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落在昨日窗》望廷

53、为什么对我好

　　吃完饭，杰克问江小瑜，下午想再去哪转转，江小瑜说，去云栖竹径吧。

　　一路上山，翠竹成荫，清泉潺潺，蜿蜒小径旁时不时就看到一棵百年老树。

　　走着走着，江小瑜用手指了一下，说：“杰克，你看。”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杰克看到小径左边的沟壑对面有一棵古树，约莫有几百年了。

　　沧海桑田的岁月变迁，古树的大半根部都裸露着，空悬在沟壑里。

　　景区的工作人员做了支架，但古树仍显得摇摇欲坠。

　　江小瑜问：“你看到了什么？”

　　杰克说：“好大一棵树，长得真好！”

　　江小瑜说：“你没看出来吗？它很悲愤。它不想站着，可是别人非要它站着。”

　　杰克说：“倒下去，它就死了。”

　　江小瑜说：“倒下去它也一样能活，而且活得不累。人真可笑，又不知道树在想什么，非要树按人的意愿去活。就为了让看到树的人夸一句，长得真好吗？”

　　杰克不知道该怎么接江小瑜的话，沉默地皱着眉头，看江小瑜盯着那棵古树笑啊笑的，好甜蜜的样子。

　　上回来云栖竹径时，江小瑜盯着这棵古树，满脸的眼泪。

　　江子昂把她抱在怀里，用下巴顶着她的额头，说：“以前这里是不是你的狐狸窝？哭这么伤心。别怕，以后我撑着你，让你在我怀里笑。”

　　江小瑜听完就笑了，甜蜜的呀！幸福的呀！小鸟依人地偎依在他怀里呀！

　　这个男人真好，可以让她一辈子依靠。

　　小李哥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浪荡地笑着说：“笑笑笑！早晚下个套，把你给拐跑了。”

　　看完那棵树，江小瑜就和杰克下山了。

　　江小瑜问杰克：“你想不想干点特刺激的坏事？不是游戏里，是在现实中。”

　　杰克没回答，江小瑜看到他皱着眉，有些郁闷，有些焦虑，眼睛盯着手机愁眉苦脸的。

　　把她乐得哈哈大笑起来，说：“胆小鬼，你要不敢，在后面当我小号。”

　　江小瑜在前边走，杰克就在后边跟着，满腹狐疑，搞不清楚她到底要干嘛。

　　路过一家餐厅，江小瑜站了下来，往里边看了一会儿，然后示意杰克在外面等她，自己走了进去。

　　一男一女坐在窗边的桌子吃饭，江小瑜走到跟前，气凶凶又带着委屈地冲着那男的瞪眼。

　　那女的一见，一个美女突然跑过来，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站他们桌子边上，她表情就变了，也瞪着那男的。

　　江小瑜咬了下嘴唇，对那男的狠狠地说：“我怀孕了，你管不管。”

　　那男的愣了一下，说：“你谁呀，我不认识你。”

　　江小瑜又说：“我还不想认识你呢，你们男人，怎么这么没有责任心！”

　　那女的坐在一边，气得咬牙切齿，马上就要发火了。

　　江小瑜把那男的手里的烟一把抢过来，在烟灰缸里压灭，说：“这是公共场合，你不知道吗？”

　　那男的气得脸红脖子粗，还没等回过神，江小瑜已经跑了。

　　杰克站在外面看着，虽然听不到声音吧，但也能猜出来大概剧情。

　　等江小瑜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笑得不行了，说：“你不怕他们打你吗？”

　　江小瑜说：“怕呀！所以才拉你入伙。我早就听说这段子了，特想试，就是怕被打。”

　　江小瑜这句话说得很喜感，脸上的表情也生动，把杰克逗得又是一阵笑个不停。

　　杰克又陪着江小瑜玩了几回。

　　他们先在橱窗外选好目标，然后进去在附近找个位置坐下，假装是进店的客人。

　　然后江小瑜去闹，杰克在旁边盯着以防万一有情况，好赶过去保护她。

　　江小瑜闹完了，就跑过一把拉起杰克，说：“走，我们不在这吃了！”

　　两人吃晚饭的时候，杰克问江小瑜：“你特别讨厌抽烟的男人？”

　　江小瑜说：“你看窗外，风一吹，就有花落下来，真美！”

　　接着，江小瑜从包里摸出香烟，抽出来一支，夹在手指间，眼睛亮亮的，望着窗外的落花笑。

　　杰克不知什么时候买了个打火机，凑过来要帮江小瑜把烟点着。

　　她把火吹灭，又把烟装进烟盒里，放回包里面。

　　杰克问：“为什么你夹着烟，却不点着。”

　　江小瑜说：“我不抽烟的，我只是想活下去，一辈子都笑着过。”

　　杰克看着江小瑜，难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来想去，对她说：“回吧，我带你下副本去。”

　　各回各家，两个人连着语音玩了很久的游戏，江小瑜觉得困了，下线睡觉。

　　第三天一大早，江小瑜又是一起床，就看到杰克的微信，问她想不想去千岛湖，欣赏湖光山色。

　　江小瑜回复了一个大笑的表情，和一个带了一连串感叹号的“好！”

　　天气很不错，时晴时雾，江小瑜站在船边。

　　雾一起，四周一片迷蒙，如梦如幻，阳光一照雾渐渐散去，显出两岸山水浓浓淡淡的颜色。

　　江小瑜假装手里握了一只笔，在空中挥舞，然后指着船边的风景，对杰克说：“看！我画的山水画，美吗？”

　　杰克看着江小瑜笑，说：“人比画更美。”

　　江小瑜笑得眼睛弯弯的，说：“杰克，你说话真好听！”

　　下了船，上山，看了会耍猴，江小瑜累了，在小径旁的长椅上坐下来，杰克坐在她旁边。

　　江小瑜问：“杰克，你为什么对我好？天天陪我出来玩。”

　　杰克说：“我这人挺善感，那天看你不知不觉的，就一边笑着一边流眼泪，看得心里挺难受的，反正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停顿了一下，杰克又说：“也不算是陪你玩吧，我自己一个人出来玩也没啥意思，你挺好玩的，花样多，看你闹腾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江小瑜说：“你对我好，就是因为我好玩？好玩的人多了，这算什么理由？”

　　杰克说：“不一定非得有个理由吧？我就是不想你一个人待在家里难过，这个理由行吗？”

　　江小瑜说：“一个男的，对一个女的好，一定是有目的的。”

　　杰克笑了笑，说：“你这话说的，真够直接的。那你希望我有目的，还是没目的。”

　　江小瑜没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坐在那里，看不远处的小猴子在树上跳来跳去，眼神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又傻萌，又可爱。

　　杰克说：“我说我没目的，你不相信。那如果我说我有目的，你还会让我带你出来玩吗？”

　　江小瑜说：“没有见你之前，我觉得我一个人过得挺好的，都不怎么哭了。可是那天你一出现，把我的伤心往事又勾起来了。”

　　杰克问：“那我是见你好，还是不见好。”

　　江小瑜说：“笑比哭好，有人陪我玩，我就笑得多，我想每天都笑笑的。”

　　杰克说：“那就好。以后我多陪你玩。”

　　江小瑜问：“你这算是在追求我吗？”

　　杰克说：“我不会追求你的，我只是把你当好朋友。”

　　江小瑜说：“以前有个男的，一开始也说，他对我没兴趣，对我好只是想保护我，教我成长，但是后来他爱我爱到了骨头里。”

　　杰克问：“是你故事里的子衿吗？”

　　江小瑜不说话了，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夹在手指夹，并不点燃，却时不时地放在唇间，把夹着香烟的手指紧紧贴在嘴唇上。

　　杰克问：“你还爱他吗？”

　　江小瑜仍不说话，微微笑着看向远方。

　　杰克又问：“他是不是伤你很深？”

　　江小瑜说：“没有，他把我保护得特别好，说出来你可能都不相信。”

　　杰克说：“你愿意说说吗？”

　　江小瑜沉默了一会，慢慢地说：“杰克，你抱抱我吧。”

　　杰克没有动，想了一会，有些为难地说：“江小瑜，如果我这几天，有什么地方做得，让你误会了，我给你道歉。但我只是把你当做好朋友。”

　　江小瑜把头仰起来，微张着嘴，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突然觉得，心里好冷，想有个人能抱抱我，像朋友那样。”

　　杰克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搂住江小瑜的肩。

　　江小瑜把腰弯下来，头枕在杰克的腿上，闭上眼睛笑了。

　　后来连着很多天，杰克每天早晨都会发微信，选一个杭州市内或附近的景点，带着江小瑜去散心。

　　一开始江小瑜兴致很高，看不同的风景，吃不同的美食，快快乐乐的像只云雀，跳过来，蹦过去。

　　然而风景再美，天天连着看，眼睛也就倦了。

　　再出门的时候，江小瑜就带着她的笔记本电脑，找一处环境优美又安静的地方，坐下来继续写她的故事。

　　杰克有时自己在附近走走转转，拍拍照片或视频，有时就坐在江小瑜的对面，看手机。

　　江小瑜挺喜欢和杰克在一起，简简单单的不谈情爱，很放松，很惬意。

　　更重要的事，她想有个人，能陪在她的身边，随便的聊点什么，只要能赶走她的孤独，她的思念，还有她的心痛就好。

　　看遍了杭州和附近的风景之后，江小瑜和杰克去看的风景越来越远。

　　那些远处的风景，当天赶不回杭州来。

　　杰克会提前订好酒店，每次都是挨着的两间房。

　　如果晚上回酒店的时间早，他会陪江小瑜坐一会儿，一个人打字写故事，一个人看手机。

　　见时间差不多了，杰克和江小瑜说句晚安，就回自己的房间去。

　　当杰克带她去完无锡的拈花小镇、黄山的光明顶和台州的大陈岛，她和江子昂的故事也基本写完了。

　　最后的更新里，江小瑜写道：

　　“杰克问，为什么时常见我手指间夹着一支烟，却并不点燃。

　　我说，我不抽烟的，我只是想活下去，一辈子都笑着过。

　　子衿说过，眼泪又苦又涩，他要我少哭多笑。

　　他曾经为了我，把我的眼泪吞进他的心里，他说希望我一辈子都笑着过。

　　可是没有他，我有时会觉得活不下去。

　　我很想去找子衿，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他一眼，让我知道他也很好的活着，与我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有一天我经过的某块地砖，就踩在不久之前，他落下的脚印上。

　　可是子衿说过，与我今世生死不再相见，我就是因为这句话，才心痛到感觉活不下去。

　　所以我只能手指间夹着一支烟，心里想着他的模样，因为这是我如今能离他最近的时刻。

　　亦只有如此，才能让我有勇气，凭借模仿着他的样子，强迫自己把所有的眼泪都收在心里面，笑笑的，活下去。

　　那天，我把头枕在杰克的腿上，闭上眼睛想像着。

　　我正坐在沙发上，枕着子衿的腿看电视。

　　他在给我削苹果，如果我睁开眼晴，就可以看到他在冲着我笑，脸上的酒窝真好看。

　　杰克又问我，怎么从来不见我喝酒。

　　我说，我酒精过敏。其实我不是过敏，而是怕喝醉。

　　子衿说，他很胆小，我又这么好，如果我离开，他可能以后都不会，也不敢再尝试爱情了。

　　我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人。

　　我只在两个男人面前醉过。

　　如果无论醉意再浓，终究还是要醒来，我宁愿不要醉，那种痛，我再也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