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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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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只牵手只谈心的少男少女柏拉图式恋爱,多得它够纯淨,初恋的味道和忆记,可以留着一整个暑假,继而遗憾下半生。而早已被冲昏了头脑的王令然,这场始于秋天的恋爱,时光却在倒转,牵手拥吻像夏天,身体的记忆是温暖炽热的。至于遗憾,她留了那麽多的馀地不去想。
因为她太忙碌,忙着恋爱也忙着准备考试,时间都不够用了,再没有心思自寻苦恼。
这天,江函送她回宿舍以后,迎面瞧见正在埋头苦读隔天要考的「爱的哲学」的许宁。
而桌边的人,一看见王令然,就想起江函,不禁悲从中来:「我在这裡发誓,下学期要抱回江函的大腿了,自己苦读,除了苦以外,甚麽都感觉不到。」
王令然笑得哈哈乐,放下琴盒,稍稍安慰她。
不用走近看也知道,许宁的头髮蓬乱,似乎是苦读时太糟心而乱挠的。
她扭头望着王令然,忽地想起今天听见的小道消息,便问道:「你知道董浩被退学了吗?」
王令然微微怔住,好像隔了一个世纪才再次听见的名字,那麽陌生,还需要花几秒来记忆。她摇着头,太沉浸在爱情世界裡的后果就是,自以为是的与世隔绝。
「我听人家说,学校明天有重要的事要宣佈,听说是跟董浩有关的。你猜他到底搞甚麽?」她的眼珠子转了转,摸了摸下巴,带着侦探的口吻:「玩失踪玩这麽久,难道真的跟谢盼薇有关?」
王令然心裡蓦地有着不好的预感,但只是浅浅地触及边缘,不敢深入地考究,怕想得多了,影响明天考试的情绪。她甩了甩头,一副心机继续放在繁複的乐谱上。
可诚实的身体反应告诉她,她那晚是心绪不宁的。也许是因为明天的考试,也可能是为了许宁的那段猜测。辗转反侧的凌晨,江函这个安眠药,第一次失效。
星星都退下了,一弯纤月带着她的缺憾掩藏起来,清晨的冷空气交织出雪白浓雾,她拖着沉重的身躯醒来,不敢去细数自己偷得多少小时的浅眠。
刺眼的白昼,掀起她疲软的眼皮,一顿早饭过去,江函坚持送她去考试地点。两人牵手走在校园的画面成了常态,旁人早已习以为常。就像她一直明白的,不管流言的真假,需要的也只是适应的时间。日子久了,新鲜感尽褪,流言传闻便消失了它的价值,惹不起甚麽风浪。
心裡默唸着已练过不下几百遍的曲目,她听见江函问着:「你几点考完?」
「可能十点多,但要视乎排在我前面的人的进度。你还要去实验室吗?」
江函颌首望着她。
「那我考完后来找你。」牵起嘴角的笑那样好看,但眼底裡的甚麽,被江函一眼捕捉。
「好。」
分别时,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冰凉柔软的髮丝滑过掌心,像一块细腻顺滑的高级丝绸。
「打气吗?」她眼眸带笑,唇红齿白,美不可言,像一首美丽的异国的诗。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宁说,她和司徒骏只要抱着你的大腿,就能轻鬆过关。」
她伸手就想抱着他的胳臂,谁曾想,被他捷足先登,毫无预警的轻轻把她拉近怀裡,嘴唇贴着她的髮顶,看不见他此刻的眉目笑意,只听见他说:「你会的,不用靠我你也可以。」
被困在他坚实的臂弯裡,久了就不想挣脱。然而远处总有零星的脚步声,扰人美梦不在话下。
王令然抬起头来,说着:「回头见。」
转身往廊道裡走的身影,没两步又不捨地回头,才瞧见他用口形说道:「去吧,加油。」
曾经在这浩瀚迷离的宇宙天地间,想找一个只属于她的守护神,可以听她的有声无声的祈祷,再像哆啦A梦一样,完成她所有的心愿。她答应过自己,不会太贪心。而如今,她就在茫无头绪之中,找到了她的守护神。
他那句无声的加油,带笑的眉眼,为她扫去了失眠的疲惫,重拾状态。
在等待室报到以后,谨慎地关了手机,再细望一遍密密麻麻的乐谱,其实早已熟捻于心,但捏着些甚麽,总会比较安心。
时间并不容许她反复细看第二遍,助教便点到她的名字,她拿着自己的琴,往考试室走去。
考试的过程和结果,虽然漫长,但都在她的预料之内。教授的赞赏,其实是过眼云烟,离开这个地方以后,她已记不清了。留不住的,她知道其实无迹可寻。
反而没料想到的,是收拾好东西离开时,走在来时的廊道上,才开了手机不到五秒,便有电话打了进来。
「考完了?」电话的那头,是许宁的声音。
王令然「嗯」了声。
「快点下来,我在你楼下等你,有话和你说。」
那样急促的语气,她不免内心一提,瞥一眼等不及的电梯,便沿着楼梯跑下去。
许宁站在大门侧,馀光瞥见还没喘定气的王令然,赶紧跑了上前。
「怎麽啦?你试考完了?」哀号了一整天的人,如今又像无事人一样,一天一个样。
许宁撇嘴:「现在绝对不是说考试事情的时候。」她双眼放光,连气都不喘一下的,省略了所有前言和铺敍,直接结合她收集到的所有情报和消息,说出来的故事,诞生在荒谬错乱的另一个时空。
*
记忆裡疏远的七月炎夏,王令然还是董浩女朋友的身份。
某个没有风的晚上,接了一通陌生的电话,粗重的语气,溷杂的背景音乐,对方喊着,董浩喝醉了,赶紧来把他接走。
对酒吧的负面观感,并非始于当下,而是忘了确切年月日的更久远的过去,只要夜色降临,街道上尽是喧闹杂乱的酒吧,暴露的拥吻,多得酒精的催眠,变得浪漫。
而她飞过了半个地球那麽远,竟发现很多事情都是相似的,例如在酒吧外的人,还有酒精的味道。
黑魆魆的酒吧,不阻人类的狂欢,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摇摆身体,双手甩在空中,七色迷乱的灯光一眨一闪,像午后的密室,一开一关之间把迷煳的影子贴在牆上。
越过摩肩擦踵的人潮,终是在尽头的包厢裡找到了董浩。瘫倒在长沙发裡的人醉得不省人事,嘴巴依旧不依不饶。她抱着他的腰,而他的动作反射,还有加诸在她身上有节制的力度,都使她感觉到了一点微妙。
走的那条路,原是想拦下一辆出租车的。谁知他用力一捞,反把她带到过两条街的酒店裡。而他的解释是,怪他喝得太醉,回家肯定会被骂,今晚得在外面避避风头。
自觉仁至义尽的把他送到房间后,她转身便打算离开。没料到他伸手一拽,把她扯进怀抱,也不说话,当然没有解释,动手就脱她的衣服。不匀又粗重的呼吸夹杂着喘息声,溷杂着酒精的味道,此起彼落地喷在她的皮肤上,手上动作实在谈不上温柔,反而带着迫不及待的佔有意味,也顾不上她纤薄皮肤上透出的红印。
她用力一推,站直身来,问他干嘛。
他勾起一边嘴角冷笑,眼神裡不见迷醉,其实明明清醒得很。质问她,还当不当他是男朋友。
既然是男朋友的身份,有甚麽是不能做的?守身如玉有甚麽奖励?
突如其来的争执,王令然气急败坏的拍掉他再次探过来的手,狠狠把他推倒,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出。
不是没有想过,恋人之间有些事是避无可避的,可她在这方面的确是有点不为人知的障碍。谈不上守身如玉,也算不上顽固传统,只是当她屡次突然被抛弃后,自然成就了缺乏安全感的人格。她把这件事情当成最后的筹码,不会轻易给任何人,因为她怕这会成为离别时刻祭上心头的血。
而留在酒店的董浩,气到抓狂,这样的时候,总有不合时务的人出现。谢盼薇这三个字打在电话屏幕上。他不蠢,一个女人总是绕在自己的身边,对他是甚麽心思,他早就明瞭,只是从不戳破。
而此刻,他周旋的耐心已然用尽,只烦躁地接过电话,对方明显被他的语气吓了一下。细细的声音问着他在哪裡,他报了地址,带着威胁的语气说了句:「想清楚这是甚麽地方,你做好心理准备再来。」
他冷笑着,看戏似的想瞧瞧她的心思到底有多重。不料,半小时不到,就有人在门外敲门。
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的,明明知道自己从不是他的首选,可她还是抱着那所谓的浪漫主义,觉得他是有那麽一点点的需要自己。就算付出的是身体,或许总比没有任何资格付出来得强。
而当谢盼薇终于如愿以偿的靠近他后,一夜醒来,他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早知会如此,可她又不甘不愿。人的贪慾在她的身上显出了本相,假如她要堕落,也一定要找个人陪葬,不能只有一个人拥有所有。
开学前的一天,和他在学校外见了一面。他是想回去王令然身边的,她一眼就看出来了,毕竟那是一个怎样的美人,谁愿意放手。他就把她当成一时错误一场游戏,没了那晚的戾气,说话足够婉转,但不曾主动联繫过她。
男人就是长了若无其事的本事,女人也有互相摧毁的倾向。
她一句胁迫,说得太丑陋,没有铺敍也找不到下文,如果你不跟她分手,我就亲自告诉她,我们发生过的事情。
美其名最后的尊重,实则是丧失理智。
「我跟她分手了,难道就会和你在一起?你家没有镜子照一照?」要互相伤害的话,他的嘴巴也从不是甚麽善类,不晓得何谓口下留情。
「难道你就不瞎吗?」然而,这在豁出去的人身上并不奏效。
结果是不欢而散,但董浩也知道一个人走投无路时可以如何疯癫。与其由她来搅和,还不如等他来结束。
九月开学,他便跟王令然分手。心裡盘算着,等这事过去了以后再復合。以为那只是一晚的纵情,没想到却遇上了个狠角色,死缠不休。
那边厢分了手,谢盼薇抱着「终有一天会感动他」的幻想,像没事人一样天天缠着他,把他惹到暴躁不堪。
不曾想,上天会赐给她那麽一个及时雨,来浇熄两人之间的进退两难。九月底下着雨的阴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以为那是终于能把他捆在自己身边的时机,可听到消息后的董浩,一点表情都没有,只平静地说了句:「我不会要。」眼神也不多停留。
然而怀着孩子的她更执拗,儘管做不了光明正大的被承认的女朋友,也在王令然面前自吹自擂,谁知达不到让她自难而退的目的,她根本不在乎,一脸的坦然,叫谢盼薇受的冲击不小,所有默默承受的委屈都贴上了自讨苦吃的标籤。
至于孩子,不能不要,她决定休学一年,又叮嘱好姊妹留意董浩的举动。果然,她不在学校后,董浩就蠢蠢欲动的去找了王令然。
那天,伴随着剧烈的孕吐,在镜子裡只寻觅到一张陌生堕落的脸,就算是自作孽,她也有一种被出卖的感觉。只能勉强整理仪容,回到校园,站在王令然的面前,心底足够的自卑,才会一个巴掌甩下去,妒忌她的那张脸,恨不得将其撕毁。
而当她待在好姊妹的宿舍裡休息的时候,接到了董浩的电话,现在她凭着声音也能描绘他的表情,此刻应该是怒不可遏的,说着要见她一面。
在电话裡,她自己定的地点,音乐系大楼的天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