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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饮鸩止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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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饮鸩止渴
谈之林贵为上将军,置兵布敌、上阵杀伐是好手,战场上的杀戮早已习以为常,但是这论波谲云诡、安排细作,杀人于无形的手段,自己与胡人相较起来,确实是小儿嬉戏之水平。在之晏的帮助下,放走了这赵娘,而是在她与那位‘大哥’接头之时,方才抓获,说着这条线,之林从蔡氏这一线竟查出了竟有十余条细作线路。
原来这蔡氏等几十个妇人都是大俞时期,胡人便安插在大俞各个地方的奸细,大俞双线而行,一部分安插入了后俞朝廷官员的后院,但是随着大俞对朝廷官员家属人员筛查愈加严苛,绝不允许混入异族血脉,于是便另培养这一批妇人当作长期垂钓的试验品,装作汉人子女,嫁作一般平民,却对其子女细心培育,尽力争取渗透入后俞朝廷。
这一方法虽然见效慢,但却更加根深蒂固,齐风便是这其中最优秀的一人。自小凭着过人的武功与勇气,在军中一路青云直上,一直得尚武的谈之林的欣赏重用,前两年与后俞的对抗中,也是齐风的关键情报,让后俞差点败了下风,但是胡国更意图让齐风这枚关键棋子的作用发挥至最大,因而只等一场生死攸关的战役之中才用上这枚棋子。其实上次之晏在游船上见到人中便有胡国上卿耶律昌岚,此次来会见齐风,出了最近后俞有风吹草动,要攻打胡国的情况,这胡国亦有准备奇袭后俞,并且规模甚大,因而不得不亲自来见,商量细节。
这齐风虽然从小到大玩伴、学伴、妻子都是汉人,但是蔡氏自小便在他耳边三令五申,不能忘记自己身体内流动的是胡人之血,与汉人都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汉人之样只可伪装,不可同化。蔡氏甚至为了防止齐风生父对其的过分疼爱会影响齐风的坚韧与判断,并会泄露这个家的秘密,便谋杀了亲夫,只为达到对齐风完全的精神控制,让爱国复仇成为他脑海之中唯一执念。
“上将军,你怪不得我,我,齐风怎样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出生,这胡人的身份由不得我不背叛你。”受尽折磨的齐风不敢直面谈之林的眼睛,不敢再私下喊一声大哥,更害怕他看到自己眼中居然有一丝愧疚,这丝愧疚是自己对自己族群最大的背叛,是对这近百年来流血先辈地背叛。
谈之林看向曾经自己的兄弟,这几日才开始知道他的底细,越了解,虽然他对自己的背叛还是让自己无法释怀,但是之林心中已经没有了怨恨,各为心中所念,身负重任不同,自然谁没有错,只是这是他所想要的嘛?他这种深深的家国责任感是自己主动去背负,还是或许从出生那一刻开始,他便没有了自我,不知究竟自己究竟为何而活,只是如同没有灵魂的傀儡一般。而眼前这位口口声声称着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也只是在骗人骗己而已,这种母爱只是让人饮鸩止渴罢了。
齐风一案,除了齐风,之林拔掉了这十几条零零碎碎的余弦,搜集了所有的供词证供之后,整理成文书上报给了皇上。这一文书引起满朝震惊,胡国如此行事手段,当真是让人不寒而栗,战战兢兢,无人敢想象若是这些奸细继续扎根下去,会带来怎样的祸乱。成域也是深深震动,在朝堂之上高度称赞了谈之林的自查揭发之功,称其是国之栋梁,一时间谈将军风头无两。
这日,之晏正在家中叫着荔儿认字,梁儿与橙儿还在学堂未归,荔儿还未满入私塾的年纪。虽然是刚几岁的小姑娘,荔儿的悟性却极高,之晏时常感慨,若是处在同样的年岁,恐怕也是自叹不如的。
“爹爹,荔儿是不是很厉害?”荔儿面对之晏的夸奖从不知谦虚为何物。
“这是自然,荔儿的小脑袋瓜比爹爹厉害。”之晏对几个孩子总是一副慈父模样,一旁的梦水不住地笑着摇头,这孩子被宠的愈发不爱规矩了。
“荔儿会认多少字了,让大伯瞧瞧。”忽然间,书房里谈之林的声音传来。
“大伯。”荔儿见了谈之林,兴高采烈地欢呼着,其实很多同龄的孩子都有些惧怕谈之林身上的杀伐气息,可是荔儿想来天不怕地不怕,上来便朝着大伯怀里钻,知道大伯总会给自己带些新鲜玩意。
“大哥怎么来了?今日不用操练了?”之晏有些诧异,梦水起身行礼后招呼下人准备些茶水吃食。
“今日事情不多,知道你这时候不忙,特地来找你聊聊天。刚刚进门听下人说你在教荔儿识字,便没让下人通报了。”
“大伯,荔儿今日多认了好几个字,是不是有奖励。”荔儿被谈之林抱在怀里,伸出两只小肉掌,讨赏着。
“这是当然了,大伯什么时候忘记了荔儿的东西。”之林边说边拿了些自己在城中铺子买的一些小孩子喜欢的吃食,让荔儿拿去与哥哥姐姐一同享用,荔儿得了吃食,兴高采烈地望学堂跑去。
大哥居然难得白日里放下军中事宜,虽说胡国知道自己事败,两国暂时性止戈,可能事态未有之前那样忙重,但是足以让他这样一颗时刻未敢忘国忧之心闲静下来,想必是有心事,便让梦水换了茶水,上了些酒来。
“看你素来公务繁多,今日怎么得了空来教荔儿认字呢。”谈之林尚未酝酿好情绪,酒却正对自己胃口,也很奇怪,明明以前是不爱的。只是一杯酒入肠,尚未知如何开口,只好随口问问。
“公务是公务,再繁重也不能误了家庭不是?”之晏边说着边给大哥又添了杯酒,“不过说到底还是小弟会偷懒,不似大哥这般勤勉。”
“你这样才是对的,人生就应当活得恣意些,何苦为了些空空之事误了自己大半的青春,回头来却发现都是不值与嘲讽。”谈之林嘴角眼里都是苦笑,笑的是自己。
之晏酒杯停在空中许久,不敢相信这些话是从自己大哥口中所出,大哥自小承父亲所言,在事业上就是有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闯劲,再苦再难时候,哪怕在战场上股中数箭也不曾听过一句退缩之言,这是撞到南墙了?
“大哥何出此言,最近可是遇到什么事了,若是觉得我这个弟弟可信,不妨之言。”大哥刚刚举报胡国奸细有功,正是风光无限时,究竟能有如何伤心事?
谈之林今日本郁郁难欢,以前军中还有人可以说说,如今也没了,在街上来回徘徊,还是来了之晏府中,很多时候,骨肉亲缘之间能有天然的信任感,虽然弟弟与他一直以来友情深厚,但是自己心中却不害怕去坦诚。
“今早收到圣旨,说皇家体恤我操劳辛苦,便派了田福原接管我的南阳军。”谈之林原本掌管后俞三只军队,南阳、启封与长安,而这南阳军无论实力或者规模都是三军之中的佼佼者,皇上此举倒真是令人玩味。
“难怪大哥今日如此模样,”之晏不禁感慨道,刚得了皇上盛赞,谁知这一转眼便收了他的军队,以大哥这有些认死理的性格,自然会有些想不开。
“体恤我辛苦,皇上他想削弱我的实力,何来如此荒谬之言。”谈之林愤愤道,其实自己军队管多管少都是同样的繁忙,但是皇上此举背后是对自己的不信任,是怕自己功高盖主,还是心生谋逆呢?
之晏见大哥眼神逐渐变得肃杀,便知道大哥心中有些扭变,赶忙劝道,“大哥,小弟知道你心中苦闷,但是这件事上,皇上或许行事有些太过着急,但是大哥也请理解理解皇上。自古皇上与军中关系便是微妙,毕竟掌军权者掌天下,可这军权却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有皇姓,因而历任皇帝都竭尽所能去抓住最多的军权。如今大哥军权过盛,对皇家本身就是一个威胁,皇上想分你的权或许只是早晚之事,你心中应当也清楚这点。但是我想此次皇上如此操之过急,或许正是齐风一案,让他心中警觉度瞬间紧绷,知道这军中任何一个疏忽都是灭顶之灾。”
之晏的话谈之林还是听得进去的,说的道理自己也是明白,制衡是每一任皇上都爱用的招数,只是谈家历代都为皇家鞠躬尽瘁,皇上如此先礼后兵,真让人有些心中不快。
“大哥,父亲在世时,为何得个逍遥的称呼,便是父亲想的够透彻的缘故,世家身份名位,这些事都是虚的,月涨月亏都有时,若为这些身外之事过分沉迷,反而失了本心,”之晏又敬了大哥一杯,“大哥此次失去一支虎贲之军,何不想的痛快点呢,这样用一颗积极心态主动去迎接,总比到时候哪天你与皇家矛盾真是到了无可调和之处,大家来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体面。”
谈之林细细品味之晏的几句话,长久的静默着,最后在酒劲下渐渐放松了自己,酒酣之后,之晏扶着他送上了马车,只听得大哥喃喃地说,“之晏,还是你最像父亲,还是你最像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