飞鸿般滑向男人下处,引得男人的身子不由地抖了一下,扶在腰上的手蓦然狠掐了一下。
      因着那男人上道的情难自已,女郎的眼里瞬间燃起一缕热芒,不动声色地紧紧环住男人的腰。
      回廊门口幽幽打着一束光。女郎一头张扬的金色大波浪下,精致妩媚的脸醉眼迷离,那烈焰红的唇色和衣服颜色相称,加上白皙的皮肤,与鲜血般的浓烈衬出的,是一种窒息般致命诱惑--光影交错下拉长的颀长身影,无端地让人无比沉沦。
      男人自认并不是一个毫无自制力的人,此刻却也不由自主抓紧了女郎的手。他喘着粗气,眼神微眯,望进了女郎低垂在他胸膛上身体。而女郎也顺势将下巴搁上了他的胸膛,眯着狐狸般桃眼,笑盈盈地抬头望着他,眼眸灿若星河。

      在k市,很分明的是人群的划分。城中心和城区的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男人看她穿的艳俗,猜想她大概是城区那些容貌出色、但生活水平不高的“肉女”,心下了然,明朗的笑容一展,就决定了今晚的安排。
      他是从城中央被派来这里监管的,无论资源还是人脉都比不上别人,相当于被流放--不仅天天对着城中心的人点头哈腰,还要管理店里那些愚蠢的城区人--而且还不能对任何一方表现出有一丝丝的不满。每天累都要累死了,自然愿意花点小钱,把受得气从这个城区女人那里找回来。
      男人这样想着,胆子也大了起来,于是他顶起一条腿,轻微地动一下,女郎不由自主的嘤咛了一声。
      这更是勾起了男人的兴趣。
      他继而单手撩起她的长发,用他的大拇指扣在女郎精致的耳际,抚摸她桃花般艳丽的脸庞。而当手堪堪划过女郎的眉眼时,那双璀璨星眸似乎要摄走他的魂魄。
      男人最终邪魅一笑,闪身就锢着女郎的身体进了身后的空房间里。男人慢慢解开女郎的衬衫,刹然看见那白皙粉嫩的肌肤时,他的下腹不禁一阵骚动,咽了咽口水,正当他要顺势往下拉开皮裙的兜链时,女郎却突然挺身亲吻他的唇,一点一点往上,细细地吻住他的眼,扶着他的手边动作着--似乎想立即促成好事。
      只是不知为什么,男人心里却陡然生出了一份警觉。轻巧地挣开女郎的环抱,男人眼光装作不经意地往下一瞥,却是立马就愣住了--女郎的腹部深处微微闪着荧光,在昏暗的环境里像盏指明灯似的闪亮。
      而男人好像不敢相信似的眨眨疑惑的眼,过了一会,不由自主地松开揽住女郎的手,并且格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是的,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女郎腹部深处的荧光珠--那是艾滋病毒携带者的标志,是全城人为了避免艾滋病肆虐,都必须定期接受不可拒绝的正规检查,而一旦确定了患有艾滋病的话,那么那个人的下腹就会被打上这样的标记。
      只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了的男人几乎落荒而逃。
      而女郎本来扬起的嘴角,也不耐地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眼神逐渐冷冽而且暴躁起来。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息,好似在尽力克制自己,但这种极度愤怒让她突然无力,无奈,她只能自己呆在里面,粗浅地纾解了一会儿,才忿忿地起身离开。
      只是走出房间的时候,她明显双肩下塌,颓然地向外走着,踉踉跄跄。她的眼前一片朦胧,心中泛着无尽的酸楚,却似乎是醉意又涌了上来。

      k城中心有三大家族。
      张家最有势力,莫家最有实力,一个钱多,一个路子广。而钟家则是伴随k市一起生长的书香门第,在无数的风雨飘摇中存活,至今人人称道,也算世家大族。
      而她,钟木恋,钟家三房当中唯一的嫡孙女儿,社交场上的名媛,公共关系界即将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一直备受宠爱。这样前途无限的她,怎么能有艾滋病的标志呢!
      她又要怎么向所有人解释,怎么开口,才能挽回颜面?不,其实这些事一查就会知道,只不过她以前用她自己的身体笼络住了大部分的人而已。可现在,她不敢让他们看到这个,即使她没病她也只有瞒着,躲着,不然的话,她知道,后果就不是她一个人可以承担的。
      她的父亲早逝,母亲又只会和大伯母她们争长争短,作为三房里唯一的子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了那些潜规则,并且靠着这样的捷径,和自己周旋于人的本事,才能在那么多优秀的堂哥堂弟中脱颖而出。
      可,可现在这一切都毁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有这个标志……好像是那次,她和好几个人在一起醒来后发现的,当时她立马捂住肚子跑进了厕所,所以没有人发觉。虽然她后来不相信,拿自己的血液去检查也没问题,可是荧光钻标志,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消除的。
      现在,她没敢和以前的人接触。好几次那些人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调笑着说那些女人都不像她那么有劲,她也只能假装没羞没臊地说一句当然,之后也只能还是躲着。
      不过躲着也没办法,她已经假装去旅游一个月多了,再不出现,说不定之前努力的一切就泡汤了,而她怎么能放弃那该死的荣耀呢!
      只不过不知道是吃错药,还是本来身体就这样体质的影响,她对男人那方面的想往骤然变得很强烈起来,几乎每天忍不住都要汹涌而至--让她什么事也做不了。而为了不被人看出异状,她只能暂居到城中央的人都不爱来的城区边缘。
      而最近卫生部频繁发布的文件,又让她处处碰壁。骄傲如她,却不得不一再忍受白眼。她在城中心的标准一降再降,也没有找到一个人愿意和她一起,只能跑到别的地方。
      但只要有那颗荧光珠,除了盲人之外,又有哪个男人肯和她那个?其实她也不想的,可她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这几天来她的欲想往更加明显,以前众星拱月的日子一去不返,她自己到处游荡的浪荡举动也让她自己简直要疯了!
      可更让她无奈的是,她无法解释别人对她的误解。她觉得这事蛮不靠谱的,她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可是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那些不敢跟她一起的人,破口大骂她心思恶毒,可她又不能抓出自己的肉把细胞挖出来给他们看!不过她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简单粗暴的“抠肉”品质倒是和城区人很相似。
      刚开始她的运气还好,毕竟她这种上乘的货色还是非常罕见的——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怜见的,都把自己当成货色了,呵!只是后来,连小侍者都不肯和她进厕所里厮混了,而这里的人也都知道她,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夜女花”
      夜女,夜夜御女,简直比小姐还不如的称呼!
      不过钟木恋虽然气愤无比,却无可奈何,因为她的确每天都需要这个,而这也并不是她自己能够控制得住的。
      最后还是在城区,这种防卫意识不那么强烈的地方,她才能稍稍缓解想望。
      可那些人不是老就是丑,有些还浑身脏兮兮的,令她不由地就感到倒胃口,更何况谈什么享受。
      她想想还是不甘心,所以今天她仍待在这里的酒店里,决定晚上还碰碰运气--却还是不得不喝了不少酒,败兴而出。只是好不容易在门口看见一个陌生面孔的男人,还以为得偿所愿,没想到他也那么不配合,钟木恋这般恨恨地想着,不由地咒骂起来。
      不过却没过多久,醉意又突然扑上脑袋,虚影叠生,钟木恋几乎是扶着虚空从酒吧的后门摇晃到临街的树下。
      扭了扭身子,钟木恋趴在让人不舒服的冰凉长凳上,摸索着从红色小皮包里掏出电话,拨通助理的电话。
      电话立马接通了,是钟家给她配备的3号助理陆曼小心翼翼的声音。
      “钟小姐,你在哪里啊?我已经在前门等您了”
      钟木恋听了就不耐烦起来了,也不管对错就迁怒于人,
      “我在后门,后门啊,前门没有你不会到后门来找啊,怎么这么蠢!还不快来,不是叫你早点过来,想让我等多久?怎么做事的啊!我跟你说,回去拿了这个月的工资给我走,现在马上过来接我!”
      电话那头的陆曼顿了一下,知道这是钟木恋这绝对是心情不好极了。钟木恋并不是不知人情世故的人,相反她的对公共学也还是真的有点研究的。她也知道说这些话不好听,并且是很失败的御下招数——但钟木恋就是喜欢这样。她就是喜欢这种把人当成丧家犬打发后,还要看着那人因为钱,而不得不乖乖上前为她服务的样子--说实话她很享受看着别人憋屈的感觉。
      似乎想说什么的陆曼,还是没说什么,只顾连声诺诺,似乎没有土性。
      钟木恋没有得到预想的发展后,听了她的声音感觉更烦,干脆什么也不掩饰暴怒地直接就挂了电话。
      不过钟木恋脾气不好,大概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委身于人也很凄惨,所得也非常不易才会这样--路虽是她自己选的,她也还是不免有些愤俗,所以才把火撒在这些人身上。
      本来钟木恋做这些事情是有些愧疚的,可后来做着做着,就理所当然了,甚至还只能这样做,她才能在其他重要的场合里克制住她的坏脾气
      而这些助理也没胆子说出,因为就算说出了也没人相信,毕竟她左右逢源着呢!聪明点的话,最好是自己去找到一条别的消火的路子的好……一不小心思念至此的钟木恋脸上的怒容毕现,喘了几口粗气,发怔了一会儿,合起了手机,斜倚着身子的一只手困顿地从长凳上慢慢垂了下去。

      风渐渐停了,路灯投下的光影打在树上,露出点点光晕,微暖的黄色,把一切映衬得像幅老旧的图画。
      除了那个钟木恋不时发出的哼哼声,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淌,一张安静的脸上光影斑驳,钟木恋的眼不知何时睁开了,直直地望进叶间深处,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她最讨厌这种孤独的时刻了,一个人的时候,总让她不由地回想从前,可那过程她不想面对,也才更让她像个幼稚鬼一样,控制不住地随便对人乱发脾气。
      钟木恋不由地恨恨地抓了抓头发,暗恨陆曼来的太迟,而后还有些心跳加速。
      树影在晃动,突如其来的想往让她有些亢奋,但她已经忍受太久了,反而更感觉眩晕。
      迷迷糊糊间,远远处传来汽车的急速行驶声在空旷的街道回荡,钟木恋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生起了一分警惕。
      她勉强坐正,疲惫的眼睛眼皮还有些发烫,揉了揉耳朵,她懒懒地站了起来。
      不过一会儿的时间,一辆银灰色的汽车“刺啦”一声停下,紧促的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车门一下打开,卷起一阵热汽油的大风,又透出一股冰冷的凉。
      钟木恋眯了一下眼睛,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皱起好看的眉头说“谁呀,赶着去死啊……”
      只是那声音在眼睛睁开的那一刹突然顿住,因为她看见阴森森的车里几双冰冷的眼睛死死的看着她。
      钟木恋的呼吸一窒,立刻转身跑进酒吧,但背后突然出现一只粗暴的手扣住她白皙的脖颈,将她往马路上拖。
      红色高跟鞋细细的跟在粗糙的水泥路上摩擦,混着钟木恋尖声大叫的挣扎声无比地刺耳。然而此刻,寂静的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也使得她的求救声无法传达。
      于是惊恐万状下钟木恋,余光瞟见刚好从酒吧门廊建筑转角匆匆赶来的助理,她的心里顿时燃起巨大的希望,急忙喊道“陆曼,我在这,我在这……”
      只不过那尖锐的声音伴着一声闷哼戛然而止,钟木恋被打晕乎得像是一团布包被扔到到座位上。
      然后她隐约听见一阵皮鞋声响起,紧接着另一个惊恐的女声响起,似乎犹豫是要靠近还是离开,“你,你们干什么啊……别走,别带走她,来人啊,救命啊,钟小姐你醒醒……”
      而后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又是一声闷响,万物飘然的街道恢复平静。银灰色的车极速驶出了这座最大酒吧后门的街巷,绝尘而去。只剩拐角处粗大的榕树,似经年累月积淀的老人般溢着睿智那般,不动声色地凝望着发生的一切。
      然而微风浸着润透雨露的香气缓缓漫过,这翩翩然的世界,却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一样地淡然惬意。

      序
      人生就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我说我喜欢斯文的人,可到头来,我却将斯文的人踩在脚底。只是,那究竟是我的本性恶劣,还是这个社会造就的斯文人本就无法流于上层?
      别人清不清楚,我不知道,反正我已经是不清楚了——文宇兰

      夜色寂寥,无边黑暗中闪烁的画面,好像一幅身处海洋深处的黑白默片,镜头模糊犹如破碎的岛屿。整个世界安静如斯,朝着某个时间维度平稳地推进,却唯有她,在那暗黑中不断地下沉下沉,胸腔中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压,连同血液里的承压也一点一点濒临崩溃地绞痛……
      文宇兰是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惊醒的,沉浸在梦境里难以自拔的窒息状态还一下反应不来,她不由地怔楞了一会儿,然后皱起眉头--那铃声刺耳得很。
      习惯性地看向床头柜上的时钟,时间是凌晨的三点21分。才刚累极睡下的她,实在疲惫,大脑皮层像被刀尖刮过的疼痛阵阵传来,使得她接起电话的语气就有些不善了。
      “文宇兰,请问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却是一个急促,且有些吃惊地陌生女声。
      “对不起文组长,是我,我是执勤室的下官柳柏。刚刚接到k901报警,公共科一位即将上任的公共关系专家和她的助理遭绑架被性侵后,扔到了警局门口......现场有很多目击者,而且有很多记者,考虑到她们的隐私和社会影响……不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们互相指认是对方被性侵,并且不肯配合检查--我们没有权利强迫她们检查,但媒体却需要我们出面交代……”
      窗外路灯的光亮微微透进厚重的纱帘,清风撩起了一室昏暗。文宇兰不禁揉了揉发疼的脑仁,只是沉默。
      虽然睡眠对她来说,不是一件舒服的事,但即使她睡得并不安稳,也是必不可少的。更何况,她是追查失踪一年多的手下直到今天也毫无结果,本就已经不堪的身体,怎么也不可能再坚持下去,所以才回来休息的--这般被打扰,如何能够心平气和?
      文宇兰边听边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起身扭开了灯。暖色的灯光一下子布满了这个透视性结构的二层套房,只不过灯光却还是有些刺眼,她的眼睛只好眯了起来 。
      她刚刚就躺在一层的床上--这也是忙碌时常用的休息位置。文宇兰平日里一般都住在城中心的单位宿舍楼里,但在外面也有一套单身公寓,很靠近城区的位置--方便她在回不去的时候,还能再自己独有的空间里生活。而今天凌晨她才刚从城区娱乐场所走访回来,为了能尽早休息、第二日再去,自然就到这儿来了。
      她的小住处里,楼下是一个卫生间,一套家具,和办公桌,一目了然。而二层有个有些隔断的带卫卧室连着一个很像仓库的工作室,面积只有一层的一半。边接电话的时候,文宇兰已经走到厨房接了杯水喝,发现电话那头的下官还在滔滔不绝,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她不得不开口打断。
      “柳下官,你要搞清楚重点。我一个小时前才从警局回来,而且这不算我的事,给你三十秒说清楚为什么我必须到场--否则别说什么人民公仆的事,因为我相信你身边现在就有好多个人民公仆”
      文宇兰心里一阵不耐烦,面上却也还只是冷淡。猜想到大概是连媒体都去了,闹这么大的麻烦不好收尾,最适合她这种不讲情面的人来接手了--但文宇兰才不情愿被别人当做笺子,而且这的确,本来也就不是她的事!心转念间,文宇兰做好了打算,决定无论待会那个下官说什么,都一概拒绝的。
      她这样打算着,想了一想一会无事,吵醒了又睡不着的她,便转身上了楼梯,想要整理一下一些以前处理完的卷宗。只是光着的脚还没踏上几个阶梯,电话那头吐出的一句话将她钉在了上面。
      “哦对不起,文组长,我忘了说,那个公共关系专家是您的表妹钟木恋。而且,也是她指明要您来的。除此以外,局长要您来之后,先去他办公室一趟......”
      文宇兰自少年以来,便是个极其克制自己的人。也因为谨慎,轻易不流露自己内心所想,从来都是最八方不动且镇定的。但从没一句话,像一道雷一样,把她惊得甚至倒退了一步。
      文员蓝脑海中思绪万千,一下子也有些慌了。要不是电话那头还有人等着回话,她都差点想要甩掉电话!
      只是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恢复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微微收缩不由自主放大的瞳孔,文宇兰只得尽力淡淡回了句“我知道了。马上到”后,就把电话挂断。
      握着电话的手死死地扣住栏杆的冰冷上,文宇兰简直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心情面对才好!
      即使在一听到钟木恋的名字时,她的心就不舒服起来了,而且直觉不会有好事发生。虽然也想心痛她的遭遇,但文宇兰就是忍不住,下意识地想抵触任何关于她的事。
      文宇兰有百分之九十九肯定,这肯定因为钟木恋自己的原因才会惹上的鬼事情,而她一旦沾染了,也必定会被迫做一些不情愿的事情。
      但无论作为什么身份来说,她既不能评判,也不能往外推诿。就好像知道快要下雨的蚂蚁那般头脑乱转,文宇兰只得按捺下心中不断疯长的猜测,急忙收拾了一下,驾车先到了k城警察局。
      只是文宇兰实在没想到,一向顺畅的警车通道,却被一大波记者媒体和粉丝挡住了。警卫团似乎还没赶到,而现场只有保卫室里一个老警卫坐镇,还得边和义警们一片混乱地拦住那些想溜进警局的人--整的是一团乱麻!
      这样乱糟糟的场面,可惹烦了一向最没耐心的文宇兰了。眉头紧皱的文宇兰坐在车里,都忍不住考试敲方向盘了。只是徒劳地等了一会儿,强自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文宇兰看着拥挤的人群似若有所思却又很是犹豫。但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决定了什么,放在方向盘上交握的双手骤然握紧。
      余光瞥到旁边一辆和她一样的蓝色路虎正驶过来,还边打开车窗。敏锐地察余觉到那个陌生人似乎想和她说什么话的样子--文宇兰不喜欢和人陌生人说话,所以几乎在那瞬间,装没看见却又像巧合似的,文宇兰堪堪地抬起一只手,然后用力下按。
      “嘀……”
      一阵尖锐的长笛声突然在人群身后炸起,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且在巨大的惊吓过后,纷纷转过来愤怒咒骂这一始作俑者。但没人理会这聒噪也就算了,接下来更骇人的是,那辆蓝色路虎竟然开始加大油门,引擎嗒嗒声持续上升。
      刚刚还在戳着指头大骂的人们都呆立在警察局门口。
      半晌,一个骂得最大声的胖子似乎不敢置信地喃喃道,“她不会是想撞我们吧?”
      话音未落,那辆蓝色路虎果真朝他们加大马达冲了过来,所有人立马反应过来四散而去,原本被堵住的马路一下子敞开,车就像一条猎豹一样冲进了警局。
      “呀呸呸,什么人这么嚣张,我要投诉!”,一个躲闪太快,不小心扑到花丛里的胖胖男子吃了一嘴的草叶,爬起来吐着嘴巴里的树叶后,不禁大声地叫嚣着,指天指地的咆哮。
      而保卫室里单手撑着下巴,刚接过文宇兰一记点头问候的老警卫面上神色诺诺,心里却不由得狂笑。
      “哈,她没找你赔撞坏警局花圃的钱就不错了,你还投诉?估计下辈子她脑袋失忆了才能回给你一句,请问你是?”
      老警卫知道文宇兰的分寸,那可是真真的把握得,把她的全部人生完美贴合地游走在法律边缘。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出事?所以他边笑着,一边赶忙起身出了保卫室,趁着人群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和义警一起把路腾了出来。
      人群聚拢起来,又被分隔在警局通道两侧,仍是吵吵闹闹,争执不休,只不过这次的焦点不是钟木恋,而是放在了刚刚那个肆意妄为的“恶警之首”文宇兰。他们个个义愤填膺,纷纷要求要刚刚那个恐吓,加上恶意伤害公民的人出来给他们道歉。
      老警卫稍稍安抚之后,才不再管。只是当他刚要坐进保卫室时,却意外地看到了又一辆和文宇兰一模一样的蓝色路虎稳稳地开了进来。
      车窗还在保卫室门前摇下了,一个文质彬彬的英俊男子出示了他的证件,然后非常礼貌地向他询问--文宇兰警长办公室在哪里。
      老警卫只记得自己呆呆地看着那男人深邃的眼眸,讷讷地说了句8层。然后直到年轻男子走了以后,才蓦地一拍自己脑袋--“又不是个大姑娘,还看傻眼了,真是白活了!”,老警卫反应过来,一番自嘲后,兀自摇摇头又转身进保卫室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独的岛屿,只有与他人交流时,才能构建沟通的桥梁。而幸又很不幸的是,文宇兰完全活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却又不得不和其他人的平行世界“扯上”了关系……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她是个最是闭塞,却又最为开通的人。
    她侦办过许多案件。也因为冷情冷心冰冻过的深思,而如同机器般处理过那些人和事,然后“删除”了那些记忆。只不过似乎是从那个案件开始,或许是因为那个对她来说既熟悉又特殊的人--因为有了那么一些感同身受,所以她冰冻的外壳裂了一丝缝隙,然后开始对这个世界重新有了感知。
    那感觉有好有坏。只是从现在的岁月才又开始感知的话,似乎一切都太迟了--即使她的时间过得更为缓慢一些,那也无法挽回了--每个人的年岁都一样,从小到大,再至老去,但心理的年龄却不尽相同。文宇兰的心理成长就异常缓慢,而且几乎停滞了。不过那也不能说是缓慢,只能说是一种奇怪的复杂:她能吃得了卖命的苦,却不能吃下稍微违背自己心意的苦。幼稚又沧桑、自私又泛爱、冷漠又柔软。
    此篇开始,就从对于文宇兰来说的,那个既特殊又熟悉的人身上开始说起,虽然简短来说,三两句话就可以说完,因为结果非常明显--那个失踪的孩子虽然没死,但也像死了。有些事情,有些情感的细腻,远不能用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道尽。所以文宇兰会详尽描述--那些对她来说很难再体会到的细腻情感......就当是尽力描补她那苍白的人生吧!不过她似乎也只能留下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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