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落在昨日窗》望廷

50、生死不相见

　　一进部门大厅，见到江小瑜的同事，很多都围了过来，跟她说话，嘘寒问暖的，让江子瑜心里很受感动。

　　以前，她总觉得大家对她好，是因为她和江子昂的关系。

　　辞职之后，她仍然会看群里的信息，才感受到大家是真心的喜欢她，关心她。

　　他们在群里安慰她，劝着她，盼着她回来。

　　但这会，江小瑜心里只有一件事，她迫切地想要见到江子昂。

　　她想知道，那天的电话，到底是谁打的？

　　走进她无比熟悉的那间办公室，江小瑜的一颗心，激动得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她却没有看到，江子昂坐在他的办公桌前。

　　江小瑜又去大厅，找同事问：“江总监呢？”

　　“他不是去找你了吗？”同事说。

　　“我没看到他啊。”江小瑜说。

　　“刚才你一进公司，就有人过来跟江总监说，然后他就出去了。你坐一会吧，也许他去卫生间了。”同事说。

　　娟这时也跑了过来，拉着江小瑜的手往办公室里拖，“小瑜，你别走！”

　　进了办公室之后，娟对江小瑜说：“小瑜，你赶紧跟江总监合好吧。二狐狸那天明摆着就是想拆散你们，你跟江总监分手，不是正中她的计了嘛。”

　　江小瑜坐着没吭声，在心里急切地盼着，江子昂赶紧出现，她有话要跟他说。

　　娟又说：“江总监这几天太吓人了，白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抽烟，不知道从哪搬来一张沙发，晚上就在办公室里住，天天喝的一堆酒瓶子。”

　　沙发？听到这，江小瑜心里一动，又走进里间办公室。

　　她看到发现多了一幅窗帘，把办公室隔成了两半。

　　江小瑜拉着墙边的绳，慢慢把窗帘卷起。

　　窗帘越卷越高，露出一张沙发，正是江小瑜从网上给江子昂买的那一张。

　　沙发上，铺的是他们在苏州一起挑的沙发巾，枕头是也还是江小瑜买的那一个，被套了个保鲜袋，放在沙发一头。

　　沙发另一头，还多了个架子，上面摆了许多小花瓶，小罐子，一个不多，一个不少，一个也不错，全是江小瑜在苏州老街上，一个个拿起来看过，被江子昂买了快递寄给她的那些。

　　她搬家的时候，把那些小瓶子，小罐子，一个个捧在手上又看了一遍，但是一个都没有带。

　　太易碎的，她不敢拥有。

　　有人站在办公室外面把娟叫走了。

　　江小瑜在沙发上坐下来，抚摸着被江子昂用保鲜袋套起来的枕头。

　　他是想，把她的味道，封存起来吧。

　　江小瑜回想着，江子昂躺在这张沙发上的第一个晚上，她半夜悄悄蹲在沙发边偷看他。

　　他睡觉的样子是那么的好看，脸上还笑出一个酒窝。

　　酒窝！

　　江小瑜突然回忆起来，自从买了这张新沙发，江子昂每天晚上睡觉，都是笑着的，眉头再也没有皱起来过。

　　江小瑜的心，瞬间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撑满了。

　　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白天是她的，换着花样在哄着她开心，晚上，他也是她的，连梦中想到她都会笑出酒窝来。

　　江小瑜笑了，拿出手机开机后，打开微信，给江子昂发了条消息：“我在办公室等你。”

　　江小瑜又笑眯眯地跑去架子那边，把那些小花瓶，小罐子，挨个拿起来欢喜地摸一遍。

　　易碎又如何，只要好好保护，一样会长长久久。

　　等她把所有的小花瓶和小罐子都摸了个遍，也没等到江子昂给她回信息。

　　她又拿出手机，打他的电话。

　　电话通了，江小瑜笑得咧起嘴。

　　然而直到铃声结束，江子昂都没有接电话。

　　江小瑜又打，还是没接，又打一遍，仍然没接。

　　他一定是，顾不上接她的电话，在急急地往回赶着要来见她吧！

　　江小瑜就躺在沙发上等江子昂，等了一会，又打电话，还是没人接。

　　她跑去坐在江子昂的办公桌前，找他的工作日程本，打开来看，可今天江子昂并没有约什么人啊。

　　难道是临时去见什么客户吗？

　　江小瑜在心里想着，又蹦回沙发上，回忆着从前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江子昂给她削苹果，甜甜蜜蜜地笑了起来。

　　每隔一会，她就打一次江子昂的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

　　一直等到中午，娟跑进来喊江小瑜，说请她吃饭去。

　　江小瑜摇摇头，说：“我哪都不去，我要在这等他。”

　　那会，她心里已经隐隐地有种感觉，让她的心很不舒服。

　　一直等到下午上班，江子昂都没有回来。

　　江小瑜急了，不停地打江子昂的电话，一遍又一遍。

　　过了十几分钟，部门经理李姐进来了，对江小瑜说：“小瑜，你别等了，回去吧，江总监下午不回来了。”

　　江小瑜低着头，不说话。

　　李姐说：“你跟江总监也跟了一年了吧？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他从来不会因为私人事情影响工作，更不会把私人关系带进职场。”

　　“你现在这样，已经严重影响到他了。话我说到这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李姐转身出去了。

　　李姐刚走，娟进来了，说：“小瑜，你别介意，李姐就那性格，她人其实特别好，就是跟江总监一样，工作特别认真。”

　　江小瑜说：“我知道，我没不高兴。”

　　娟说：“不过李姐话没说错。以前莎莎和江总监好的时候，都从来没见过他们在公司里手牵手，更别说上班时间，一起坐办公室里聊天。”

　　江小瑜说：“不会吧？他原则性也没那么强吧，他还当我面抽过烟呢。”

　　娟说：“绝不可能，他在莎莎床前发誓的时候，我们部门好些人都在场，全哭得稀里哗啦，那场面，唉，想想都难受。”

　　江小瑜说：“他也和我也说过，但我说想看他抽烟的样子，他就抽给我看了。”

　　娟说：“啧啧，那江总监真是爱你爱到骨头里去了。”

　　江小瑜里心难过了一下，为那个已经逝去的女孩，还有江子昂。

　　然后又幸福了一下，为她自己。

　　江子昂爱她爱到了骨头里，这句话她怎么这么喜欢听呀，真想让娟再说一遍。

　　江小瑜心里想着，她以后再也不和江子昂闹了，她要好好爱他，像给他熨衣服一样，把他心里的伤痕，全都熨得平平展展。

　　然后她拉起娟的手，说：“你送送我吧，我今天先回去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娟一直把她送到楼下，又送到路边。

　　江小瑜想着，她先在街上逛逛，不是说江子昂晚上都在公司住吗，等下班以后她再回公司找他。

　　走着走着，江小瑜看到一棵桃树，想起来一年前，她正是站在这棵桃树下看落花。

　　她就站在树下，又看起来，想像着，去年的那个时候，江子昂是不是从她身边经过，看到她的样子，就喜欢上了她。

　　站了一会儿，下起雨来，杭州哪哪都好，就是雨多，时不时就飘点毛毛雨。

　　江小瑜微微闭上眼，仰着头享受着小雨，仿佛是江子昂的手，在轻抚着她的脸。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雨忽然停了。

　　江小瑜一睁眼，看到一把伞，她认得，那是带他们公司标志的伞。

　　江小瑜欢喜地转过身来，然而又失望起来，原来并不是江子昂，而是娟又下来了。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江小瑜问。

　　“我正好路过，给你伞。”娟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江小瑜接过伞，娟要走不走，想说不说的样子。

　　“你怎么了？怪怪的？”江小瑜问她。

　　“啊呀，你自己看吧，我也搞不懂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娟把她的手机微信打开，递给江小瑜。

　　“小杜，麻烦你下趟楼，给江小瑜带把伞，她在你们刚分手往右走不远的地方。谢谢你啊！”

　　江小瑜看完那条信息，反应过来，原来江子昂就在她附近，一直看着她。

　　江小瑜用目光四处寻找，却找不到江子昂的身影。

　　“他自己为什么不来？”江小瑜问。

　　“那我哪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

　　娟的口气跟江小瑜一样着急。

　　娟一着急，江小瑜更急了，把伞一扔，说：“我不要，我要见他！”说完，江小瑜哭了起来。

　　娟拿了张纸巾要给江小瑜擦眼泪，江小瑜推开她的手。

　　“娟，谢谢你。你回去上班吧，我就在这里等他。”

　　娟把伞又递给江小瑜，“你别哭了，一会见到江总监了，你们好好说话，别再生气了啊。我先走了。”

　　娟走后，江小瑜把伞合上，让自己继续淋在雨里。

　　她知道江子昂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正看着她，她不相信他会不心疼。

　　然而江小瑜没有等到江子昂，只等到另外几个女同事过来，劝她别淋雨生病了，先回去，有什么事，改天再说也一样嘛。

　　各种好话说尽了，江小瑜仍执拗着不肯走，一定要等到江子昂。

　　最后那几个人没辙了，商量着说，要不然让李姐来劝吧，然后就走了。

　　过了一会，李姐下来了。

　　“江小瑜，你刚来公司上班的第一天，做的那个自我介绍，很差劲你知道吗？但江总监谁都没表扬，只表扬了你。”

　　“他还跟我们私下里说，你是个好苗子，就是一时受打击了，缺乏自信，让我们多鼓励你。”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任性，刁蛮，还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成长了吗？你对得起江总监对你的培养吗？你太让他失望了！”

　　江小瑜说：“我什么都不想听，我就在这等他，这又不公司，这是大马路。”

　　李姐说：“我跟江总算是跟得时间最长的，我太了解他了。他今天既然能给我发微信，让我劝你回去，就说明他不想见你。”

　　“身体是自己的，如果自己都不爱惜，别指望别人来爱惜你。这句话，江总监跟我们说过，跟你肯定也说过。”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如果不想见你，你再等也没用。你应该好好想想，他为什么不见你。”

　　“不要做没脑子的事，他最讨厌没脑子的人。你先回去把问题想清楚了，再来找他吧。”

　　说完，李姐又回去了。

　　江小瑜独自站在雨中，想着李姐说的话。

　　是呀，江子昂爱她都爱到骨头里了，可是为什么却不想见她。

　　想着想着，江小瑜突然想起来，一个当时她并没有在意的细节。

　　江子昂在跟她提出领结婚证的那天，说过一句话。

　　如果哪一天她转身离开，他不会在原地等她，他会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从此生死不相见。

　　江小瑜又回忆起在咖啡厅分手时，江子昂深情地望着她，最后说的那句话：“我说要和你领证的那天，对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

　　为什么当时自己就没有想起来，那个时候，是他在试着最后挽留自己啊。

　　江小瑜的心，感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掐着，痛得她喘不上气来。

　　为什么，她总是在今天的黄昏，才能看到昨日的风景。

　　这样一个一往情深的男人，一个处处讲究的男人，一个言出必行的男人，他说生死不相见，这得是怎样的绝决！

　　江小瑜慌了，不是一般的慌。

　　在这之前，她只爱过周云靖。

　　她任性惯了，她早就被周云靖宠坏了。

　　无论她怎么闹，周云靖都不会离开她，仍会继续哄她，宠她。

　　可江子昂不是周云靖，他要说了生死不相见，他真的会做到！

　　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侧目，但江小瑜什么都不在乎，仍在站街头，任小雨拍打在她的身上。

　　任性，刁蛮也好，不爱惜身体也罢，她什么都不管了，她只要见到江子昂。

　　江小瑜在雨里哭着，喊着，她知道江子昂就在不远处看着她。

　　她不信，这么爱她的男人，真得能狠下心来，看着她哭死过去，都不见她。

　　她站在雨里，撕心裂肺地哭，撕心裂肺地喊：“江子昂，我是二百五！江子昂，我要吃你做的饭！江子昂，我是二百五！江子昂，我要你一辈子哄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