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生孤独》卧虎

4、不是梦，我真的变成一只狗

　　谁说我死了，我不是明明白白地活着吗？现在几点，我得回去陪女儿过生日！我颤颤巍巍挣扎着站起身，努力睁开迷蒙的眼睛，环视四周。这是个逼仄破旧的农家平房，墙上还贴着观音送子、胖娃娃之类的土味墙画，一台老式的显像管彩电播放着新闻，电视柜缺了一条腿，垫着两块叠放的碎砖头。所谓狗窝不过是个侧放在墙角的破纸箱子，铺了几块脏乎乎的花格子烂布。

　　“这是到贫民窟了吗？”我心想，“国家不是整天都在扶贫吗？难道没扶到他家？”

　　“妈妈快看，这条小黑狗站起来了！”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推开走风漏气的木门，兴奋地冲外面喊。

　　“你别靠太近，这个时候的大狗很警惕，为了保护它的孩子会咬人，再怎么说狗也是畜牲！”一个女人回应道。

　　“畜牲？怎么还骂人呢！”我心中愤愤不平，“我得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我要回家。”

　　“小黑狗别乱跑，快吃奶。”小男孩弯着腰远远地冲我喊。

　　“谁是小黑狗？难道我是小黑狗？”我惊讶的低头看自己的手（前腿），上面长满黑乎乎的细狗毛！我勒个去，我不禁打了个冷战，我怎么会进入狗的身体？

　　不可能是真的，这一定是场噩梦，我肯定是又喝断片了，睡一觉就好了，快睡觉，醒来就不是狗了。我趴在大狗温暖柔软的肚皮上，别说还挺舒服，就是狗腥气有点重。

　　然而腹中的饥饿感折磨得我辗转反侧，粉红色的狗奶就在眼前，渗出的奶水看起来美味极了。“不行，我是人，怎么能喝狗奶？”我告诫自己，“宁愿饿死也不能做这么猥琐的事情，传出去以后还怎么做人？我们中国人是有骨气地！”

　　心里纵有铁骨铮铮，无奈身体却充满柔情，我的嘴巴就像不受控制一样凑过去，试着吮吸了一口。“我的天，狗奶怎么会这么香？为什么以前没发现，比什么牛奶、羊奶、马奶的强一万倍呀！”我的味蕾如同得到神的祝福，彻底沦陷在奶香中，两脚踢开旁边挤过来的小奶狗，贪婪地吞咽着。

　　吃奶也是个力气活。饱餐一顿后，我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

　　“不好了荆总，我们工地塌了！”总工面如土色地冲进来拼命摇着我的肩膀。

　　我立刻睡意全无：“不是吧，伤亡大不大？”

　　“几十个工人被埋在废墟里……”总工都快哭出声来。

　　“完了完了，”我腿一软摊在椅子上，“张总那个王八蛋，让他不要偷工减料，他就是不听，现在一切都完了！”

　　“张总也被埋在废墟里……”总工的话音都是哽咽地。

　　“他倒是一了百了，我他娘怎么办？他这是活该，死了我也不原谅他！”

　　画面一转，迷叶正倚坐在飘窗上，拿着铅笔一边点头打着节拍一边写曲子，白嫩的小脚丫抵着墙，脚趾也跟着一翘一翘，半透明的蕾丝吊带纱裙在阳光中勾勒出她的美丽曲线。

　　“爸爸，你说这里是加入雷鬼元素好还是迷幻风格好？”她扭过头看着我，甜甜地笑着。

　　“我觉得应该加入数来宝，要不三句半也行……”

　　“别闹，人家正经问你呢？”迷叶哈哈笑着拿抱枕扔我。

　　“我是认真的，”我接住抱枕，嘿嘿一笑，“你们搞音乐的不是整天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吗？”

　　“我打你……”她扔掉谱子从飘窗跳下来，小鸟一样扑到我身上。

　　画面再转，妻子正在厨房忙碌，雇个厨子也花不了几个钱，她却非得亲手做，说什么不健康不放心之类的。可是做了这么多年厨艺依然很一般，能拿得出手也不过是沙拉拌菜这种不需要技术含量的。

　　“妈妈我们再等等爸爸吧。”女儿看着逐渐上齐的饭菜噘着嘴一脸不悦，“爸爸答应回来陪我的。”

　　“爸爸在外面吃晚饭，我们等他吃蛋糕就行。”妻子面带笑容，作为母亲她确实没得说，女儿的衣食住行都被照顾得无微不至。

　　“爸爸会不会又骗我？看来他只能当小狗了。”吃完后妻子已将碗筷收拾，女儿无聊地切换着电视节目。

　　突然门铃响了起来，妻子用毛巾擦了把湿漉漉的手，赶忙打开门。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外面，捧着花束。

　　这不是去年生日的事吗？我的思维有点混乱。

　　“王叔叔……”女儿兴奋地跑过去，“你又来看我妈妈呀？”

　　王叔叔？隔壁老王？我勒个去！我顿时火冒三丈，居然在家偷吃，难道一点都不顾及对女儿的影响吗？！

　　我正气愤难当之时，一只小手把我抱了起来：“看，就是这只，奇怪吧，其它小狗都和大狗一样是黄色的，只有这只是黑的。”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有些分不清到底是醒着还是在做梦。

　　四五个小朋友围成圈，好奇地盯着我看。

　　“真的唉，你看他的耳朵是耷拉着的，好奇怪。”一个矮个子说道。

　　“它身上怎么皱皱的，看着像沙皮狗。”一个小姑娘见识不凡。

　　“沙皮狗是什么，我怎么看像癞皮狗。”一个小胖子说。

　　小朋友们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全然没看到我在半空中的惊恐。“快把我放下，你们这群倒霉孩子！”我终于忍不住喊出声，可嘴里发出地却是奶狗的“哼哼”声。

　　为什么我还是狗？我顿时清醒过来。难道就因为没有兑现对女儿的承诺？就算食言也没必要惩罚得这么重吧？各路神仙老爷，我知道错了还不行，求求你们放我回去吧，我不要当狗，我是人！

　　那只大狗似乎看出我的慌乱，突然冲着这些小朋友“汪汪汪”叫起来，我从狗语中听懂她的意思：“快放下我儿子，这样很危险，掉下来会摔死的！”

　　被吓一跳的小朋友们丢下我跑了出去，大狗过来咬住我后颈的皮小心叼回窝里，用舌头温柔地舔起来，它要把我沾染上的人味都舔掉。

　　在这个简陋的狗窝里，我居然感受到了浓浓地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