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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将军诶!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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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踏着黄沙,扬起飞尘。粗糙的沙粒刮得沈向晚脸火辣辣的疼,眼睛因为不适感微微眯起,却目不转睛看着漫无边际的远方。天色渐露出鱼肚白,沈向晚不由自主用手指轻轻触摸手心因紧张泛起的湿意。黎明前的最后一刻是人最放松懈怠的时刻,苏知行选择这时候进行强攻,胜率虽然大,但是匈奴若是如此便轻易被俘虏,那便不是成为大梁多年忧心的匈奴了。
沈向晚看了看身边随行的士官,皱眉道:“罗盘。”
士兵忙将罗盘递上,沈向晚已经多次确认过方向,但依然有些不放心。苏知行若是大胜匈奴,行军路线自是向甄白夜方向去。倘若是匈奴当真使了阴险的法子,只希望苏知行记得她昨日的话。只要他度过险关,与她回合。她便带领军马将匈奴最后的防线破开。
鱼肚白没等亮起来,又被掩盖住了。天色阴暗下来,沈向晚抬头,不远处乌云密布黑压压地袭来。越看沈向晚眉头越皱起,当日她听甄白夜说辰时雨势刚好,并没有深思。毕竟处于荒漠之中,有雨水已是难得。但她万万没想到竟是现在这般情形,这分明是寅时暴雨下够了至辰时雨势刚好!
若是其他地方也许只有些许影响,可这是荒漠!
沈向晚脸色难看极了,昨日她还在想若是引了蒙古沙漠蠕虫,怕是惨不忍睹的人祸。可这雨来的如此巧合,暴雨恰恰会使长期埋在地下的虫子们纷纷破沙而上!沈向晚根本控制不住想若是沙漠蠕虫泛滥的惨象,攥紧了拳头,沈向晚下定决心:“黄士官!”
“在!”
“带领将士们回去!”
黄士官不敢置信的抬头,却对上了沈向晚满是坚定的眼神。“这......”
沈向晚面色不改:“这是命令!”
黄士官只得抱拳低头,正要退下,沈向晚道:“派人通知甄军师,情况有变速速撤离!”
听到情况有变,黄士官不敢耽搁忙通知众人撤回。一切就绪正准备报告时却发现沈向晚上了马与众人方向截然相反。
“沈军师?”
沈向晚勒住缰绳,“我且去支援沈将军,你们抓紧时间离开!”
黄士官愣住了,万万没想到沈向晚一介军师竟然单枪匹马要闯战场。“沈军师,这如何能行!”他黄升虽是个莽夫,但却也知道军师不能涉险的道理。
沈向晚嘴角终于有了一丝弧度:“人各有命,我非去不可。”
劝不动沈向晚,她的命令还要服从。黄升咬牙:“撤!”
有些士兵见沈向晚朝着他们本应前进的方向离去,皆一脸震惊:“士官!军师他!”
黄升怒吼:“撤!”
苏知行自丑时就出发直奔匈奴的老巢,在匈奴基地守了些时候,趁夜将要散去的时候冲了上去。号角吹得响,将士吼的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手上的鲜血还未泛凉,剑已然是饮饱了血。摘下头盔,眸子里是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见过的杀意。看着丢盔弃甲的匈奴兵,苏知行嘴角动了动,又望了望渐露出鱼肚白的天色,下令道:“犯我大梁者,必诛之!”
将士们卯足了劲拿起手中的兵器拼了命向前冲,把每一战当做是最后一战不留余力斩杀仇敌,才是大梁将士们的铮铮傲骨。
匈奴首领知大势已去,此时被苏知行捉住,无论是国仇还是家恨,他都断然不会留他性命。好在常年在这方土地生存,狼狈会有,但绝不是慌不择路逃。
带领着仅剩的亲信,匈奴首领轻车熟路地绕了几个沙丘,不停鞭策身下的马奔驰。
有几次甚至险些让他们逃出了苏知行的视线,他们巧妙利用地形,简单与梁军甩开了距离。越追越远,苏知行被他们不时变换的行踪搞得也有些弄不清方向了。终于在几次变换之后,苏知行彻底失去了匈奴的方向,就连自己在哪也有些迷茫了。
四面都是无极的黄沙,来时的足迹也被风抹平,苏知行拉着缰绳,想通过刚升起的太阳辨别方向,却抬眼发现黑沉沉的云压在荒漠,根本找不到太阳的影子。
风越发的大了,苏知行拉着马仔细观察周围。前天预料到自然不会容易追到匈奴首领,他们逃窜的地方也进行了猜测,他记住了四周地势,只要他再仔细看看,定能找到蛛丝马迹。
看到两处沙丘,苏知行的瞳孔微缩。这处是当时晚晚心仪的埋伏之处,想来匈奴也是想如此在这里埋伏。苏知行握剑的手紧了紧,既如此,那就破了他的埋伏!
大梁的士兵乃至苏知行还是低估了荒漠的力量,战马还没有踏开几步,便陷在沙里动弹不得。众将士顿时陷入了恐慌中,苏知行皱眉高声喝道:“先向后撤退!”
沙地难行,众人皆知。但一脚如踏入无底深渊的沙地,众人却是第一次见,连苏知行内心也是难以平静。
“毛头小儿!”匈奴首领自是知道他们所陷的困境,倒不如说,就是引他们来此,借助荒漠以少胜多。“陷在沙里的滋味如何?”
苏知行面不改色,风向已然改变,肯定不止这一处沙地难行,仔细观察方位,口中回道:“乌拉可那可以自己试试,如何?”
乌拉可那面色铁青,“一会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笑出来吗!”
苏知行闭上眼睛回忆了沙盘,仔细搜索了起来。乌拉可那以为苏知行放弃挣扎,笑出了声:“哈哈,放弃抵抗?你也知道你毫无胜算了?”
再次睁眼苏知行眼中闪烁着光,他知道如何逃脱了!
“这话我还是回给乌拉可那吧。”苏知行打了个手势,梁军迅速调整阵队,“跟我冲!”
乌拉可那以为苏知行不知死活要孤注一掷,正打算看好戏,却发现军队整体调整了方向,渐渐远离了松沙地段。
乌拉可那脸色有些发白,这附近唯一的生路口确实就是苏知行调整的方向,到不想这苏知行倒是有些本事。
不过既然已经他们此时处于优势,趁机收拾大梁军又有何不可?
乌拉可那眼中闪过狠毒的光芒,若是这次能解决苏知行,苏家就剩下一个酒囊饭袋苏任了,那吞了大梁便犹如探囊取物。
“黄毛小儿,今日你就将头颅留在这荒漠祭奠我们匈奴的勇士吧!”
苏知行眉眼间不见丝毫慌乱,刚刚他已经看清了四周,幸好有晚晚前日的嘱咐,此时恰好能派上用场,只要再疾行几里,就能完全摆脱现在的困境。那样一来,乌拉可那的优势也将不复存在。
高高扬鞭,马蹄踏着风沙,迷了人的眼。
不单是苏知行,一众将士都想用手揉出眼中的异物,却在抬手时感受到了凉意。
雨珠一滴两滴掉入沙中转眼间又消失不见,苏知行惊讶抬头,乌云已然罩在了他们头顶,来势汹汹,任谁都能看出即将到来一场暴风雨。
苏知行勒马,天象既然已经变了,那就如甄白夜所说,利用着天时进攻。
本只有星星点点的雨滴此时已然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了,苏知行的盔甲上雨水混着血水成股地留下。紧抓着缰绳,苏知行看着不远处紧追着的匈奴兵,心下一横。当双方都有各自的优势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不是吗?
拔出入了鞘的剑,苏知行将马头调转了方向。
还没等苏知行下达命令,已有亲信上前来报:“将军,沈军师赶来了。”
苏知行面色一凛,眉眼间满是恨意,她来这做什么?!这是厮杀的战场不是议策的帐房!
“沈军师人呢?!”话里的寒意让亲信都不寒而栗。
“就在前方。”亲信低着头不敢看苏知行。
苏知行不待亲信说完就策马去寻沈向晚。这里险象丛生,晚晚怎么能如此不顾危险!
沈向晚已是快马加鞭,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来,当看到坐在马上那抹高大的身影,心终于安定了一些。
“知行,快,快撤离这里!”
苏知行没有问原因,只点头随后下达了命令。来到沈向晚身边,苏知行将她抱到了自己马上。“晚晚,你知道当我听到你来了战场的时候有多怕吗,你日后莫要如此了。”
沈向晚感受到揽住自己的身躯有些发颤,心中熨帖又心酸,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军,那些生死瞬间都没能让这么一个男子汉低头,而只是自己来了战场就让他恐惧到发抖。伸出手反握住苏知行,沈向晚微笑道:“我没事。”
雨水打湿了沈向晚的发,连睫毛上也挂着水珠,分明狼狈不堪,但苏知行却觉得他的晚晚此时美极了。
忍不住凑近,温热的唇轻轻贴上了沈向晚的眼。
沈向晚推开苏知行,有些恼怒,这都什么时候了!“匈奴可是跟在后面?”
苏知行点点头,“如你所料,他们逃至此处得了好处便想要反杀大梁军。”
沈向晚更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想到这一茬。
不过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沈向晚一脸凝重看向苏知行:“大梁要尽快撤离荒漠,越快越好!”苏知行自是知道晚晚所做有她的道理,只是他不甚明白:“有了雨,我们也有了优势,此时一战未必就会输给匈奴,晚晚为何要撤兵?”
“有雨能多占几分胜算不假,甄白夜所说也是真的,到了辰时便会呈现一边倒的趋势,大梁军必胜无疑。”沈向晚道,“只是,甄白夜漏算了一件事。”
苏知行握住沈向晚冰冷的手,问道:“何事?”
“那辰时的雨势是暴雨过后的雨势,而变数便是这暴雨。”
苏知行更是不解了,暴雨又如何?即便他看着不像手下士兵一般孔武粗壮,但挺过暴雨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匈奴与大梁都要承着这暴雨,若说兵力损耗,双方都应半斤八两才对。
知道苏知行所想,沈向晚摇摇头。“我说的变数,不是这个。”
雨势越发大了,沈向晚的脸色更加不好,马儿仿佛感知到了沈向晚的情绪,也不安起来,连鬃毛都立起来,马蹄的步子也有些乱。
“古人常说动物才是最机敏的,果然诚不欺我。”沈向晚皱眉,问向苏知行:“能否再快些?”
苏知行点点头,几鞭子落在了马身上,马的步子更加频繁。
大梁的军队加速行驶,匈奴也不遑多让,虽然拉出一些距离,却也是没停下步伐。
“晚晚还没有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变数。”
沈向晚死死盯着地面,那平静的沙地下面是恐怖的存在,因为暴雨都蠢蠢欲动要破沙而出。“知行可听说过沙漠之中有种虫子可以食人血、啖人肉?”
苏知行一愣,他从未听过,更不要提见过了。
“晚晚为何提到此事?”
感受到马儿的不安和恐惧,沈向晚道:“如果我预料不错,今日这些虫子怕是要出来了。”
仿佛是印证沈向晚的话,平滑的沙地线条突然鼓起了数不清的小沙丘,犹如种子顶开土壤,沙地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沈向晚脸色煞白,“糟了,他们要出来了。”
苏知行反而镇定,环住沈向晚道:“晚晚莫怕,我定护你周全。”
大梁军马不停蹄向前奔着,丝毫不敢放松。只剩几里地便能离开沙漠,到时候有了城墙,只要用油火攻便好了。
小沙丘越鼓越高,终于从顶上破开,钻出一条红色的肉虫。
沈向晚看了一眼就恶心的不行慌忙别了头只看前方。将士们也被那情景吓得不轻,那是一生都难以忘记的情景:足有两米长井口粗的红色肉虫,几十节的,头部犹如旋涡般的大口一口便能活生生吞下两个大汉。
那边是,沙漠梦魇——沙漠蠕虫。
“这是什么怪物?!”
“怪物吃人了!杀掉他们!”
沈向晚丝毫不理会士兵们的呼喊,坚定不移地对苏知行道:“快,马上离开。”
苏知行一开始也被沙漠蠕虫的样子恶心了一下,听到沈向晚如此说,立即下令:“速速撤离,违令者斩立决!”
士兵们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将身后的匈奴远远落在后面。匈奴大军自小生活在沙漠,但也是第一次见这沙漠蠕虫。乍然间见到这么庞大的虫子,激起了他们好胜的心。
“杀了这些虫子!”
匈奴的迟疑给大梁军与他们之间拉开了距离,乌拉可那心知这虫子是要杀,不过更重要的是杀了前方的苏知行。
“匈奴的勇士们,冲!我们要灭了大梁军!!!”
话音刚落,乌拉可那的脸色就变得铁青。
他们脚下的沙地渐渐鼓出许多沙丘,匈奴的马儿们疯狂躁动起来,根本控制不了。
不过片刻,沙丘便都破裂开来,露出了里面一条条赤红的肉虫。
相比之下,第一只钻出的沙漠蠕虫仿佛是幼年期,紧接的肉虫足足有二十多米。这些恐怖的虫子们都张着血盆大口,甚至有几只直冲着匈奴的大军们袭来。
乌拉可那完全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情景,他预料的灭梁军没有实现,此时竟然要被这帮畜生吞进肚子吗!
“天要亡我乌拉可那!”
一时间,恐慌蔓延开来。
望着渐渐远去的大梁军,乌拉可那眼中带着绝决和狠厉,“杀了这帮畜生!”
手中的兵器越握越紧,乌拉可那咆哮着冲向密密麻麻的虫群。
冰冷的兵器斩断肉虫的身体,溅出白色的液体,散发着恶臭。有些受不了的士兵已经呕了出来,但是下一秒没有人敢呕吐了。
那庞大的虫子一口将松懈的人吞进了嘴里,外面的人听见的到尖叫与害怕,更甚者,看见了那被吞进肚子里的人被虫子的口器搅成了碎块。
一时间,士兵们不再反抗,乱哄哄地四散开来,拼了命的狂奔。
沙漠里,人是永远跑不过动物的。
不出片刻,匈奴的士兵们便不见了踪影,沙漠里残留着因为反抗被虫子撕咬的残缺四肢,可怖极了。
苏知行虽是马不停蹄前行,但也没忘观察后方的情况。待到一切情形纳入眼底后,他也真正明白了沈向晚所说。
心里不由得庆幸,若是没有晚晚,此时被填入虫口的就不只是匈奴了,还有这群保家卫国的大梁战士。
望着沈向晚的发顶,苏知行油然升起一股满足感。
沈向晚仿佛有所觉,回头对上了苏知行的目光:“知行,危机还没有解除,不能掉以轻心。”
苏知行点点头,又回望身后的惨象。
沙漠里的风如刀割般划着沈向晚的脸颊,但沈向晚却丝毫没有感受到。沙漠蠕虫,是一种生活在沙漠深处的一种生物,普遍在夜里外出觅食。因为体型巨大,移动迅速,也是典型的沙漠之王。别说一个成年壮汉,哪怕是一只成年骆驼,这沙漠蠕虫吞下去也丝毫不费力气。
还有一点则是,沙漠蠕虫在晚上觅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蠕虫怕热,所以匈奴人未曾见过也属正常。偏偏今日下了暴雨,迅速降下来的温度以及难得一见的水源使得蠕虫们兴奋地露面。碰巧两军行至此处,倒是成了他们填肚子的食粮。
沈向晚知道,匈奴只能给蠕虫们打打牙祭,对于那些虫子们来说,他们也是美味。
如果真的追过来,想必城里的人也会慌乱无措。沈向晚皱眉道:“知行,快找人通报。在城楼准备好油和火把。将后面的虫子烧干净。”
苏知行忙吩咐下去,眼看城关就在前面,希望就在前面。但蠕虫已经开始寻觅新的食物了。如果不烧干净,下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
“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快开城门!!”
笨重的门缓缓打开,众人还来不及欢喜,就看见后面追着迅速移动的虫子。
“这是什么?!虫子吗?怎么这么大?!”
众人还在惊异中,苏知行勒住马匹,冷静道:“待士兵都进城,马上将城门关闭。”眼神望向城台上,道:“弓箭手都不用了,直接倒油,向下扔火把!”
动物怕火,虫子也不例外,熊熊大火瞬间烧了起来,火光仿佛冲上了天,将云彩一并点燃了。冲的太猛的虫子被火烧到,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不停地在地上打滚,想要灭掉已经烧到的火。
后面的虫子仿佛有感应,不敢再前进,反而犹犹豫豫地往后退。
沈向晚眯眼,幸好这暴雨是难得一见,不然这满城的人还不得被这虫子屠了个干净?
“虫子跑了!虫子跑了!”
不知是谁欢呼了一声,所有人都仿佛松了一口气,城里也热闹了起来。
“那是什么虫子啊?”有好奇者问道。
有个士兵心有余悸地道:“可别提了,这么个怪物虫子把匈奴人都给吃了!那场面真的太恐怖了!”
“吃...吃了?”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一些人围上了那说话的士兵。
“可不是吗,那虫子张着大嘴,一口吞了。”拍了拍胸脯,士兵接着说,“要不是咱们将军和军事一直带我们快马撤退,现在你们可就看不见我了!”
沈向晚看士兵们劫后余生的喜悦,内心也轻快了不少。
苏知行揽过沈向晚的肩膀,轻轻在耳边道:“晚晚,谢谢你。”不仅是为了他自己,更是为了大梁的将士们,晚晚是大梁的恩人。
两人并肩回了将军府,沈向晚皱眉道:“这次,是真的结束了吗?”
苏知行嘴角勾了勾,“是的,晚晚。”等这次班师回朝,他定要向皇上禀报,他要娶晚晚,这辈子他对她,永远都不会变。
沈向晚眉间染上清愁,回了朝廷,那便不是明枪了,只会是四面而来的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