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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琉璃秘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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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嫔离开后刘帝也是无心于此处便草草交给了左相。祈福大事也可以交给左相来做,怕是不合规矩的意思没有人敢言,都只是看着左相心里犯怵。
彭幼与莫倾顾在后面默默看着,各自心里盘算下一步的事情,仅仅是琉璃灯就已经让两个人为难。若是真的可以找到琉璃灯的秘密那又如何?并未有人知道这件事,到时候也不是唯一的依靠。莫倾顾见众人没注意,便溜出去透气。他实在厌恶这种乌烟瘴气,微生遥也不在京城他更是无心与这些人客气。
大殿后面是一处游园,园子中心的湖泊虽然小但是周边草木茂盛,是乘凉的好地方。近来天气闷热,解暑是最好不过。莫倾顾正是走着,就听见一声叫唤。
“莫大人,嫣嫔娘娘有请。”一个小宫女低着头怯生生,一看就是新人。
嫣嫔,岁青?何苦在此时找他?莫倾顾半信半疑,只是客气行礼便跟去瞧瞧,来到一处隐蔽的亭子,果真是岁青戴着斗篷,悄无声息躲在那里等着。莫倾顾上前,还没反应,岁青就先是跪倒地上去了:“莫大人。”
“娘娘这是何意?”莫倾顾赶忙扶起岁青,如今可是嫣嫔娘娘,怎能向臣子下跪。
“莫大人,岁青永远是北司南苑的人,永远都是莫家微生家的仆役。”岁青淡淡,“莫大人,此次岁青冒险前来相见,就是为了北司南苑的事情。”她皱着眉,叫身边的人都去看着,自己引莫倾顾到亭子后面说话。
莫倾顾听闻如此,反倒是有些不在意的模样:“嫣嫔娘娘今日早早退去是为了这件事?”其实他倒是觉得与慕冶有关。
岁青何等聪明,自然是听出了意思,便低着头眼里的悲哀一览无余:“既然大人知道又何苦为难。”
“本以为你会放得下他才会来这深宫之中。”莫倾顾说着,“微生遥本也是犹豫的。”
“岁青心中,儿女私情更是比不上北司南苑沉冤昭雪,当然要来。”岁青说。
莫倾顾还是忍不住多问:“难不成你还念着慕冶吗?”其实他知道岁青念着,但更在乎她究竟是不是还抱着慕冶会回来的念想。
“岁青当然知道,慕将军不会回来的。”岁青从袖中拿出一张折得很小的纸张,“大人,此地不宜久了,这是我从刘帝的桌上拿到的密信,里面提及了北司南苑便抄写了拿来。”
莫倾顾接过后并未多留意,只是万般嘱咐:“若是你在这深宫中有不妥,千万记得传信。”他匆忙的模样倒是让岁青不由得点点头后,就带着随从离开了。而莫倾顾对于手中的密信并没有什么兴趣,北司南苑的事情如今倒是没有琉璃灯的事情紧急些。莫倾顾悄摸地溜到湖泊另一侧,刚想要走,就被人拍了肩膀。
一转头,竟然是南平王刘羌。莫倾顾心是差点跳出来,只是看见刘羌后不由得将自己身旁扫视一遍。
“莫大人紧张什么,不过是偶遇。”刘羌笑。他方才就看见莫倾顾鬼鬼祟祟,想必是有什么心虚的事情。莫倾顾如今与自己一条船,自然是不会揣测他的目的。
“王爷怎么到这里来偶遇了?”莫倾顾面色如常,回到了原本的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被逮到的模样。
“就是来问问莫大人一些事情。”刘羌直入主题,“莫大人追查琉璃灯的事情可有了眉目?”
果然连王爷都开始参与了?莫倾顾镇定:“并没有什么结果,只是怀疑琉璃灯并非寻常宝物。”
“莫大人若是需要我帮忙可千万别客气,我虽然只是一个南平王,但在这京城依旧是尊贵的身份。”刘羌的话就这样结束,而莫倾顾也只是礼貌回应就转身想走。
莫倾顾知道刘羌的阴谋,也知道自己如今是参与了谋反之中,可心中总是存有侥幸。万一是成了事,那自己原本的目的也就不费吹灰之力,但刘帝身后的左相那样狡猾,刘羌未必瞒得住。东窗事发如何脱身才最要紧。
而如今兴国皇宫却是变了天。周生黎几日都未曾归来,刘敏不禁猜测起来,是否宫中有变故,可身边的人都没能问出什么来。她焦急找来微生莲,就是想要知道周生黎的消息。
微生莲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变故,这几日一直叫人盯着宫里的消息。她如今手里有罗家的筹码,还有刘敏之前在兴国积攒的人脉,当然凭借两三年的经营逐渐在朝野中替换了一些人,掌控了一些人。就好比是原先为于家做事的商贾严家,就生生是被微生莲找了罗家的人半夜偷梁换柱又假借于家的手给按死在案板上。严家原先的产业成了罗家的分支,当然就是周生黎的人。微生莲此番又靠着周生黎的客卿赵家公子与宫里大宫女的关系,探听了此次周生黎未归的缘由。她赶去太子妃处,商议对策。
“陛下,病危。”微生莲简单四字,却是让刘敏一身冷汗。这样的事情,竟然出现在兴国将要收复西滨之时,内忧外患如何应对?
刘敏着急:“可太子殿下如今怎么应对这样的事情?陛下身边狼虎众多,怎能——”
“娘娘不必忧心。”微生莲说,“内有殿下左右扶持,外有忠于兴国的英勇大将支撑,此时殿下只要顺势而为,登上皇位即可。”这是她一早就料到的,只是不知为何大帝忽然病危,出现这样的状况。
“可——陛下怎会这样突然病发?若是陷害,那殿下也危险了。”刘敏手里紧紧攥着帕子,“若是你我贸然借此机会做些什么,只怕是会对殿下不利。那群迂腐老臣会给殿下安一个不孝罪名。”
“娘娘是否疑心,这是大帝的局?”微生莲忽然冒出这样的话,让刘敏震惊不已。
“你何出此言?”分明不是在说大帝病危?怎么会是大帝的意思?
“大帝这样的英武神勇的明君,怎会轻易被人陷害?”微生莲娓娓道来,“若是大帝借此机会试探朝野之中心怀不轨之人,那真是替太子殿下扫清了前路。”微生莲有些相信,大帝是深爱自己的儿子的,哪怕是说先君臣后父子,那也绝不会少了父亲对儿子的期许与爱。她只觉得周生黎对于大帝也是敬仰与爱戴,此次在圣前侍疾,恐怕是真的孝心大发,而大帝未必对周生黎坦白了自己的做法。若是此次能将朝野中的狼虎一扫而空,那兴国的未来当真是一片光明。
刘敏点点头:“是有道理,可若不是一个局——”
“若大帝此番病危是真,那殿下前途坎坷,就必须先扫清一切阻碍。”微生莲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心里不禁是一阵苦涩与淡淡的痛恨。这是在借她的手,助周生黎清理阻碍。即便她是区区一个侧妃,即便她是元国人,这都不妨碍大帝看见了她的价值,她手里有的筹码就是为周生黎清线的最佳武器。微生莲深深感到自己被算计的滋味,她低下头,看着手里被自己捏皱的手绢,眉头紧皱,心底的恼怒油然而生。可随即烟消云散,是因为这是必经之路,无可奈何。
“不过是后妃,大帝竟然这样信得过我们。”刘敏不傻,当然也是明白了。她也是没想到,大帝这是完全猜中了微生莲的预测,将她的路选的明明白白。
“既如此,那便由我来做吧。”微生莲起身,“娘娘只需扶持殿下上位,取得皇后与太后的信任便好。”
回到自己的宫里,微生莲遣散了身边的宫人,又坐到窗边来。
冬秋与流心在宫门口远远看着,相视一笑又叹了气。微生莲即便是这日光余晖中的清透背影也是如同画卷一般,而看不见的那双眼眸里的悲哀却从不显露。这是微生莲独有的自我,只是又想起了元国罢了。她自然是收到了从元国艰难送来的琉璃密卷,是莫倾顾借着刘羌的人再次送来了消息。她翻开这泛黄的图纸,少见的文字倒是吸引了注意。微生莲对着落日的光辉查看这纸张上的文字与图像,笔触与纸张倒像是曾经听闻的一族特性。微生莲将那文字仔细查看后,再对照自己记忆中的古籍,大致确定了是西滨的某个民族文字。善于制造又与琉璃有关,想到西滨如今马上是要归顺大兴的,微生莲忽然有个想法在心里盘算,若是当真能够实现,元国的那位就不再是威胁了。
“冬秋。”微生莲叫来人,“你去问问宫里,太子何时回来。”
“是。”冬秋走后,微生莲又叫来流心。
“流心,你记得咱们微生家曾与西滨有来往吗?”微生莲问。
“西滨?”流心歪着头回忆,“西边的倒是少见——是——姓海吗?”
海?西滨的确是有这样的姓氏,可微生莲并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印象里的海氏的人,也只是书里看见的那些——海氏,是昌库族的姓氏。微生莲豁然开朗,她忽然想起昌库族的人善于各类技艺,对于琴棋书画颇有研究,这琉璃灯也是其中的炼制之法。微生莲说:“流心,你去请季先生。”
“啊?”流心不解。微生莲可是许久没见过宫里那位季先生了,一个乐师有什么能耐?她只照常去做了,而微生莲心里却是多了一份高兴。
“在下拜见侧妃娘娘。”季云归来了之后行礼。他变得沧桑了些,脸上那原先的温雅也有些淡然。
微生莲看得见他的变化,只是让他起身靠近:“近来如何?”
“在下还好,多谢娘娘关心。”季云归浅笑。
“季先生许久未弹奏乐曲给本宫听了。”微生莲说,“不如奏一曲西滨之曲?”
“娘娘怎么忽然喜欢西滨的乐曲。”季云归开始了弹奏,心却不在这琴上。微生莲听得出来这其中的心不在焉,也没说出来,只是闭上眼:“西滨人善于奏乐,无论是何种乐器总是深入人心地表达。”
“西滨之乐好听,却不及心中之乐。”
微生莲睁眼,她也派人打探了季云归的近来状况,不尽人意的是,浩子等人,竟是被于家肆意找寻一个由头便定了死罪,季云归只是因为还有用处便饶了一命。她看着季云归的颓然之相,心里有些繁杂的思绪。只是这西滨之乐即便悦耳,也是悲情壮丽的音弦。
“未见云开见月出,季先生的乐曲总是凄凉。”微生莲说,“只尽人事,不问天命。”
“何以宽心如此作为?情思难舍,娘娘不懂吗?”季云归抬眸,“元国思绪竟是这样轻易放得下吗?”
微生莲面色冰凉,眼眸微沉,起身走到季云归跟前。她抬手抚琴,一阵杂乱之音似乎是宣泄了先前的悲凉,一扫而空的冷寂如今只剩下沉默中渐升的明月。微生莲开口:“季先生连此都无法舍弃,又谈何作为?”
“娘娘,在下——无能懦弱,只看得见自己的一方天地。”季云归悲伤的言语间,透露出一点点绝望,那样让微生莲厌烦。
“季云归,天下之大,永不会是自己的一方天地。你若不敢抬头去看,怎配得上故人的期许。”微生莲是听人来报的,浩子虽然在死牢中却依旧是心怀抱负,即便是看得见自己的期限,也不肯放弃一点期许。她只是短短与他们相处一段时间,却是明白季云归将他们视作友人的真心。如今阴阳两隔也不该是断绝了共同的抱负联系。
季云归眼底湿润,他何尝不痛恨自己无能为力的模样。他自元国而来却是和兴国人当了至交,这寂寞的每个寒冷之夜,都是他们陪伴高歌的——忽然只身一人,总是难过颓废。他自嘲中,滑落了忍无可忍的泪水:“季某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何等悲哀无奈,娘娘,何苦求我不哭不泣?”
“今日我找先生前来是探讨西滨昌库族琉璃技艺一事,事关重大,也是阻碍元国皇帝的一步棋。先生这样悲伤,恐怕是我找错了时间。只是先生应当明白,故人离去,所期许的并非不死,而是活着的人如何继续前行。”微生莲冷着脸,“先生,我微生莲看见的,是满门被屠,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自小心中所有的坚强都是来自亲眼目睹的一切,我或许并非坚强刚毅,而是明白自己身上背负的使命。”
说罢,微生莲便要送客,而季云归在冬秋的搀扶下却未曾迈出门去。
他忽然转身,跪拜在地:“娘娘,在下愿意助娘娘一臂之力,成就大业。”
微生莲脸上浅笑,由衷而真诚。她看得见季云归的过人之处,能够为她所用自然是再好不过,而现下,季云归并不能完全顺服:“季先生若是先将自己的天地清洗透亮,再来寻本宫并不迟。”
今夜月色朦胧,季云归心里却是清澈透亮起来。
微生莲当真是与众不同的女子。季云归这才真正明白了为何元国皇帝要忌惮一个郡主,为何北司南苑会被灭门。能够培养出这样的孩子,北司南苑当真恐怖。
“娘娘,季先生不在,这图纸——”流心问。
“只是有心试探季先生罢了,无妨。”微生莲将图纸收起,“收复西滨指日可待,不可急躁。”
能忍,是她这些年以来最擅长的事情。忍耐二十年的光阴,怎会害怕着几天几夜,琉璃灯对于元国十分重要不假,这也是关系了北司南苑最隐秘的事情,她必然要弄清楚这一切原委。
“娘娘,宫里说太子殿下明日就能回来休息一两天了。”冬秋说。
“明日请太子来,就说有事商议。”微生莲说。
另一侧宫里,罗青吟许久未见微生莲,也听闻了宫中的事情。她已经书写几封家书想着要罗家早做准备了,可没有微生莲的指示她不敢妄动。她派人去问,却见不到微生莲。
“到底怎么回事?”罗青吟问。
“娘娘,侧妃娘娘说若是罗家想要做些什么,此时最重要的就是盯紧皇后身后的势力。”贴身宫女温娘说。
“皇后——”罗青吟来回踱步,“若是罗家公然有了作为定然是不行,难不成要从长计议?”就怕是来不及做完整个局就东窗事发,来不及反应。
“娘娘,您何必总是听从侧妃的意思?”温娘说着。
“侧妃娘娘是世间少有的聪慧才女,我并非是要听从”罗青吟说起微生莲时,眼里总是光亮的,“这样值得敬佩的女子,该是世间所有女子的榜样。这样坚韧无畏而聪慧过人的女子,才是我应当学的。”罗青吟一向对于那些温婉大方的闺中小姐不甚在意,总是觉得女子为何都是一个模样,可自从是看见了这天仙一样下凡的微生莲,似乎世上只有一位这样的仙子,清冷孤傲的性子好比晴雪中绽放的白梅,暗香涌动沁人心弦,看似冷漠实际却无暇到不忍触碰。她觉得,微生莲这个名字不好,可是却又应当是微生莲这样的名字,这么淡然的一个人,该是温暖的名字才有独特的魅力。
“她是这世上唯一的仙子。”罗青吟看着窗外的清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