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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简直……简直是痴心妄想!”韩中书靠在床头,气的浑身发颤,喘的上气不接下气,韩夫人赶紧给他抚胸顺气,好一阵子才平稳下来。
      “昨日里接到诏书,命咱家老爷出任宰相,老身还在想,皇上毕竟还记得咱家老爷,”韩夫人坐在床边抹着泪,“近日听宁正卿这般一说,原来这赵公公是来贴催命符了!”
      “你哭丧个什么劲,老夫这不是还没死么!”韩相爷扭头骂道,“行啊,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到老夫手里,打的好算盘!这样看来,他赵大总管毕竟还是不敢公然称相。”
      “宦人称相,冒天下之大不韪,历朝历代绝无先例,故而还有所顾忌,”宁权直说道,“不过——依目前的情势来看,不是下官气馁,此事恐怕十之八九……”
      “老夫虽然卧榻多年,朝中大小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祥瑞一案,考虑欠周,考虑欠周啊!”韩相爷捶着床沿,痛心不已,“老夫何尝不知今日局势之凶险,只能拖的一时是一时了。”
      “就让他做了宰相便是,谁做宰相,跟咱么有何相干?你还当真把自己这把老骨头往火坑里推吗?”韩夫人轻轻推了老爷一把,一边用手帕拭着眼泪。
      “说的什么话!谁都宰相都行,就他不行!”韩相爷脾气又上来了,将床沿擂的砰砰响,“一个阉人!一个侍人!他做了百官之首,让咱们这些读书人脸往哪搁?那不是在我们头上屙屎吗??”说罢又开始大口大口喘气。
      “恩相,千万保重身体,下官实在不该前来打扰。”宁权直有些愧疚的看着眼前这位风烛残年的干瘦老人,半截身子已经入了土,却无端被卷进这么一个巨大的漩涡里,无法安度晚年。“这狗日的用心,实在太狠!”宁权直暗暗切齿。
      “说起来,如今你这位贵妃仲父倒是安安稳稳的待在太常寺,什么事情都撇的一干二净,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韩相爷揶揄道。
      “下官惭愧,恩相的知遇之恩,下官一直没齿难忘。只是……只是……”
      宁权直站起来做个揖,脸上有点发烧。
      “其实也没什么,明哲保身嘛,也算人之常情,坐下吧!”韩相爷打断他的话头,“起码比那些依附阉党的无耻之徒要好得多,也算老夫当年没有看走眼。”
      “谢恩相。”
      宁权直依言坐下。
      “是宁贵妃让你来的吧?”韩相爷一眼看穿这位后辈的来意。
      “恩相大智慧,昨日贵妃娘娘与下官交谈甚久,特意嘱咐下官来提醒恩相,千万提防姓赵的下黑手。”宁权直恭恭谨谨的说道。
      “前脚让老夫做宰相,后脚老夫就死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韩相爷思路依然敏锐,“他要整老夫,也不会这么快动手。不过——防还是要防的。这丫头,当初老夫就觉得她心有丘壑,不是寻常女子,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权直,你替老夫传个口信,约襄王爷、礼部周侍郎明日未时来府上做客——就以道贺为名。”韩相爷吩咐道,“夫人,若有其他人来,一概不见,就说老夫起不了身,无法待客。”
      “照惯例,百官都应该登门祝贺的,只是……只是……”宁权直不知道下面的话该如何说合适。
      “只是老夫这个宰相不过是暂代,那帮趋炎附势之徒怕是也没这个胆子来,对吧,权直?”韩相爷接过话头。
      “嗨,这个,呵呵……”宁权直尴尬的笑笑。
      “那要是姓赵的那些人来了呢?”韩夫人到底心细。
      “想必他也会亲自来看看老夫死了几成了。”韩相爷自嘲道,“那就让他看看好了。”
      “下官这就去办。”宁权直站起身来作个揖,“恩相早些歇息,下官告退了。”
      “去吧,你呀,真的该跟侄女好好学学。事情做的隐秘些。”韩相爷躺下之前,不忘又吩咐一句。
      次日早朝后,果然只有寥寥数人,都是相爷以前的门生登门造访,寒暄一阵,也便告辞走了,韩夫人与管家一一送出门外。管家正准备关门,大街上传来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一队银盔银甲的军士护着一顶银顶黄盖的八抬大轿朝着府门而来——正是内务大总管、禁军太尉赵公公到了。
      韩夫人出门迎接,强忍着怒气,将赵公公引至内室,郑公公在门外候着。
      “祝贺韩相爷!有韩相爷垂范百官,是我大洛之福,百姓之福啊!”赵公公满脸堆笑,嗓子里似乎藏了只百灵鸟,声音硬生生憋出一丝婉转。
      “恕老朽有病在身,不能还礼。”韩相爷半身微微前倾,做个要起身的样子。
      “相爷说哪里话,身体要紧,这些个礼数就不必拘泥了,快快躺下,快快躺下!”赵公公作势欲扶。
      “礼数还是要的——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韩相爷故意说的很慢,不客气的靠了回去。“老朽还得谢谢大总管的知遇之恩呢!”
      赵仕宏焉能听不出对方话里有话,尬笑几声,“韩老先生德高望重,为朝廷鞠躬尽瘁,杂家一向是钦佩有加,由您出任宰相是众望所归,再合适不过了。相爷进来身体可好?”
      “有劳大总管挂念,风烛残年,撑不了几天了。”韩相爷不冷不热的回道。
      “相爷说哪里话,杂家看相爷精神头不错,定然能享松鹤之年。政事堂可得靠相爷您一个人撑着呢!皇上得知杂家要来道贺,特意派了御医一同前来,给相爷号号脉。王御医!”
      “老臣谢过皇上!”韩相爷略微颔首,伸出枯枝一般的手臂。
      “来看老夫还能活多久么?”韩相爷心道,闭了眼让王御医号脉。
      少时,王御医脉诊完,说了一堆不痛不痒的陈年套话,开了一些杂七杂八的补药,韩相爷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些什么东西,无非人参首乌灵芝一类,这些个御医,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套。
      “相爷身体欠安,往后,有些事情能不惊动相爷,尽量不给相爷添麻烦,杂家能担当的自当替相爷处理妥当。相爷尽可安心修养。”赵仕宏这话,像是对身边人说,也像是对着韩相爷说。
      “大总管有心了。皇上既然下了旨,老朽也只能硬着头皮担下来,替皇上分忧是人臣的本分不是?”韩相爷装作听不懂,“只是老朽这身子骨,唉,撑的一天是一天吧。”说罢便开始连声咳嗽,作势欲吐。
      赵仕宏捏了捏鼻子,赶紧起身说道:“如此不打扰韩相爷了,韩相爷早些歇息,杂家改日得空再来陪您说话。”说完几声干笑。
      “恕老朽不能相送。”韩相爷淡淡说道,“夫人,送客。”韩夫人应了一声,和管家一起将赵公公几人送到大门外。
      “看来这老家伙铁了心要和咱对着干了。”
      轿内,赵仕宏一脸阴沉。
      “老东西嫌命长,催咱们给他添土呢?自己要死,那可怨不着别人!”郑公公亦步亦趋的跟着轿子,隔着帘帏恶狠狠的接口说道。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您就安心等着瞧吧!”
      “让他改口就行,别弄死了。老东西,活不了几天了,弄死他脏了咱的手。”赵仕宏将手在帘帏上擦了擦,好像真的粘着什么脏东西一样。
      “小的明白!”

      襄王爷和周谦周侍郎来的很准时。
      韩相爷不便起身,就在卧房内简单设了桌椅茶果。
      一阵寒暄过后,襄王爷和周侍郎按尊卑坐下。
      “老东西,来道贺道贺是应该的,怎么还专人来请?怕本王不懂礼数吗?”襄王爷笑道。
      “岂敢岂敢,下官思念王爷多时,趁这机会请王爷来府上叙叙旧。”韩相爷陪笑道。
      “这厮,满嘴谎话。”襄王爷指着韩相爷,侧身对周侍郎笑道,“他会思念本王?一年上头不见个帖子!”
      “韩相爷是怕打扰您,再说了相爷身体不便,也没法陪王爷您喝酒,请您来干坐着,那多没趣?是吧,相爷?”周谦笑着打圆场。
      韩相爷连连点头称是。
      “你个老东西,也向着他说话。”襄王爷冲着周谦翻个白眼,“说起来,几个老弟兄很久没一起喝一杯了,要不改天去本王府上?”
      “王爷真是说笑了,看咱家老爷这个样子,能喝得了酒么?”韩夫人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早点好起来,老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儿!需要什么,尽管跟本王说!本王虽是个闲王,进宫要要东西还是方便的。”
      “老夫谢过王爷!唉,老骨头了,不中用喽,怕是撑不了几天……”韩相爷叹口气。
      “别给本王丧兮兮的,不是还没死么!再说了,你比本王也大不了几岁,装什么老病秧子!”襄王爷噼里啪啦一顿抢白。
      几人闻言都乐了,韩夫人也噗嗤一笑。这韩相爷比襄王爷足足大了两轮有余,这嘻嘻哈哈的王爷竟然说相差不了几岁。
      “王爷是夸老夫还年轻呢!谢过王爷!”韩相爷笑道,被襄王这一阵打趣,屋子里快活了起来,每个人似乎都年轻了十几岁。
      “王爷,咱说正事,今日相请王爷和周侍郎来,是有要事相商。”韩相爷觉得精神更好了些,努力坐直了身子。
      “就知道没什么好事!”襄王爷插了句嘴,老大不乐意。
      “周侍郎,你把那日宣政殿上的事,给王爷说说。”
      “这个——”襄王爷摆摆手,“本王一向不听政事,既然没讨到酒喝,本王先告辞了!”说罢站起身来作势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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