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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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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一整夜虚无的梦,醒来的时候,已跳过了迷雾般的晨曦,接近喧嚣的正午。不管你的内心如何被打扰,窗外的世界依旧一片平静和煦。
抬手捂着酸痛的后颈,侧过脸来,瞧见落在枕头旁被安放着的手机。不由自主回转时间,找到昨晚关灯后的自己,辗转反侧间,太用心咀嚼江函干预这事的含义。
待回过神之时,已然太迟,发出的短信似她的鬼迷心窍,躲在被窝裡,发出微弱幽静的光。
「你睡了吗?」四个字,一看再看,都是她的轻率。
而不曾料想过的,江函很快回复了她,「还没。睡不着?」
「嗯。」王令然回了一句,又接着写道:「今天晚上谢谢你。」
「没事。」
指尖忙碌点着屏幕,她一鼓作气的发问:「你晚上来找我,是不是有甚麽事?」
「想见见你。」同样只有四字的一句话裡,她怀疑,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轻率的。
她咬着唇,又接着输入:「你是有话要跟我说?」
「不要害怕,早点休息。」那头聪明绝顶的人,此刻却在装傻。
终惹来她的反问:「那你为甚麽不休息?」
「我在准备报告的事,还要一阵子。」
王令然在被窝裡翻了个身,艰难地逃脱睡意,轻咬手指,盘算着甚麽,再足够婉转地表达她的意思:「我听宁宁说,你们今天在图书馆讨论报告,顺利吗?」
「挺顺利的。」
「但她说你们今天提早结束了。你找谁去了?」
哪知电话那边的人反比她镇定:「她不会只说一半不说另一半的。司徒骏都跟她说了吧,你想听我亲口承认?」
持续反复的输入又删除,始终找不着更成熟的应对,最后被他捷足先登:「明天亲口跟你说,现在先睡。」
解锁的手机,载入画面便是两人的对话框。此刻翻阅纪录,才婉惜着自己因为抵挡不住睡意而错过了更完好的对话,当然,她被哄诱也是一个实情。阖上眼以先,她唸着他说的明天,就像承诺一样,叫她渴望期待。
她转过头,察觉许宁的床已经再无动静。稍稍撑起上身,被子跟着滑落,才瞧见许宁从洗手间裡摄手摄脚地走出来,怕发出声响,怕吵醒她。
「你醒了?昨晚有睡吗?」许宁先是一愣,然后走到王令然的床边盯着她。
王令然点点头,不记得许宁今天有课,于是上下打量她:「你要去上课了?」
「我是要起来赶报告了。」许宁把套在手腕上的髮圈粗暴地取了下来,手势俐落地绑好了鬆散的马尾,嘴上止不住抱怨:「江函这人,我真错看他了。还以为他昨晚肯定做不完的,我才不管不顾的跑去睡觉,谁想他半夜三点发信息到我们组,说他的部份已经做好了……我今天中午以前要是赶不完给他,绝对完蛋。」
坐在床上的好姊妹,没有共进退,也没有同仇敌忾,此刻竟然还有心情噗嗤一笑。
虽然说,缠着要跟江函一组的人是她和司徒骏,到底是为分数折腰屈服,是自作自受的典范,可过程实在不足为外人道,牺牲掉的凌晨,有如特训。
「而那位先生。」许宁忍不住翻一个白眼:「刚刚已经到了楼下等你。」
隐姓埋名的一句话,换来王令然的错愕莫名:「谁?」
「还有谁?昨晚三点还没睡的那位。」语气裡带着忿忿不平,许宁转身回到自己的书桌,认命般摊开厚重如字典的参考书,进入发奋模式。
王令然几乎是跳下床的。可是跑到一半,又强自压下蠢蠢欲动的好奇心,中途硬生生拐到洗手间。不曾设想过自己可以邋遢到甚麽地步,直至站在方正的镜子面前,仔细盯着那映像,才发现自己眼底下一片浅青,唇色浅淡,整个人看起来惨白无力,蓬鬆乱髮,一点都不好看。
洗漱整理,护肤上妆,断断续续的瓶瓶罐罐彼此碰撞,心急如焚的她,这才理解到女孩子的劳累。
无法专心的许宁忍不住回头笑着提醒一句:「他又不会走,你那麽急干甚麽?」
又瞧了她一眼,好心补充着:「小心眼线画歪了。」
半弯着细腰,倾向镜子的王令然,抬起下巴,屏住一口气,仔细描绘眼线。可是完了才发现,顺序都错乱了,像个新手似的,连遮瑕都忘了拍上。
大概没有想过,自己那麽擅长的事情,如今竟被一人影响到方寸大乱。随手抓起的眼影,瞥了一眼后又不满意,在柜子裡大海捞针,偏在紧急关头,出现选择困难症。
与心跳比赛的手势,抹上眼影,再涂上睫毛膏。结尾是橘粉色的口红,涂上后抿唇,再「啵」的一声张开,樱唇水润光泽。
抬头照着镜子,虽然不够精緻,但总算拾回一个人样。再快速换上衣服,宽鬆的灰色针织衫,配搭深蓝色短裙,一蹦一跳的踩着白色板鞋,手裡揹起包包和琴盒。瞥一眼时间,不敢思索他等了多久,只望他仍未离去。
许宁推着鼻樑上的眼镜,扭头笑得邪气,「你晚上还回来吗?」
那忙乱的人儿朝着她下巴一戳,鼻子皱着,不接这茬,转身便离开。盯着电梯显示的数字,此刻心裡怪罪,才那麽几层,效率太慢。
匆匆穿过大堂的脚步,竟觉有点刺耳。她推开沉重的玻璃大门,扑面而来的秋风凉爽乾燥,使她不由深呼吸一口气。
直到瞧见江函的背影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她这才放慢脚步走下阶梯。在轻盈的日光下,他的阴影沉重。宽鬆黑色卫衣,合身黑色长裤,单肩揹着黑色背包,手插裤袋。他其实没有改变过,从来都是那一道黑色的身影,沉默而乾脆。
而江函似乎有所预感似的,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撞见正缓缓走向自己的王令然。她一身亮丽,走过来的时候空气裡瀰漫着淡淡佛手柑的清香。
「你怎麽在?」浅俗的明知故问,随着那双漆黑有神的眼眸,闪着的光比头顶上的艳阳还要闪亮,反而是可爱。
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他一遍,不疾不徐地答着:「我以为你是知道所以才下来找我的。不然你为甚麽出来?你下午的课。」
而她切入的角度早已脱离正轨,咬着他的话柄不放:「你甚麽时候把我的时间表都记住了?」
江函没有言语,只垂眸看着甚麽,随即又抬眼瞧她,说着别的话题:「你不冷?」
「我穿了针织衫,很暖和的。」她笑说。
「裙子那麽短,怎麽会暖。」
王令然低头,望着自己白嫩纤长的一双腿暴露在空气中,多得他提醒,如今真有一丝寒意了。
她笑了笑,两手主动抓着他的手臂,歪着脑袋看进他的双眼:「你在想甚麽?」
不去深究也不去探问,两人如今是甚麽关係。不是她想不明就裡,而是她心知肚明,有些尺度不同了。
而江函也很清楚,看似天真的问句,目测无害的脸容,其实都是一步一步推进的引诱。
快要高出她一个头的江函,似是故意的呼出一口气到她脸上,她无辜地眨了眨眼,一张无瑕的脸太靠近。「没想甚麽。」他平静地道。
「你来多久了?怎麽不发信息找我?」
「许宁看见我了。」简洁的答案,阐述出来的意思是,许宁看见我了,她肯定会跟你讲的,不用劳烦手机来催你了。
王令然好笑地看他一眼,他又问:「昨晚有睡吗?」
她点点头,抬眸也问他:「你呢?几点睡的?」
「三点多。」
「你每天都这麽晚睡觉的吗?」
「昨晚是例外。」江函垂眼看着她,眼帘上的睫毛根根分明。她理应明白,这样的答案,已是罕譬而喻。
所以笑着望他,稍稍踮起脚尖,头顶才勉强够到他的鼻子。她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有甚麽要亲口跟我说?」
「甚麽?」与他的性格不同,他的一双眼黑白分明,形容是无害的。
她气结难平,捏紧拳头伸手就要捶落他的胸膛,可动作到了半空便夭折,被他眼明手快的扣住了手腕。
他低头,盯着那莹白的手臂,虽然不是第一次,但始终还是有点惊讶她的纤幼。那麽轻易的就能用两指圈住她的手腕,而且还留着那麽明显的空隙。
「做甚麽?」他低声问道,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剩五厘米,再靠近便要缠上了。
而她嘟嚷着,「你说话不算话,昨天睡觉前明明答应过我的。」
于是放开了她的手腕,漆黑的双眼凝视着她,语气是一贯的平和,听不出起伏:「你是想问陈立伟的事?」
她扣着自己的手腕,轻轻转了转,点头不说语。知道敌不过他,只能用这样的姿态来抗议。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隔了两秒,终是承认道:「嗯,我找过他。」
「你为甚麽找他?」
一双水眸太清澈,他对自己说,迟早要说实话。迟早的。
「因为我不想看他再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