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许诺》漫玉百合

5、第五章

　　转眼间，五年的大学生活已经结束了，我回了老家，在县城的中心医院里做了一名实习医生。

　　回到这个熟悉的小县城，曾经和时间牵手，漫步的地方已经不见了，这几年这里大发展，小县城曾经的样子已经快没有了。而我又可以陪着我的姥姥姥爷了。每天看着他们老两口出出进进的忙着给我做饭，就知道他们心里很开心了。

　　医院里的工作很忙，工作的节奏也很快，为了让我们更快的掌握所学的知识，院长把我和另外一个叫安娜的实习生安排在了急诊科，因为急诊科的病人多，病情复杂，可以让我们更快的熟悉医院的程序以及临床的病情特征。

　　刚进医院的第一天就把我吓到了，一个病人急匆匆的来到医院，用他的左手扶着他的右手，大喊着：“大夫，大夫，快救救我。”看着他血淋淋的右手不停的滴着献血，一时的我没反应过来。“许诺，快让病人躺床上，清理伤口。”我的师傅连医生喊道。我和护士们赶紧帮客人清理伤口，师傅看了之后：“还好，没有伤到骨头。穿针，消毒，缝合，止血。包扎。”师傅三下五除二的就给病人处理了。我们两个实习医生被惊的目瞪口呆。师傅看到了我俩的表情，不紧不慢的说着：“以后见得多了就好了，我刚来那会也和你们一样，现在不也练出来了吗，多练练就好了。”

　　自从父亲去世后，哥哥便办了过来和姥姥姥爷同住，这些年，我在外上学的日子，一直都是哥哥帮忙照顾着家里。老家的年轻人也都跑到了城里生活，毕竟城里交通便利，生活方便。我和哥哥便商量，我们挣点钱也在城里买个房子，把姥姥姥爷接到城里去生活，虽然姥姥姥爷一百个不情愿，但是看到我和哥哥很孝顺他们，心里还是同意了。

　　哥哥因为父亲不正干，当初早早的就辍学了，十五岁的时候就开始闯社会了，好在哥哥是个正干的小伙，十五岁给人家做服务员，到今天，他是我们县城最大的一家酒店的大厨了。姥姥姥爷一直托人给哥哥说媒，让哥哥相亲，可人家一看我们没房子没钱，都没有下文了，哥哥便不再考虑结婚的事，一直守护者姥姥姥爷。

　　急诊科里我们工作了一年的时间，学到了很多知识。生活也慢慢的走上正规，工资也远比我们实习的时候高了很多，我和哥哥凑了凑钱，考虑到将来哥哥结婚的话，肯定不会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于是我们便在医院的附近买了一套六十平米两室一厅的老房子，哥哥又捯饬了一下，把客厅分出来了一个卧室，他便住在客厅里。

　　姥姥姥爷虽然年事已高，但是好在身体硬朗，中午下班因为我不能回去吃饭，姥姥姥爷就每天牵着手，提着饭盒，到我们医院里给我送饭，两个人每天讨论者哪个超市的菜便宜，哪个超市里的肉好吃，乐此不彼的跑着超市和市场，只为了给我们一家人做我们爱吃的饭菜。我们的房子离公园较远，姥姥姥爷没事的时候就一起到我们医院院子里的小花园，散散步，锻炼锻炼身体，医院的同事们慢慢的也就认识了，总是对我发出赞叹的声音：怎么会有这么好好的姥姥姥爷，他们的姥姥姥爷可是从来没有管过他们。

　　来医院的第二年，院长让我们轮科室学习，这一年我们去了肿瘤科，肿瘤科的病人一般都是住院病人或者长期来检查的病人，就在我到肿瘤科的第二天，没想到时间的妈妈来到我们肿瘤科，正巧被我碰上，她看上去憔悴了许多，岁月没有放过这个善良的妈妈，皱纹和白发也爬上了她的脸和头。阿姨正要出门一下没注意撞在了我的怀里，我一看是阿姨便赶紧问她：”阿姨，怎么是您？“她也很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我。阿姨有些慌张，看他样子我关切的问她：“阿姨，您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需要我的帮助吗？”肿瘤科的王医生叫住了我：“许诺，你过来，我给你安排下工作。”因为工作原因便和阿姨告了别，阿姨走后，王医生才说：\'你的这位阿姨脑子里长了肿瘤，虽然是良性肿瘤，但是跟他沟通了几次，他一直不愿意做手术，但是如果手术不做的话，这个肿瘤就有可能会变成恶性肿瘤。既然你们认识，最好多劝劝她。“我才恍然明白为什么阿姨刚才那么慌张。

　　回到家跟姥姥姥爷聊起了这件事，姥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阿姨身上。

　　每天忙碌的生活，让我无暇想起曾经的时间，只有在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候，我才会想起时间，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过的是否还好？

　　也许是想起了时间的存在，也许是念及阿姨曾经对我的疼爱，我按照医院档案记录上的地址，找到了阿姨的家，这是他们的新家，以前的房子因为城市规划早已经拆迁了。当我敲门找到阿姨家的时候，她很是惊讶我怎么会知道他们住在这里，我告诉阿姨是按照医院的记录找来的，进到屋里只有阿姨一个人在家，叔叔据说是上班去了，坐下了和阿姨聊起了他生病的事情，想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做手术治疗，阿姨低下头伤心的说着今天她说的话我不能告诉时间，她才能说，我做了保证，阿姨这才说出：”你知道吗？阿姨一个人不敢去做手术，时间在上海工作很忙，我不敢给他说，生怕他担心，你叔叔前些年因为拿了别人的好处费，现在还在监狱里待着，这些我都不敢给时间说，他现在的工作挺好，我们不想因为这些影响到他。“听到这里，我才明白了这些年原来阿姨一个人撑着这个家里。”为了打消她的顾虑，让她尽快去做手术，照顾好身体，我跟阿姨保证，这些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让她尽管的去住院做手术，如果钱不够我来想办法，叔叔那边我会去和他说的，让他不要担心，阿姨可能是怕麻烦我但又想去治病，一直摇摆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知道阿姨比较为难，便提出说：”要不这样吧，阿姨，明天我陪您一起去看看叔叔，我们把这件事和叔叔说一下，看叔叔什么意见，您和叔叔感情一直那么好，相信他不会看着您不管的。“其实我知道，如果叔叔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让阿姨去做手术的。阿姨点头同意了我的请求，第二天，我们便坐车去了叔叔所待的监狱，一是看望叔叔，二十希望叔叔可以劝劝阿姨，去把手术做了，到了监狱，见到了叔叔，可能因为这样的原因被判刑叔叔有些不好意思，看了我一眼便低下了头，我给叔叔讲了今天来的原因，和我说的一样，叔叔希望阿姨尽早的做手术，尽早把身体养好，等着他回家。看着眼前这两位老人，心里莫名的有些心酸，曾经的风华已不再，剩下现在的相互扶持。

　　在我的安排下，阿姨住进了医院，王医生主刀给阿姨做了手术，手术一切顺利，只是因为开颅手术，剃掉了阿姨的头发，术后她一直不敢照镜子，这之后，我便把她当自己的妈妈一样对待，她可能一个人撑的时间长了，慢慢的也像儿时对我那样，让我帮她擦脸，帮她画眉，还总是爱问她的头发什么时候能长长，像个小孩一样。也许是因为有了我的陪伴，阿姨不再像以前那样愁眉不展，心事重重，渐渐的爱笑了起来，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和我印象里的那个时间妈妈一样，很漂亮，很温柔。

　　在医院住院观察了十五天，经过王医生的确认，阿姨的病情已经痊愈了，可以回家了。阿姨出院的那天，我们办理了出院手续，帮阿姨收好了全部物品，把阿姨送回了家，她紧拉着我的手：”小诺，要是你不嫌弃阿姨麻烦，能认我做你的干妈吗？“我心里非常感动，这个干妈值得，从小时候不嫌弃我照顾我的那一刻就值得。我告诉阿姨：“当然好了，正好我妈妈去世的早，有个干妈替我妈照顾我，那能不好嘛。”阿姨开心的笑了，我让她收拾下家里，晚上给她接风洗成，请她吃大餐，没想到阿姨去了我住的地方，看望了姥姥姥爷，还给我们做了一大桌子菜。这以后，我们像一家人一样的相处着，阿姨经常会跑到医院来看我，去家里帮我照顾姥姥姥爷。姥姥也把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

　　阿姨的家里有一个挂历，上面记录着距离叔叔回家的日子还有多少天，155天，154天，100天。。。。。。。。。10天。。。。。。5天。。。。。。3天。。。。。

　　“小诺，你叔叔明天就出狱了，你能陪我去接他吗？”阿姨有些忐忑。“当然可以，干妈，明天几点出发，我打车过去接您。”“明天十点出发吧，赶过去刚好差不多12点。”阿姨期盼的这一刻终于到来。“我要不要穿的漂亮一点，带个帽子？再给你叔叔带件新衣服呢？”

　　“当然要带，明天叔叔回家，最好带个火盆，祛祛他的霉气。”我跟阿姨开着玩笑。

　　到了接叔叔的时间了，叔叔从里面出来，整理了下自己的妆容问我们：“这样不会吓人吧，我要不要戴个口罩啥的，别人会不会认出我来。”叔叔因为坐牢这件事心里总觉得低人一等，不敢抬头。回到家，叔叔终于放下了戒备，坐在自家的沙发上，长叹一口气：“我回来了，回自己家了。”看着叔叔这个样子，莫名的觉得心疼。

　　医院派人要到上海去学习交流一个月，大家都在纷纷议论着，会派谁去，结果院领导经过开会决定派一名资历较深，经验丰富的的老大夫，再派一名学习能力强，能快速掌握先进医学知识的新医生，最后在院领导的推荐下，我和院里的副院长前往上海学习交流。

　　去上海学习的事，我没有告诉家里人，只是说要出差一个月，因为害怕说了，干妈会让我去找时间，可她不知道的是我们已经五年没有联系了。出差的日子让哥哥帮忙照顾家里。

　　第一次远去上海，心里还是有些激动，时间曾经说上海是个大都市，是个好地方，我也终于要见识这座城市的模样了，副院长是老医生了，这些地方他都来来过，看着我激动的心情，副院长还打趣我：”上海让你这么心生向往吗？小心让上海的帅哥把你留下了。“

　　经过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终于到达了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还真是不一样，难怪有些人来了就不想走了。我们在学习的地方安顿好了住处，副院长说要带我去转转，我好奇的问他：”去哪里转，可别把咱两弄丢了。“

　　”去上海交通大学，那是我父亲曾经教书的地方，我想再去看看。“原来副院长的父亲曾经在上海交通大学教书，后来国家提倡支援边疆，他们一家人才到了我们那个小县城。

　　跟随着院长的脚步，漫步着这所大学的每个地方，仿佛看见了时间独自打饭的身影，独自在校园看书的身影，独自去教室的身影，这里曾经是他生活和学习过的地方，现在的他又在哪里呢？过得可还好？不知道我来的这一个月能不能碰见时间。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去了上海市人民医院报到，院长被安排在外科进行学习，我被安排在急诊科进行学习。工作的时间和这里的医生一样，晚上值班的话住在医院的公共宿舍里。这里的病人很多，我们和这里的医生共同坐诊，忙的时候，半天也喝不上一口水。

　　在急诊科学习的这些天，不得不佩服这样的大医院无论是从人员配置、医疗设备、制度管理、业务能力都是我们的好多倍，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很多，也让我大开了眼界，大上海就是大上海。

　　闲暇的时候，我会去看上海的外滩、南京路、城隍庙等等，不知道这些地方时间是否曾经来过，好希望那个熟悉的身影能站在我的面前，哪怕只是一秒。

　　忙忙碌碌的一个月，学习交流的时间结束了，我们买了火车票准备回去，到了火车站才发现，要回去的人了竟然没有给同事家人带些这里的特产，距离火车出发还有一个小时，我让院长在候车厅等我，我去超市买些特产给大家带回去，超市里给大家买了些东西，结账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背影从我对面的收银台经过，那不是时间吗？我激动的喊了一句：“时间”，那个男孩可能是注意到了，转过身一看，原来不是时间是我看错了，连声给人家说：“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上了火车找到了我们自己的床位，放好了我们的行李，院长沏了一壶茶，坐在床边欣赏着窗外的风景：“许诺啊，你到站台帮我买一盒泡面吧，再加两个火腿肠，我怕我晚上饿的睡不着嗷嗷直叫，影响别人休息。”副院长就是这么可爱，总是喜欢拿话逗我们开心。我便去站台帮他买东西，售货的小摊就在这节车厢的门口，一个小伙子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急匆匆的要上火车，因为太着急，行李箱上的把手刮到了我手里的塑料袋上，袋子里的火腿肠滚了出来，我赶紧蹲下捡了起来，心里正想着：这人也太没素质了，连声道歉都没有。“许诺！”他叫住了我，我抬头一看：“时间！你怎么会在这？”我们两个都很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火车鸣笛了，即将开动了，“我们上车去聊吧！”时间说着。看着他上车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是我们自从上次十一见面后的第一次的见面，也是五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时间左手提着行李箱，右手拉着我的胳膊，终于找到了他的座位，他的是坐票，应该是短距离出行，放好了他的行李，我们来到了两节车厢的连接处，时间有些激动的问我：为什么后来不给他回信，电话也没有。我沉默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便问他：“你这是要去哪？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我问的是你当初为什么不给我回信，连个电话也没有。”时间有些埋怨的问我。

　　“我也不知道，忘记了。”他平复了一下激动的情绪，“你过的还好吗？你知道吗？我很想你。”

　　“挺好的，那你这些年为什么不回家呢？”我问他。

　　“我还年轻，我现在什么也没有，我想在上海再闯个几年，如果能在这里定居最好，如果不能，至少我手里能有一些积蓄。”他答着。

　　我问他：“那你不打算回去看看你的父母吗？”

　　“回去，今年过年忙完了就回去，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了。也很想念他们，这边的工作比较忙。”他解释着。

　　我往回拽了拽我的胳膊，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拽着我的胳膊，放下了我的胳膊，牵起了我的手，我们相对无言，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是就喜欢这么被他牵着，沉默了好久，他突然说：“把你手机给我”。我从衣服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给他，他在上面按下一串电话号码“这是我的手机号，我今天要到铜川去和那边的领导谈一个项目，两个小时后到站，从今以后，我每天都会给你打电话，不许不接！”我接过手机，开心的笑了，他也笑了，我们就这样牵着手互相依靠聊着这些年发生的事在火车上站了两个小时，直到时间下车。我才提着院长的泡面和火腿肠返回了我们的车厢。

　　院长打趣我：“这是去美国给我买泡面去了啊，这么长时间，你想饿死我这个老头子吗？”院长一边撕着泡面盒一边问我：“刚才那小伙是谁啊？没听说你在上海还有相好的啊。”我告诉院长，那是我的高中同学，院长不相信：“高中同学怎么会拉手呢？糊弄我傻啊。”我没在解释，只是我们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