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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章 皇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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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穿着传统的东方戏服,进入了西欧庄园样式的城堡。
白色的城堡高高立起在湖畔中心,恢宏华丽,像是彰显着居住之人的身份之高。
“安静,不要露出你们低贱的本性。”
花楼的妈妈罕见的穿着一身压箱底的缎面对襟襦裙,脸上打着白白的粉,还抹了粉红的胭脂,只是因为过分圆润衰老的脸,油腻干燥的挤成一团,格外丑陋。
花伶和身边几个同戏班的男子惶恐的抬头,一句话也不吭。
他们这次是因为皇女殿下忽然对戏剧产生了兴趣,又因为领地上只有他们一个东方来的剧团——虽然是个以色待人的东西。
但毕竟也会唱戏,所以就被请来了。
等他们被带到一间房间换衣物,他们几个才小声的交谈起来。
“阿飞,我们这次真的会见到皇女殿下吗?”
……
“会吧,不知道皇女殿下是怎么样的呢……”
……
“城堡真的好大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城堡,”大花伶一岁的义兄秦安长着一张笑吟吟的脸。此刻看着仿佛无处都布满蔷薇花的城堡,眼中尽是惊叹。
传言皇女殿下一向喜欢白蔷薇,因此宠爱女儿的国王就把送给她的整个宫殿的建造都是用白蔷薇来当做素材,无论雕塑还是地板的暗纹,都是舒展的蔷薇花。
他们这些底层的人从来没看过这些东西,现在看着自然是惊叹无比。
也有心中有不安的,比如说花伶。
昨天来了很粗鲁的客人,他被折磨的受不住,今天又被妈妈拉扯着起来,已经很勉强。
而且……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好差事。
只要皇女一下令,或者一个不满意,他们这些人统统都要掉脑袋。
“快别说了,我帮你们涂胭脂,阿娇,你身体没事吧?”秦安担忧的看了眼几个不过都是十五岁左右的少年,拿起手中的胭脂晃了晃,最后眸子落在了花伶身上。
花伶的艺名单一个娇字,久而久之被客人们唤成了阿娇。
“没事……”他揉了揉眼睛,笑着站起来。
逃脱不了的命运就像是这个名字一样罩在他头顶,无论怎样都翻不了身。
“要是皇女殿下会给我吃块干面包就好了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吃到面包了。”阿飞这样感叹着。
——天真。
花伶这样看了阿飞一眼,到底没有说什么。
他们被人领着穿过白色的长长廊桥,远处破晓的天际点缀着隐隐几颗星星,闪着白色的光,海平面宁静的沉睡着,似乎从未醒来。
转眼间进入的是更加蜿蜒的楼梯,白色蔷薇花雕刻在任何一个角落,羊绒地毯一路往上铺。
“贵安,请问是朝云剧团的吗?”
一个人光着脚踩在尽头的羊毛毯上,一头翡翠般的浅绿长发绸缎般飘逸在他脚踝边,伴随着白色的单薄裙子晃荡。他纤细的手中拿着一个蔷薇样式的灯台,上面是点燃的蜡烛,烛火打在他脸上落出一地寂静。
斐乐,如今的萨尔城皇女,有着最为纯净的光明血统。
整个人在黑暗与手中的烛光对比下显得无比温柔矜贵,举手投足都是皇室的优雅淡然。
真是让人自惭形秽,花伶看了一眼那人曳丽的容貌就迅速的低下头去。
——不正常。
仅仅是看见皇女的那一瞬间,他眼眶就不自觉有些发红。
在他心中骤然生出一种极度的喜悦,仿佛是看他鲜活的站在这里都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一般,和剧烈的痛楚交织而成,莫名其妙又消失的猝不及防,甚至等不及他去回味。
他也就没有注意到,那双湖泊一般蓝绿色的眼睛,在他弯下去的背影上停留了很久。
“皇女殿下。”他们弯腰行礼,按礼说接下来应该被带去前厅,花伶正在暗暗忍痛,他双腿几乎发着抖,站都站不稳。
他迷糊间听到一个极尽温柔的嗓音在自己耳边荡开,“孩子,来我这边。”
他下意识想要看看是在叫谁,谁会那么幸运。然后就看见所有人包括秦安都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
中间那个月光般的人,穿着一袭轻飘的白色长衣,除却胸口一个白蔷薇吊坠,再无他物。他睁着一双清澈的透光的眼睛,抿着嘴朝他抬了抬手腕。
——谁?
——我吗?
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像是夺了主权一般朝着那个人走了过去,然后蹲下身子小心接过他递来的手指尖。
手的感觉是冰冷的,没有一点点的温度,在中指上戴着一个金色指环,上面一串锁链伸进了他的袖子中。
斐乐静静看着他,微微向上让花伶顺着他力道站起来,然后就将指尖从他手中抽离。
“你和我走吧。”他转头和那个管家点点头,没有什么询问的意思。
管家会意,带着剩下的人朝一个方向离开。
老鸨犹豫两下,走了两步又踱回来。犹豫了下,面色讨好道“殿下,这个贱胚……奴隶是旦角儿,缺了他戏没法演……您想要这种款的,一会演完我给您洗干净弄个更漂亮的过来。”
花伶心中露出果然如此的微笑,他看着手,感受着刚刚的温度,觉得那手上的温度似乎快和他心中的温度一样。
——还是不行吗?
无非就是怕缺了他这个摇钱树以后赚不了钱。
但这也是很多人放弃他的理由,给了他赎身的希望,转眼间就是更大的绝望。
——皇女就算不差钱,不过应该也不屑于给一个妓.子花钱吧?
这就是他妈妈的自信。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背影,等待着他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挑选一个更合心意的。
却不料等待他的不是抛弃,而是哗啦一声的拔剑声。
那个管家刚刚还是文质彬彬的模样,梳着光滑的油头,大概四十岁的样子,此刻拔出剑对着妈妈怒目而视。
“光明神在上,殿下身子孱弱,天生圣体,怎么会干那等龌龊之事?”
老鸨吓得花容失色。
“莱特,莫惊扰了客人。”斐乐抱歉的对老鸨点点头,歉意却不深达眼底。“礼物我已经备好,您过去收就行了,这次表演可以延后一个月。”
管家莱特有些不满为什么皇女会下如此决定,但还是服从的把剑收了回去,转而向另一边的走廊“我去给各位分配房间。”
他行了礼之后退了下去,妈妈眼中泛着喜悦,颠颠跟着去拿谢礼——在她看来应该是自己的卖.身钱。只有几个少年在悄悄往自己这边看,秦安眼中含着不安,生怕这位皇女有什么难为人的嗜好。
花伶冲他点点头,面上看着很平静,心里面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这算什么?这么简单就被赎了身吗?
空气在两个人的时候仿佛稀薄了一层,让人喘不过气来。
斐乐在花伶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没有看身边的人。他声音因为体虚听起来有些飘忽空灵,分辨不太清性别的边界,或者说他这样一个美的毫无瑕疵的人就可以脱离性别的边界。
“走吧。”
说着,他率先掌起手中的烛台,继续朝着盘旋楼梯往上走去,一直到了城堡顶,这里很大,却只有一间卧室,墙上的装横更加华丽了。
白色珍珠点缀出的床帘,和那看起来就很软和的高脚床,被褥从上面铺张到地上,明明是易脏的白色被子,在这里却显得与奶白色的房间浑然一体,有种靡废的美感。
他觉得自己踩在这个毯子上,就像是上好的红酒中被人倒入了污水,这样一个身份低微的人,不太配。
“孩子,去把隔间把身子清理下。”明明皇女殿下像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关注过他,声音却恰好点在他的焦虑点上。
——似乎比他还会察言观色。
“是。”他不再多看,低头退了下去。
在他关上门的一瞬间,脑子里那个模糊的修长身影才淡下去。
而门内的斐乐,静静的看着天空中的明月。
翡翠色的前额发挡着他半张脸,露出的半张脸色苍白的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他揪住自己的心口,无力的往下滑了下去,在刚刚的走动中,他额头已经冒了一层虚汗。
——还好,他还活着。
——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