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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眠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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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亿在回家前先去了趟汽修厂,自己对着厕所里的镜子草草处理了一下伤口,又将被血染得一塌糊涂的衣服换下,套了件工作服匆忙往车站赶。
为了不让她的小漂亮怀疑她出门约架,她特意将自己摩托车丢在家门口,抓着把硬币乘公车赴约。
车上人不多,任亿挑了靠窗的单人座坐下来,掏出手机给她的小漂亮打电话。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嘟……嘟……被叫无应答……”
“嘟……嘟……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连四通电话下来,她的小漂亮搭理都不想搭理他一下,到后来不耐烦了干脆关机。
小漂亮可能真的生气了……
任亿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要凉。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摸出一副耳机来。耳机是有线的,耳机线被人整整齐齐卷好了,所以解开十分方便。
任亿怔了怔,轻轻笑了。
那是她家小漂亮的手笔。
他知道她酷爱音乐,尤其喜欢整天塞着耳机自嗨,却又总嫌耳机线乱七八糟缠绕在一起时解开太过麻烦,好几次实在不耐烦了干脆暴力拆毁。
所以路和每次在她用完后都有替她细心理好,以防五马分尸的惨案再度上演。
一会儿回家得赶紧道歉才行……
任亿这么想着,伴着朴树的《平凡之路》,随着早已麻木的痛感,她在公车一摇一晃的颠簸中沉沉睡去。
到家已经晚上十点二十了,任亿望着面前黑魆魆的房子,不自觉咽了咽唾沫,做贼似的掏出钥匙开门。
可谁知这才推开门刚迈出一步,她便听到轻微的“咔嗒”一声,某个不明物体应声袭来。
若是放在平时,这种玩意儿任亿随随便便就能避开,可今天的她实在是疲惫不堪,一时躲闪不及,被击中了膝弯,与此同时一道身影迅捷蹿出,把毫无防备的任亿扑倒在地,随之极为霸道地欺身压了上去。
变故来的太快,任亿摔得眼冒金星,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也幸亏大厅里头的地板上铺着层又厚又软的地毯,她才不至于摔成脑震荡或表演一个原地去世。
“舍得回来了?”清冷的嗓音冻得快要结霜,但任亿还是秒速分辨出来是她的小漂亮。
“嗯呐嗯呐,”任亿乖巧地点头,回应道,“家里有个这么温柔体贴的小漂亮,谁还舍得在外面过夜啊~”
“哦?你还想在外面过夜?”路和几乎贴着任亿的耳朵在说话,“打算和几个小男生处?嗯?”
“不敢不敢,小的怎会动那方面的心思,娘娘清放心。”任亿稍稍侧过脸,唇角颤抖着微微下撇,那模样一看就是在憋笑。
屋内漆黑一片,路和眼神再好也看不清任亿的神情,继续高冷道:“女人,你让我现在出离愤怒,准备好接受我怒火的洗礼了么?”
任亿一口老血没忍住,毫不收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抬手搂住路和的腰,往他脸颊上狠狠啵了一口,笑道:“男人,你在我身上点的火就要你自己用身体来灭掉,准备好偿还你的情债了吗?”
“任亿,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沙雕总裁文?”路和高冷的人设终于绷不住了,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泪花都出来了,“我,我下次去你那厂子找二傻好好说说去,让他别总给你推荐这种降智小说………”
任亿模仿着方才路和质问她时的冷漠语气道:“小漂亮,你快告诉我,最近是不是又有小学妹拉着你去挑奇奇怪怪的书了?”
路和听了这话,白净的脸微微有些发烫,耳根子却已经很不给面子地烧起来了。
“没,没有的事,你不要乱讲……”路和把脸埋在任亿颈窝里,闷声道。(据当事人任亿回忆,自家媳妇的脸烫得可以当暖手宝用)
“诶,怎么就害羞了,我还什么都没干呢,”任亿搂着小漂亮,笑眯眯地调戏他,“跟老公讲讲,都收获了些什么,好不好?”
“好你个鬼!”他的脸“腾”的又不知道上升了多少度。
“老公我想听嘛,我知道我家宝贝最爱我了对不对?”任亿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舔了舔路和滚烫滚烫的耳垂,“求求你啦,小漂亮~”
他赖在她的怀里一动不动。
“媳妇你再不理我,我就睡公园长椅去咯?”任亿忽然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社会我亿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干得翻痞子,打得过流氓,女侠气概展露无遗,重情重义,为人豪爽,风流事迹传遍大小远近十村八乡。
可这大名鼎鼎的女侠任亿,现在正抱着一个枕头,可怜兮兮地蜷在卧室地板上。
是的,你没听错也没看错,说好的睡地板就是睡地板,真的连床被褥都不给她留。
她的小漂亮好狠的心呐!男人傲娇起来真可怕……
任亿躺在那里胡思乱想,却忽然察觉到自己后背的触感不太对,冰凉混合着温热粘腻,还隐隐散出一股铁锈味。
糟了,刚才和自家媳妇闹得太厉害,好像动作幅度太大了些,把勉强止住血的口子重新扯裂了……
“我说怎么从媳妇投怀送抱后就开始疼了……”任亿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脱了拖鞋赤脚摸黑溜出房间,顺手轻轻掩上房门。
已经很晚了,路和才刚刚睡着,她可不想让小漂亮在第二天上课时打瞌睡。
任亿家的浴室和卧室是独立的,卧室里一般备着医药箱,而任亿现在需要的急救箱则放在浴室柜子里。
她关上浴室门,轻车熟路地打开备用小灯,从柜子里拎出箱子,光是这一系列动作便让她疼得冷汗直冒。
她从箱子里翻出止血绷带和止血药粉,正在恼火怎么都找不到剪刀时,清清冷冷的嗓音自门外传来:“需要剪刀么?”
任亿一怔,经历了三秒的思想斗争后果断放弃扯谎,起身给路和开门。
路和手中握着把剪刀,一脸冷漠地望着她,再配上他周身若隐若现的怒意,像极了一个准备杀人行凶的罪犯,还是特俊的那款。
他一进浴室便皱起眉,嫌弃道:“任亿你是被对面砍成刀削肉了?真臭。”
“是啊是啊,我家小漂亮比我香多了,”任亿虽痛得不行,嘴上还是调笑道,“媳妇快给老公看看,这次需要用掉多少绷带和止血药,下次我去补货时心里有点数。”
“补货补货,你也不算算这个月去药厂几次了?要不你和药厂搞个联动,直接把它搬来算了,还能省掉一笔来回费用。”路和帮任亿脱下已沾上不少猩红的外套,眉头锁得更紧。
“有道理,媳妇讲得太对了!”任亿暴风鼓掌,“我明天就去联系拆迁办和建筑公司……”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变怂。她从镜子里看到路和的表情慢慢黑化,眉宇间似笼上一层阴沉沉的乌云,云层中雷电交加,电闪雷鸣。
衣物除尽,露出浸满殷红的纱布,路和一把按住任亿的肩,刚想让她坐好别动,她却一个哆嗦差点蹿起来。
她伸手摁住他放在她肩上的手,边蹭豆腐边“嘶嘶”吸着冷气,太阳穴上青筋隐隐出现。
“任亿,把手撒开。”他平静地开口命令道。
她难得听话一回,乖乖松开手。
虽然她很不情愿让小漂亮看到她那一大片还没消退的淤青。
“怎么来的,”路和以指腹细细摩挲着那泛着青紫的皮肤,动作温柔谨慎,“这次对面有几个?”
任亿盯着镜子中垂下眉眼的他,心中想着这个男孩真好看幸好现在是我的,口中老老实实道:“五个,其中一个是怂包。”
怂包指的是那个小寸头。
“结果怎么说?”路和熟练剪开固定纱布的绷带,屏着呼吸慢慢揭开那块湿淋淋的纱布,狰狞可怖的刀口暴露在他面前。
浴室中弥漫着的血腥味本就刺鼻,这下更为浓郁,路和闻着这股味儿,胃里翻江倒海。
“跑了三个,”任亿突然注意到路和神色有异,忙抓住他的手,有些紧张地道,“晕血症又犯了吗?要不要先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那样会好一点。”
“我的晕血症早就被你治好了,”路和打开排风扇,闭眼重新调整了一下呼吸,“任亿你记性真差。”
“是是是,”任亿捏了捏路和的手,牵到唇边亲了亲,笑道,“家里只要一个人记性好就够了。”
“哼,不要脸。”路和低低笑了一声,丢了剪子,从任亿手中取过止血药,两三下拆开纸包,把药粉对准不断渗血的伤口干脆利落洒下。
当药粉与绽开的皮肉相触的那一刻,任亿全身的肌肉与神经都绷紧了,尖锐的剧痛叫嚣着企图摧毁她的神志,她把牙关咬得“咯咯”直响,脖颈上的青筋全数爆出。
尽管这些年来路和已替任亿包扎过多次伤口,但见到她此番痛苦不堪的模样,他的心还是像被无形的大手攥紧了,疼得厉害。
他的女孩,总是那么喜欢胡来。
有的时候他心知肚明,他的女孩又为她的小漂亮去拼命了。
他也不是没有劝过她,不是没有阻止过她,但女孩每次都将他摁在墙上吻得他丢盔弃甲,投降屈服。
当他问她为何要为他做到连命都不顾的地步时,她伸手捏着他的下巴往上轻轻一挑,痞痞一笑:“我的小漂亮,谁都动不得。”
“任亿,”路和抿了抿唇,声音微乎其微,“你看我。”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克服疼痛带来的麻木感,慢慢仰起脸。
路和的手很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是一双适合弹吉他的手。
任亿曾牵着他的手,这样调戏过他。
而如今,这双手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女孩冰凉柔软的脸庞,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男孩俯下身子,亲吻着他亲爱的骑士。
他们在弥散着淡淡血腥味的深夜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