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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玉禧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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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百年前,一处深山。
天寒雪落,一片萧索。这里万里无人踪,唯野兽与飞鸟来往。这样清冷的寂静中,突然爆出一声妖兽如血般的嘶吼,然而奇怪的是,群山万丛却无回响,松上积雪也不曾落下半分。
死一样的诡异寂静。
而寻往声源,在一处隐秘山谷间,光秃秃的树干泛着冷的阴蓝色,纯白的雪上布满鲜血,倒着一只巨大的白色灵兽,周身萦绕着不散的黑气。一个道姑模样装扮的人正在把一柄长剑送入其腹中,把那兽的肚子整个剖开。
鲜热的血溅满了一身,可那人好似毫不在意,在一堆脏器中摸索良久,取出了血淋淋的一白一黑两颗珠子。
端详片刻,那人似是带有一些惋惜的道:“没想到灵质天赋再卓越,也还是免不了孽障。”
她拔出剑,那巨兽眸中的光彩渐渐消散,毛发也不再复美丽焕然,竟是刹时枯骨。
道姑走出深林,身后恍如才惊觉般有了声响,霎时间天地风雪大作,不一会儿就掩盖了这里所有的痕迹。
只留下一个身影渐行渐远。
第一章玉禧真人
一
此处为落霜山上玉人观,由于临近繁华而水路交通便利的兰城,自建观起便香火兴盛,信徒游客,络绎不绝。
别见这观前庙宇虽小,其内却大有乾坤。这里是山前热闹,山后寂静,中有一河为界,高人在此设有结界,乘舟渡河,稍行片刻,便又是另一重桃源。正所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说的理想境界也不过如此吧。
俯瞰该观布局:地界分山阴山阳,山阳为前建观供人祈愿信拜,山阴为后供多为女观的修士修行,聚阳纳阴,阴阳调和,黑白分明,浑然天成,不可谓不妙。
而此时又是暮春时节,观门山前,春风十里,桃花开遍,美不胜收。再纵观落英道上,贵冑白衣,黄发垂髫,少年佳人,都俱是笑容满面,共同营造着一派祥和热闹,太平盛世般的美好氛围。
这是时,突然“咻”的一声,有人看到远空上方划过一道云痕,待那残影还未看清,便跟着一道强风横扫眼前,直吹得那落花如雨,树枝狂乱,只见一驾白玉镶金马车从众人头顶上方越过,直踏过观门围墙朝前飞驰。
观内有河对面的一座高塔,就在众人还没有缓过神来叫出“当心那塔”时,那马车就要硬生生地闯上去了!
只见这情势危急,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画面一瞬的静止,空中似水面般忽泛起涟漪,恍有禅意一声,那马车竟没入这涟漪之中,凭空消失了!
众人皆惊,却不知,这是仙家所设结界的缘故。
而设了障眼法不为外人所见的山□□分,才是这个玉人观——正统的修仙道家之观,真正的面目。
观后面貌之奇巧广阔,包罗万象,亭台楼阁,瀑布飞泉,暂且不提。
且说此时在结界的另一边即真正的玉人观中,那疾驰的马车正以一种快得诡异的速度慢了下来,但还不等那马车落地停好,一个蓝白身影就从马车中跳了下来,身形利落,负手而立。
只见那人体段轻盈,容貌昳丽,而神情带有少年气,更显得俊秀非常,再加之周身气质独特,是以虽然穿着颜色简单而无华丽装饰,束发打扮也宛若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道,却饶是一般旁人在场,都要不自觉夺口而出一句:好一位美人!
然而此时,这位美人的脸色却非常地不好,她不耐烦地左看右看,也不关心因为自己的马车造成的周边的损失与凌乱,只大步往前走,步子迈得飞快,那气势浑像似要把一道墙也闯出一条路来。
这时一个青袍小道赶快迎了上来,满脸堆笑急急说道:“玉禧真人,怎么今年这么快就回来了,观里还没有准备……”
但还没有说完就被挥手打断。只见这位玉禧真人转过脸来,咬牙切齿,似压抑着无边怒气地对这人问道:“小六子,玉静掌门何在”
那被叫做“小六子”的小道也是吃惊,很少见到真人这样的表情,想必事情是不简单。连忙一句废话都不说,给她指了个方向道:“草屋那边。”话音刚落,那真人已做了个起势的动作,飞快向那边飞去了。
这边小六子按捺住一肚子的好奇,周围一干道众看到这动静也都跑了过来。有人起头说道:“这玉禧师父不生气还好,一生起气来必然毁天灭地,惊天动地,不知道是谁惹了她。”但是观中禁止在公共场合聚众议论打闹,所以众人也只是说了三言两语就散开了,但顾盼之间,彼此的眼神交流之间满满都是八卦之意。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冷不防地,像是才意识到什么一样,一拍脑袋喊到:“遭!那个方向!辛这小子怕是要完!”
二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桃花树下,少年一双桃花眼,笑意盈盈。他怀里搂着一个娇小美丽的,正满脸通红的女子,与他一样的道袍装束,坐在树下,宛若一对玉人。
那少年低头喊着“幺幺”,声音虽是少年,却低哑魅惑,雌雄莫辨,口中呼出的热气扫在少女的耳后脖间,一半撒娇一半引诱地说道:“就给我亲一口嘛,好不好”
说着脸就要凑过来,眼看着就要含上少女那粉嫩诱人的唇舌了。
那少女羞得闭着眼,斯斯艾艾地拒绝道:“不……这不可以…我们…”
“不合适”还没说完,就突然一阵大风平地而起,把那少年刮了个老远,“嘭”地一声以脸刹地,摔了个狗吃屎。
少女吓得脸都白了,惊恐地看向后边,只见玉禧真人立在半空中,正“刷”地一收折扇,脚尖着地,快速从那少年身边掠过,看也没看一眼,袖子甩出一段捆仙索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恶狠狠抛下一句:“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玉静真人的草屋,从外面看起来很简陋,里面看起来也很简陋。玉禧招呼也不打便推门而入,用力过猛,人都走过去了,那木门还在身后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
玉静正站在一张木桌前练字,面对玉禧的来势汹汹,却倒也气定神闲,头也不抬地说道:“轻点,莫又把我门弄坏了。”
玉禧却只冲上去向她咆哮道:“他们怎么能这样啊啊啊啊啊啊!我今天要不是不弄死他们,我就不是我玉禧!”
玉静听着这噪音倒也面色不变,一面心下仍坚持要写下这最后一笔,一面敷衍地安慰她道:“诶诶诶,没事,先不急,先把心情平复下来。”
玉禧拍桌。
玉静手一抖,一撇在宣纸上划得老远。
她叹一口气,只得把笔放下,语重心长地对面前的人说道:“我说祖宗啊,每次回来的时候,不要飙车,不要飙车,看你急得,我设个再好的减速装置都不管用是吧?这次你的马车又撞坏了多少东西观里哪个地方不是种着花花草草,你看我等下怎么和你算账吧。”
玉禧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地“哼”了一声,又继续说道:“那云天云狗老儿出尔反尔!明明百年前就把那与灵山给了我,亏我帮了他们那么大忙!真是狼心狗肺!”
“你又不是不知,现在是云从龙就任新一代掌门了,按照他们云间道门的规矩,所有出租或赠与的灵山宝地都要收回清算,别人也有理。”她答道
“什么道理”玉禧打断她,“我看这就是强词夺理,霸道横行!我今天不好好教他们做人,呵……”
说到一半却不说了,忽然脸上露出了笑意。
但见此玉静却打了个寒颤,看样子是改变不了她的主意。玉禧的脾气她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犟起来的时候没法,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还是劝了一句:“云间道门财大气粗,名门大派,那你此次要去,就好好跟他们商量商量,他们也不可能不卖你这个面子。”不要每次都是动手。
玉禧讽刺道:“财大气粗我看就一个包租公,还牛气得不行,还上天!至于名门大派,哼,道家我可只认蓬莱!不说了,我来借借你那日行万里的木屐法器,必须赶到他们之前打…阻止他们!”
玉静扫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她慢悠悠地从乾坤修里面摸出一双破旧朴实的木屐,絮絮叨叨地说道:“也不知道那与灵山有个什么宝贝,叫你三番五次都这么着紧,一贯回来也是往那边跑,把我这法器损耗得。辛这都多大了也不管管啊,这可是你好不容易收下来的徒弟,你看看他一天干的好事,你再不多放点心在这上面,我可快要管不住他了!”
听到这段话,玉禧也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不过她转头冲玉静扮了个鬼脸,轻声说了句“啰嗦”,就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又把那本来就不坚固的门摇得不停作响。
玉静看着那扬长而去的背影,真十分头疼,叹道:“我的门命苦也,真不知道还经得起几回她的折腾,苦也苦也…”
又是一番摇头晃脑。
完毕,铺开了一张新纸,准备再静下心来练几个字。毕竟观内事务繁杂,身为掌门日理万机,真的难能如此偷得浮生半日闲,做些自己的事情。
正踌躇满志要写下第一个字,却突然听得门“嘭”然一声巨响,倒了。
来人定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达到如此的效果。只见那木板惨然地伏在地上,上面趴着一个被捆成一条却仍不断努力扭动扑腾的人形生物,赫然正是刚才那个少年,他的名字叫辛,他大声呼喊着:“掌门救我啊!”
玉静一贯温和无脾气,此时她只有在内心默默流泪:你们师徒两个,都是一个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