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坠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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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哼唱歌曲，歌声回荡在狭小的空间中，像羽毛一样飞来飞去，轻柔又飘渺。
鲁伯特侧耳倾听，想要知道她在哼唱什么，但她只是哼着，既像在为心爱的孩子哼唱安眠曲，又像在哀伤的追悼逝去的情人。
……哼呀哼，她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哼呀哼，她唱着忧伤的歌曲，像羚羊跳跃到对面的山峰，她也纵身一跃。
歌曲依旧在狭小的空间飘荡，而鲁伯特终于想起哼唱歌曲的人是谁了。
她是有着玫瑰色头发和清澈歌声的玫瑰歌姬。也是鲁伯特的母亲。
鲁伯特将手向虚空伸去，他想抓住自己母亲的手，却只能再一次看着她坠落。
从梦中惊醒时，鲁伯特发了一身汗，心跳频率也有些过快。
而他睁开眼时，阿波罗就已经打开了床头的夜灯，他轻轻拍打着鲁伯特的胳膊安抚道：“没事了，没事的，那只是个梦。”
可鲁伯特的手又开始抖起来，他蜷起身体，紧紧贴住阿波罗的胸膛：“……是梦吗？”他声音也打着颤。
“是梦。”阿波罗坚定的回答。于是鲁伯特不再说话，只是将自己更深的埋进了阿波罗的怀抱中。
过了十分钟，又或是一个小时，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鲁伯特平静而克制的叙述道：“你知道吗？我目睹了母亲的死亡。”
“说是目睹了她的死亡，但其实我并没有看到玻璃之外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那天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鲁伯特平静极了，像在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我还记得那天她问我，她说为什么感情这么脆弱？我告诉她我不知道。”
“我问她，妈妈，什么是脆弱？”
“可是她没有理会我，她只是问了这一句话，然后就冲我微笑，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对我笑，于是我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鲁伯特说，“可是接着，她就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你知道吗？那时候飞行器还不叫飞行器，人们乘坐时还需要穿宇航服，所以我是隔着头盔的玻璃看着她。”
“她爱我吗？我始终不明白。如果她爱我，为什么她要离我而去。可如果她不爱我，那么为什么她还关住了舱门？”
“她像一只蝴蝶，褪去厚重的茧壳，轻盈的扇动了一下翅膀，然后就永远的自由了。”
“阿波罗，她就那样飞向了宇宙。”鲁伯特说完这句话，沉默了片刻，接着他道，“睡吧，晚安。”
阿波罗沉默地抱紧了他。灯光熄灭，房间又重新陷入黑暗，只剩下微弱的呼吸声。
风季终于结束后，矿星重新迎来了明媚的天空，所以鲁伯特的心情也难得愉快起来。
隔着玻璃，没有遮天蔽日的黄沙，鲁伯特第一次看清了基地外矿星的部分地貌，在一望无际的黄色荒地上，基地不远处的狭长裂隙显得尤为显眼。
“矿星的地下河就在裂隙下*。”阿波罗注意到了鲁伯特的视线，他解释道。
鲁伯特于是点点头，又注视了裂隙片刻后才转移了视线。
走出卧室后，鲁伯特向大厅走去，而南娜的声音在他走出卧室的瞬间就响了起来：“鲁伯特先生，今天是您母亲的生日，请问您是否需要发送祝贺邮件？”
她的声音依旧甜美，可鲁伯特却因她的问题停下了脚步，鲁伯特抬头看着基地的上方，那是传递着南娜声音的地方：“她已经死了。”鲁伯特一字一顿的道。
可南娜没有回应，她只是重复：“鲁伯特先生，今天是您母亲的生日，请问您是否需要发送祝贺邮件？”
“她已经死了！我不想再给一个虚拟账号发送虚假的祝福！”鲁伯特的声音渐渐提高了，但南娜依旧重复着这句话，似乎不得到同意的回答就不会停止。
“她已经死了！！！”鲁伯特喊道，他重重的喘气，声音有些撕裂：“她死了十四年了，我无法再继续假装她依旧存在！！”他发出命令，““关闭基地内人工智能南娜的所有权限！”
然而南娜却拒绝了来自主人的指令：“对不起，您的权限不足，请输入最高指令。”
“关闭南娜！”鲁伯特崩溃的喊道，“我受够了！！他们已经死了！关闭南娜！！我不需要一个人工智能来时刻提醒我母亲的存在！！！”
人工智能并不在乎他的崩溃，继续机械的重复：“请输入最高指令。”
听到这句话，鲁伯特点了点头，他讽刺的一笑，道‘好，好’，然后便踉跄地向前走去，阿波罗想扶住他的胳膊，却被他重重地甩开了，鲁伯特尖叫着命令他：“滚！！不要跟着我！！！！“
阿波罗需要服从鲁伯特的命令，于是他只得停下脚步，看着鲁伯特离开基地。
因为鲁伯特喜欢自然光，因此基地的防护罩总在关闭状态，透过玻璃，阿波罗可以看到鲁伯特正往裂隙方向走去，他的系统高速运转。
是追上去？还是听从命令？——机器人第二定律的内容牢牢地刻印在阿波罗的芯片中，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服从联邦内Ⅰ级别的人类命令——鲁伯特属于联邦第Ⅰ级别公民，当第一定律与他的命令冲突时，机器人需要服从他的命令。
阿波罗应该服从命令。
然而，可是。
在注视着鲁伯特渐渐变小的身影时，不属于机器人的那一部分开始占据了上风。
感情为什么这么脆弱？
你会爱我吗？你会永远爱我吗？
阿波罗追了上去。
裂隙下是平缓流动的河流，鲁伯特站在裂隙上方看着河流，于是晕眩感开始向他袭来。从这个高度坠落下去，是不是就能得到平静？鲁伯特想起母亲飘摆的黑色裙角，想起父亲宽阔的怀抱，然后想起了祖父沉默的、固执的脸庞。
“没有人会爱我。“他闭上眼，转身背对着裂隙，玻璃面罩外母亲解开了安全带，一步、两步，她步伐轻盈，像一只蝴蝶，舱门开启，她哼着歌儿，轻轻一蹬，就飞向了父亲。
鲁伯特张开了手臂，然而这时一阵嘭嘭嘭的脚步声向他靠近。
但他没有睁开眼：“不要保护我，”他微笑着，“这是命令。”
可脚步声没有停下，鲁伯特也并不在意，他最后说道：“感情是多么脆弱呀。”
然后他向后倒去，像折断了翅膀的鸟儿。
阿波罗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跳了下去，他的手臂牢牢抱住了鲁伯特，砰、砰、砰，心跳开始加速。
“我爱你。”阿波罗大声喊道，“即使感情脆弱，我依旧爱你。”
砰——砰——砰——
你会爱我吗？
我会爱你，我已经爱上了你。
脆弱的、敏感的、孤独的鲁伯特。
我爱你。
—END—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坠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