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去》三叶虫草

44、第 44 章

　　番外二 皇后大将军（又名蠢萌天真小皇帝和他的狠厉酷霸辅国大将军皇后）

　　忠武将军卫蘩之女祁霜降，或杀之，或娶之。
　　杀之？
　　萧翎没有如此狠厉的魄气。
　　那么，只能娶之。
　　若说祁霜降虽身为卫蘩之女，可萧翎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对她的印象，最早的是在他六岁的时候的除夕宫宴上，那时候年方十二岁的祁霜降，就是一副生人勿进、冷若冰霜的样子，那些世家千金小姐，没有一个敢上前和她搭话。
　　后来，听说她上了战场，从此就没见过她了。
　　再后来，就是她攻破夏因国的凯旋封赏仪式上。这个出奇兵一举拿下夏因国，眉目凌厉意气风发的女子，谁能相信她才十七岁弱龄？
　　那时候的萧翎，对她，是钦佩敬重的。
　　而现在，他却要和她携手一生？
　　拜堂、沃盥、祭祀之后，萧翎与祁霜降对席而坐。宫侍低眉弯着腰上前，将同牢礼的饭食一一摆好。
　　“都下去吧。”
　　掌侍姑姑紫荆顿了一下，这，不合规矩，不过她还是平静地称是，领着一群宫侍出去，独留下帝后二人相对无言。
　　沉香袅袅，一室寂静。
　　萧翎打量着眼前即便是成婚，依旧神情肃穆，妆容都掩盖不住肃杀凌厉之气的女子，不由得唇边轻轻上扬。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妻子，会是这样的女子。
　　更未想过，昔日敬重钦佩的少年女将，会成为他的皇后。
　　不过，感觉似乎也不算差？
　　“梓潼这个称呼我不大习惯，我唤你霜降可好？”梓潼是历来对皇后的称呼。
　　祁霜降微微眯了眯双眸，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惊异、困惑，转顺便恢复了平静，“陛下随意。”声音清冽，语气平静。
　　萧翎有些失望，他抿了一下嘴，想了想，还是伸出筷子夹了一块鲈鱼放入她的碗中。
　　“谢陛下赐饭。”
　　“霜降，”萧翎放下筷子，定定地看着祁霜降，眉目专注，十分认真地道：“你我二人，以后便是夫妻。夫妻一体，我不求我们能够像我父皇母后那样恩爱缱绻，相知相伴。可是，既然已经成了夫妻，我会信你、敬你、爱你，也希望你，将我当成夫君，而非帝王。”
　　先帝先后一样？祁霜降垂下眼睑。
　　她从不觉得他们有多恩爱缱绻，相知相伴。
　　萧翎顿了顿，看着沉默不语的祁霜降，继续道，“我们之间，的确牵扯许多，就连这次成婚，都并非两情相悦，你情我愿。可是，我想着，我们是可以试着包容理解、信任彼此。以后的岁月，我们携手并肩，不求轰轰烈烈，但求细水长流、琴瑟和鸣。你，觉得如何？”
　　她觉得如何？
　　祁霜降戎马多年，狠辣冷厉，此时此刻，也有了些微动容。
　　自从接到旨意，她就知道，自己以后将是萧翎的皇后，也仅仅是皇后。
　　她何尝不知道上面两代帝王，对她们家越积越深的忌惮？此次封后，不过是为了剥夺她手中的权力罢了，以一种荣耀的、最温和的形式。
　　所以，注定这场婚姻，是一个交易，一场博弈，只有猜忌和利用。
　　她从未想过，萧翎竟然会对她如此推心置腹。
　　不带有半分算计，半分隐瞒。
　　祁霜降沉默，萧翎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眼前这个人，她不是没有见过，也不是没有听人谈论过。
　　以前，在小的时候，他一点都不像当时还是皇太子的萧玖，端庄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甚至不像一个长于帝王之家的皇子。他一直都是双眸澄澈，嬉笑怒骂皆在脸上。后来，她封将典礼之上，他的钦敬羡慕的坦荡眼光，让她记忆犹新。
　　只是，多年未见，如今已成帝王的他，还是当年那个诚挚纯澈的少年吗？
　　她直觉告诉她，萧翎似乎还是赤子之心。她尽管自认为有识人之明，可对萧翎的判断，她不敢全然相信自己。
　　因为，她们的博弈，不仅仅只是他们之间的博弈。
　　他也知道，她一时难以相信，更难接受。
　　没事，左右今晚时间很多，他可以，一点一点说给她听。
　　“自古以来，帝王之心不可测，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可我，不想做这样的孤家寡人。以仁爱、以宽容，治国理家，没有雷霆手段，没有狠厉之心，一样可以将这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繁荣昌盛。”
　　“我想要的，是真正的齐家治国平天下。”
　　而非，阴谋诡计的后宫倾轧、朝堂压制，严苛雷霆的治民之道。
　　他的父兄，已经使用强权，使外敌不敢来犯，打压国中世家门阀，交到他手上的乾国，已然政权巩固，牢不可犯。是时候，休养生息，将养万民了。
　　她是他的妻子，他愿意一点一点说给她听。
　　“我知道我识浅力薄，不能以一己之力改变整个世间生存法则。可是，我可以让自己做到仁爱宽容，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我相信，长长久久下去，总能有所改变的。”
　　“或许，我的能力还不足以垂衣治天下，可是，我会努力地去学，去学习怎样治理臣民，怎样强盛国家，怎样成为一个好帝王。”
　　从出生起，和他的长兄萧玖不同，他就不是作为一个帝王培养的，所以论起治国之道，为君之道，他是远远不及萧玖的。
　　然而，他可以学。
　　他也知道，自古以来治国理家，无一不是阴谋阳谋，勾心斗角，明里暗里各种腥风血雨。可是，他想创造不一样的世界。
　　即便做不到，他也要尝试一番。
　　他或许改变不了别人，却能坚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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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他如同清泉一般的声音娓娓道来、听着他描绘的他的理想信念治国理家之道，祁霜降心底，又岂止是震惊？
　　祁霜降已经不知道，是该嗤笑他的愚蠢天真，还是动容于他的仁慈良善。
　　古往今来，他这样的皇帝绝对是头一个。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旷古绝今了。
　　“你是我朝皇后，更是我朝独一无二的辅国大将军，飞羽军的统帅，是真正的皇后大将军。”萧翎说的，是皇后大将军，而非大将军皇后。
　　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会如父兄当初的旨意一般，借封后夺下她的兵权。
　　看着眼前眉目认真、眼神坚定而执着的年轻帝王，祁霜降心里有些动摇，或许她可以相信，他所言非虚。
　　或许，萧翎是不一样的，和以往历朝历代所有的帝王都不一样。
　　或许，他真的可以开创一个不一样的太平之世。
　　而她，或许可以尝试着，陪着他，辅佐他，与他携手创立这样的一个焕然一新、全然不同的太平之世。
　　无关情爱，无关博弈。
　　“好。”祁霜降坚定地伸出自己的右手，郑重地放在萧翎伸出的左手上，然后主动握紧，“陛下，我信您。我愿与您同心同德。”
　　只要你所言非虚“昭珩。”
　　“……”祁霜降楞了一下。这是萧翎的表字，即便是皇后，也不能随意称呼。
　　“你也可以喊我阿昭或者阿珩。”
　　祁霜降看着眼前之人坚定的目光，心头不由一软，浮上淡淡的喜悦，“昭珩。”没喊出口之前，觉得很是艰难，如今脱口而出之后，反倒觉得轻松，更有一分自在。
　　是啊，谁不希望，和那个后半生陪自己走下去的人，有一个平等而相互包容的关系呢？谁会希望，余生往后，枕席之侧，是一个要时时忌惮、日日提防的人？谁又会不希望，这个世间是真正的安平太？
　　萧翎，只要信守今天之诺，始终如一，我亦言出必践，死生不负。若你只为算计，也休怪我出尔反尔。祁霜降在心里默默道。
　　既是对自己，也是对对面的人。
　　二人端起酒杯，庄重地碰在一起。
　　这一刻，竟比刚才祭祀，还要显得神圣、隆正、肃穆，可是二人的心情，却比祭祀之时，轻松惬意，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