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风冽》景心

52、静日生香

　　原熙冽目送高公公背影，心中宽松不少，转头却见冯辅国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皱眉道：“还有何事？”

　　冯辅国忙陪笑道：“殿下，天色已不早了，殿下明日还要临朝理事，还是早些歇息吧。水妃娘娘身子不豫，听高公公适才的话，今日尚有得折腾，依老奴见不若移至西暖阁养病，老奴定眼不眨得侍候在边上，再说娘娘的姐姐尚在西暖阁，有她照看倒也方便些。”

　　原熙冽听了这话脸色一寒：“孤说过再不想见此人，你又提她做什么？”

　　冯辅国没想到这一击拍在了马蹄上，忙道：“老奴该死，老奴只想着娘娘病中能有姐姐在边上照拂也是好事，却浑忘了殿下先前说的话，真是该死。”

　　“将那人移出去，你在宫外寻处僻静的地方安置她。”原熙冽冷冷道，沉默了会又道：“依旧找两个牢靠些的人好生跟着，不可漏了消息，也…别难为她。”

　　冯辅国答应了声，便出去了。

　　原熙冽缓步上前撩开帷帐，看着叶落，静默出神。大婚那日的欢愉，是他有生以来的极致，那日那人在他怀中柔弱无依，惹人怜爱，他尚以为相拥的便是眼前这人。最是销魂的那刻他曾在那人耳畔说：“叫我熙冽…”水落石出的那一刻，除了被欺瞒的惊怒，更多的是一种最软弱隐秘之处被人窥破的难堪和羞恼。那样的话，那一种情动欲狂，他原是只愿意眼前这人知道的。

　　许是迫于原熙冽灼灼逼人的注视，叶落轻皱着眉，慢慢的睁开了眼，待看清了立在她身前的这人时，叶落讶然出声：“太子…殿下？”随即唇角牵起一丝苦笑：“我…到底…还是进宫了么？”

　　原熙冽瞧着她唇边的苦笑渐渐淡去而紧抿上嘴角却更见倔强，心里便觉着有些凉意——那样一种任君恣意怜的小儿女情态，于她，是永不会在他面前有的娇羞么？他心中暗叹一声，只凝眉不语。

　　叶落淡淡一笑，一张素脸掩映在如云似瀑的黑发中，更显苍白脆弱：“这次，想必又是殿下的人救了我，说来也巧，每次叶落蒙难都能得殿下相助。”

　　“如此，何如？”原熙冽淡淡道，口齿间却已有寒意。

　　叶落轻呼一口气：“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说罢便闭上眼，不再瞧他，眉目间却全是如释重负之意

　　原熙冽不禁轻笑出声，道：“本来也无需你相报。”他见叶落仍是双眸紧闭，便淡淡道：“你是父皇亲自指给孤的，你我注定相伴一生，救你本就是孤份所应为。”

　　叶落霍得睁开双眼，冷然看着原熙冽道：“东宫一顶轿子竟要接水家两个女儿么？”

　　原熙冽听了这话，心中便有些恼意，恨恨得看着叶落，一字一顿道：“东宫的轿子接得是你，从来只是你。”

　　叶落不明所以：“为什么只是我？”

　　原熙冽有些费力似的缓缓道：“那日在长亭…你…你在亭外…”却再也说不下去了，那日长亭初见，惊艳的是他；长亭外，她遥遥的一笑，怦然心动的也是他，只不过等他回过头来方才知道，她笑时眼中的人是他身后的人。他和她终究不过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么？那他要以什么籍口留她在身边？莫非兜兜转转，终究是脱不了明晃晃的“以势压人”四个字么？

　　原熙冽此时方有些领悟当年太宗皇帝为何要以至高无上的权利去羁绊元泰，也许坐在那人间最高的位置上，有的不过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冷和窒息，若有个人可带来几许暖色，一缕清新，却叫人如何能放手？

　　叶落听了仍是有些迷糊：“长亭外…”忽想起那日在长亭外见那人身披晚霞，冲她悠然一笑，薄暮中虽面目看得不很分明，但那暖意和甜蜜却直抵心间，只是那样的日子似乎已是前世的事情了。叶落细细思量，终若有所悟道：“殿下…是因为靖南王么？”

　　原熙冽不知是该痛恨还是庆幸终还是有一个可以宣诸于口的籍口，便冷冷道：“熙妍为皇室更为天下的太平远嫁靖南府，孤不希望有任何事委屈她。”

　　叶落脸上漾起轻柔的笑容，轻声道：“能有这样一个诸事替她打算的哥哥，公主真是好福气呵…”

　　原熙冽不辨她是真得如是想还是暗含讥讽，却难忍这样的情景，终于拂袖道：“你好生歇息吧，省些力气，熬过毒发的痛楚。”说罢便向外走去。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畅春殿东暖阁内，原熙冽烦躁的问冯辅国道：“现下她怎么样了？”

　　冯辅国低头道：“娘娘略进了些汤水，如今毒又发了，看情形是痛得很。”

　　“高公公可有纾解之道？”

　　“高公公说了这毒只能一丝一丝的去，痛楚亦然，娘娘得自己熬过去。”

　　原熙冽听了，默然了片刻，终究难敌心中的牵挂，便大步向寝殿走去。

　　寝殿内，宫人们围在叶落的床前，却是手足无措。原熙冽沉声道：“都下去吧。”所有人片刻间便退得干干净净。

　　原熙冽径自上前拨开帷帐，却见叶落形容憔悴，苍白的脸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紧蹙着眉头似是不胜痛楚。原熙冽不知她此刻是醒着还是已然疼得晕厥过去，却也不问，只和衣半卧在床上，将叶落紧紧揽在胸前。原熙冽将下巴轻抵着她的额头，觉着此刻心中五味杂陈，心中暗道：“就只是这样也是好的，至少此刻你便在我怀里，哪怕你我一样的不胜痛楚.”怀中人全无动静，只是汗仍淋漓的出着，衣衫湿了一重又一重。

　　天色大亮时，原熙冽模模糊糊得听到冯辅国的唤声，方才醒了，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竟抱着叶落睡着了。原熙冽瞧着叶落的神情似是安然了许多，也暗嘘了口气，轻轻将她放在被窝里，忙起身下地，却发现自己的前襟也已被汗湿透了。

　　冯辅国躬身进了内殿，边侍候原熙冽洗漱更衣边道：“今早军中又有邸报来，刚刚公主和靖南王也来请安，老奴让他二人在锦华殿侯着呢。”

　　原熙冽听了冷笑道：“卫翌风是一刻都等不得了，也罢！就让他回军中去吧。”说完便龙骧虎步的去了锦华殿。

　　锦华殿原熙妍一见着原熙冽便笑道：“太子哥哥，如今这东宫的门槛可忒高了些，熙妍连哥哥都不容易见着了。”

　　卫翌风亦含笑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原熙冽微笑着对卫翌风道：“如今都是自家人，不必客套。”甫又对原熙妍笑斥道：“这两日水妃意外中毒，这宫里忙得人仰马翻，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说什么牢骚怪话？”

　　原熙妍笑叹道：“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往日里东宫里多有美人出事，却没见过太子哥哥这般紧张”

　　原熙冽听了这话，板了脸训道：“熙妍，如今你已出阁，言辞间要有些分寸才好。”

　　卫翌风见原熙冽眼下颇有青色，不由心里暗奇：“一向都说太子不近女色，如今为了水妃却似动了真章。”他见原熙妍挨了训斥后颇有些不以为然，便笑着解围道：“水妃娘娘遭此一劫，却能逢凶化吉，想来必有后福。”

　　原熙妍听了亦笑着对原熙冽道：“这两日宫里都在说着水妃娘娘，臣妹却还没见过真人，太子哥哥我去看看她可好。”

　　原熙冽看着她，略一迟疑便笑着道：“你去看看也好，只是她如今身子骨弱，你别闹着她。”

　　原熙妍笑道：“她如今是太子哥哥心尖上的人，熙妍怎敢造次？”

　　原熙冽皱眉笑道：“总是没个规矩。”便由着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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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困了，就这么发了，有错明天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