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北堂如墨

10、十

　　淋了一天的雨，代价就是感冒发烧流鼻涕。易扬趴在教室的桌子上痛苦地扭曲着。
　　“易扬。”耳边突然出现了易扬最不想听见的声音。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那个带着微笑的帅气的脸孔，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讨厌。“去打篮球吧，单挑。”
　　“……”易扬真想一拳打向康晨光那张欠揍的脸，无奈身体实在是使不出一丝力气。
　　康光晨摊开了手，一副遗憾的表情，“不敢去吗？唉，真没办法。”
　　偶然看到了袁蕾正在望向自己，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易扬猛地站起，快速抢过康光晨手中的篮球，凄然一笑：“输的人请全班同学喝可乐好了。没有彩头的比赛我是不会参加的。”
　　贺世宇吃惊地看着易扬微微摇晃的身体，拦住了正在换运动服的他，“你疯了！站都站不稳还去打球？居然还有这么大的赌注？你烧糊涂了？”
　　轻轻推开激动的贺世宇，易扬带着愤怒地注视着目瞪口呆的康光晨：“放心吧，你什么时候看我输过？乔丹同志不曾也在高烧的时候拿下38分吗？我也可以。何况乔大爷的对手是拥有着盐湖城双煞的爵士队，而我的对手只是一个伪君子而已。”
　　跟着满脸怒色的康光晨来到了篮球场，易扬发现四周已经围满了观众。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知道这里有多少是来看篮球的，又有多少人唯恐天下不乱。巡视四周，易扬没有找到袁蕾的身影。还好，就算是输了也不会太难看。
　　“六球决胜负，康光晨开球，比赛开始！”贺世宇客串了一下裁判，注视着剑拔弩张的二人。
　　现在最了解乔丹伟大的人就是易扬。由于康光晨身高和力量都占有绝对的优势，他本想依靠速度和技巧来获胜，但是此时的身体状态根本无法跟上他的动作，在被康光晨貌似无意地撞飞了四次后，他已经0：4落后了。
　　“喂！你小子到底行不行！都吃四个鸭蛋了！”果然不出易扬所料，这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来看篮球的。
　　易扬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没有康光晨所期待的沮丧与绝望，取而代之的，他看见了一份自信，一份冷静，和一份淡然。
　　正当康光晨发呆的时候，易扬飞身抢断成功，跌倒的时候正好是在三秒区外，来不及爬起的易扬仰躺在场地上出手，球在篮筐上转了两圈，滑了进去，1：4。易扬握紧拳头大吼，四周也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
　　康光晨不情愿地发球，易扬刚刚接到球就出手，三分命中。康光晨再发球，易扬再出手，三分再次命中。康光晨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第三次发球，易扬第三次出手，第三次命中，4：4，平手。
　　瞬间的变化让悬念保留到了最后，周围的观众变得沉默，无论之前的目的如何，现在的注意力都已经完全被场上的局势所吸引。篮球场一片安静，只有易扬沉重的喘息声。
　　康光晨发球，易扬接球轻跳，做出了投篮的动作。康光晨不再犹豫，飞身封盖。但是那只是易扬的假动作而已，他将球由康光晨的□□穿过，然后快速转身，接球，轻松上篮得分。
　　观众再一次沸腾了，欢呼声、喝彩声、口哨声、鼓掌声不绝于耳。康光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易扬的表情却是越来越轻松。
　　易扬将球在□□来回运着，眼睛盯着远处的篮筐，却没有注意到康光晨狡黠的微笑。易扬突然加速，变向，再变向，跳起，习惯性地拉杆上篮，忽然想起这一套动作居然没有受到丝毫阻拦。当易扬注意到这个问题时，康光晨已经跃起，右手狠狠地打在了对手的手腕上，易扬的手表脱离了手腕，飞出场外。身体在空中失去平衡的一霎那，易扬出手，球应声入网，但是易扬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6：4，神奇的逆转。
　　贺世宇高声宣布比赛结果的同时搀扶起倒在地上的胜利者，并怒视着呆在原地的凶手。易扬推开贺世宇，缓步走出场外，弯腰捡起表面已经粉碎的手表，在衣服上擦了擦，放进裤子的口袋中，然后边摘眼镜边走向注视着自己的康光晨。
　　贺世宇知道，当易扬真的生气的时候总会摘下眼镜，而且一定会出手打人，这是他一向的习惯。为了不让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他上前拦在了二人中间。
　　易扬愣了愣，微笑着对搞不清楚状况的康光晨说：“还打吗？”
　　“不……不打了，我输了。”
　　康光晨欲转身离开，却被易扬叫住，“帅哥，别忘了那60瓶可乐！”康光晨浑身一颤，对已经倒在地上的易扬投去了冷眼。
　　易扬是被贺世宇架回教室的。他的伤不重，只有右膝有一道浅浅的伤口，但是他的表情却及其痛苦。
　　“伤口很痛？”
　　“不是，我只是心疼自己的手表而已。”易扬拿出口袋中的手表，冷冷地说。
　　贺世宇突然想起，这块手表是半年前袁蕾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难怪易扬会如此在意这块手表。在记忆中他似乎从来没有摘下过，可见它在易扬心目中的位置。
　　“你还好吗？”当易扬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时，袁蕾没有与其他人讨论这场若干年后仍在这个校园中津津乐道的比赛，而是径直来到了易扬的面前，轻声问着。
　　易扬看了看袁蕾复杂的眼神，无力地回答，“在最后一刻我看见了天空，也投中了绝杀你男朋友的一球，对不起。我又让他输了60瓶可乐，对不起。”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了那块手表，“最重要的是，我弄坏了你的礼物，对不起。”
　　袁蕾接过手表，看了看，握在了手中，转身回到了座位上。易扬苦笑着，继续趴在桌子上扭曲，却没有看到身后那一道仇恨的目光。
　　放学的路上，易扬一步一步地挪着。膝盖的伤口开始报复他的漫不经心，大声的抗议着，而易扬只能承受着攒心的疼痛，无声地压制着这无聊的暴动。
　　这是一个工地，灯光昏暗，噪声不断，罕见人烟。
　　易扬讨厌这里，因为他曾在这里遭遇过三个还在上小学的混混的抢劫。还好当时他的书包中有一柄用来开启红酒瓶盖的瑞士军刀，不但没有吃亏，还反赚了50块大元。不过如果要是换成三个同龄的高中生，除非自己手里有把□□，否则自己绝对没有办法全身而退。
　　突然易扬的眼前一黑，接着全身传来一阵阵疼痛，似乎，自己真的被暗算了。易扬的左手向前一探，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便不再松手，死命地抓着，而右手扯着蒙在自己头上的东西，想要看清楚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对方用力挣脱开易扬的手，但易扬却执著地再一次抓到了他的衣领。就在易扬扯下罩在他头上的袋子的同时，对方一拳打到了他的面门上，将易扬的眼镜打飞。而他的两个伙伴一直在不停地对着易扬拳打脚踢，忙得不亦乐乎。
　　易扬抱着头，蜷着身子，承受着三个人的殴打。他只想看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仅此而已。忽然，易扬抬起了头，他也认出了面前那张熟悉的脸。“是你？”易扬笑了笑，放开了抓着对方衣领的手，看着他。
　　而对方也在注视着易扬，得意地笑着，却莫名的狰狞。他的两个伙伴也停了手，分别抓着易扬的双臂。
　　“你不一直挺拽的嘛，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告诉你，以后不要再那么嚣张，否则你只会比今天更惨！”看着已经被打得站不起身的易扬，那个人抓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满意地笑着，“还有，离袁蕾远点，她并不想见到你。”
　　易扬看了看康光晨那张已经扭曲的脸，却笑了出来，很轻蔑，“你可以这么对我，我无话可说。不过你一定要照顾好袁蕾，否则，你也一定会比我今天的遭遇更惨。”
　　康光晨冷冷地看着易扬，忽然反手一巴掌，出手很重，声音也很响，一道红色的液体顺着易扬的嘴角流了下来。他不喜欢易扬嘲弄的微笑。“如果你现在跪下来求我的话，我会考虑放过你。”
　　易扬仍在笑。他对康光晨的无视换来的只可能是更多的巴掌，但是他仍然在笑，笑得康光晨充满愤怒的眼睛中出现了恐惧，对自己的恐惧，于是，他更加满意地笑。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了犹如晨光划破黑暗一样的声音，康光晨和他的伙伴仿佛是蝙蝠见到了阳光一般，放下易扬快速地离去。而易扬，像是风中的落叶，面带着微笑落在了地上。
　　他知道，自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