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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渭阳(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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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谢道:“谢过掌柜。”那掌柜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便进了酒馆。
两人顺着掌柜指的方向走,戚谢道:“这气味十分熟悉。”
陆温道:“与那晚相同,但是淡了些许。”
戚谢又道:“我想起来了,昨日那雾中也有这种味道”,见陆温看着他,戚谢挠挠头,道:“虽说很淡,但我应但是不会记错的。”
陆温点点头。戚谢边走边道:“这春酒街的后巷竟如此大?”又道:“味道越发浓了。”
待两人过了“安和贵”的石头牌子,在几条巷子中走了走,陆温道:“顺着气味找。”
戚谢吸吸鼻子,道:“这味道我闻了太久了,闻不到了。”
“随我来”,陆温几个转身,两人便见了那掌柜说的庭院。这庭院门户甚大,还以朱红涂门,只是这庭院前的枯草也有膝盖高了,四周更是有一些猫狗鸟的尸体,戚谢道:“莫不是掌柜的坑我们,这宅子像是许久没人住过了。”
陆温上前,敲了三声门,戚谢跑到他身边道:“快进去吧,这味道太刺鼻了。”
不开门还好,待陆温开了门,戚谢却是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这庭院中横尸遍野,皆是黑色的鸟,不时间穿插着几簇粗壮且直挺的绿草,竟是有一人之高。
陆温也皱了眉,待要往前走时戚谢便道:“小心有异!”
陆温回头看着他,只听他道:“如今已是秋末,可这院内的草,不仅未黄,反而如四五月新生一般翠绿,且这高度,我在边境草原上也未见过这么高的草。”
陆温点头,两人方才一同进了院子,这才是看得更贴切了,这庭院之内已经看不出原来土地的颜色,庭院之中不知是否有什么摆设,只是现在上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尸体。
戚谢忍着,几乎不吸气,用剑把那尸体扒拉下来两三曾,可那立着的东西也着实是面目全非,上面全是黑漆漆的血,戚谢便俯身下来细细的看,他还不曾动手,只听那东西发出轻微的声响,便从中间折断,上面的尸体落到地上的尸体上,一时之间,戚谢竟不知道怎么形容好。
他见陆温来了,便道:“这古怪的东西是木头。”
“黄花梨木。”
“黄花梨木?”戚谢道:“黄花梨木珍贵难得,向来只有皇族之中位高权重者才可得到。”他都没有,只在刘雨农家看过一把黄花梨木的桌椅。
陆温又弄下来几层尸体道:“是织机。”
戚谢道:“别再弄了,这地方就要没处落脚了。”陆温点头,道:“知道了”,便果然不再动了。
戚谢又捏着鼻子道:“那掌柜的昨日说这女人原来是织布卖衣的,这玩意估计就是织机了”,他换了口气,又道:“这可真是暴殄天物,竟用黄花梨木做织机。”
陆温道:“四春坊这名字并不像是居所,像是工坊。”
戚谢见他走了,便道:“陆温,你稍等等我!”
陆温果然停了脚步,戚谢追上去换了口气,就听他道:“屋内有人。”
戚谢瞪大了眼睛,这什么人能住在这儿啊,别说害不害怕,就是臭气熏天,出入也不便啊。
“跟紧我”,戚谢点点头。
陆温还敲了敲门,戚谢觉得十分没有必要,完全是打草惊蛇。
他正准备面对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的时候,陆温推开了门,戚谢见那正厅的卧榻上竟有一蓬头白面女子两手叠放与腹部,两脚并拢,像是一幅睡着了的模样。
戚谢心道还好还好,清了清嗓子,唤道:“大姐?”
那妇人并无反应。
戚谢又加大声音道:“妹妹?”
那妇人仍是不动。
戚谢心中着实有些惊恐,看这屋中还有蛛丝,除了那妇人躺的地方,皆是一片厚厚的灰尘,不自觉的搂住陆温的胳膊轻声道:“妈妈呀,这是哪儿?”
那妇人却是一跃而起,坐于榻上,陆温的脚步稍停,戚谢搂的更紧,见那妇人并为再动,陆温便几步上前。
那妇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身上却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和这庭院、屋子甚是不搭调。
“陆温?”戚谢轻声道:“这怎么回事啊?”
陆温皱了眉头,道:“此人已死。”
戚谢惊讶道:“刚才还动了呢!”
陆温道:“...不必再小声说话,她已死去多时,不会再动了。”
戚谢咽了口口水,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陆温两指微动,间竟从那妇人的嘴中抽出一条长长的丝线,戚谢道:“这,这是丝线?”
“同命蛊”。
“啊?”戚谢道:“那是何物?”
陆温道:“下蛊是奇门秘术,同命蛊乃是赤瑶族特有的蛊虫幻化而成,这蛊很难养活,不论是种蛊还是接蛊之人都需要经过许久的折磨。”
那丝线还是未断,陆温道:“不过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
“怎么了?”
“同命蛊虫为雌雄两只,即为同命,两只蛊虫同生之时中蛊的两个人能感受到彼此的气息,好的蛊虫还可以连接情绪;若是一只蛊虫死了,另一只蛊虫便也会绝食而死。”
“那这蛊虫什么时候会死?”
陆温看他道:“人死蛊死。”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相传两只同命蛊虫若是一方气数将近之时,另一只尚有余力的蛊虫便会吐丝缠住虚弱的蛊虫,以便延长蛊虫的呼吸,让更多的蛊虫来救他们。”
“但现在”,陆温说道:“这丝线如今还在吐,这蛊虫和人却是早已经死了”,陆温又自己摇摇头,道:“他们坚持了很长的时间。”
戚谢说道:“他们想救人?”
陆温道:“同命蛊虫一般用在赤瑶族已婚的男女中。”
“那,那便是这女子的丈夫了?”
陆温道:“有可能,我们还是要回那家酒馆问个清楚。”
那掌柜的真没想到这两位公子还会再来,现在便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两位公子又来做什么?”
戚谢坐了个空位,道:“来喝酒,行不行啊?”
那掌柜的道:“这位子都有人预定了!今日客满了!公子若是想喝春酒便换一家店罢!”
戚谢撇撇嘴道:“那日还说你家的春酒最为正宗!今日便叫我去别家......”
那掌柜的刚欲发作,陆温便向他道:“那妇人早已死了。”
“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
陆温又道:“你早就知晓了。”
那掌柜的瞳孔微缩,扬了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终是挣扎着痛苦的说:“早晚还是要有这一天的”
说罢叫了小帅子一声,说道:“今日不开了,将店里的几位客官送出门,这饭钱酒钱都是不用付了,再每人送上二两春酒。”
那小帅子一愣,说道:“啊?!”
掌柜的道:“让你去就去,快去!”那被叫做小帅子的小二看了看戚谢又看了看陆温,不情愿的道:“知道了!”那掌柜的又自己苦笑道:“我这店怕也是要关门喽”,小帅子一听这话更是不情愿,便去一旁打发客人了。
“我原以为两位公子衣着不凡,是年少气盛心气高罢了,没想到两位还真的有些本事”,那掌柜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又拿来酒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那妇人,我早知她死了。”
陆温道:“怕是这整条春酒街都知道吧?”
戚谢便听那掌柜的道:“不错,我们知道,但是我们也没办法呀!”
那掌柜的已是中年,眼下竟是留下两行热泪来,道:“我们真是没办法了,怨不得我们啊。”
陆温和戚谢对视一眼,陆温道:“整条春酒街,就是赤瑶族人一同生活的地方。”
那掌柜的又说:“那妇人,是我师妹。”“二十几年前,我们赤瑶族遇到危险,便从南方迁出,赤瑶族一路向北,为保全族内命脉,便兵分三路,我和师父与族人到了这渭阳,见此地毗邻京都,风水甚好,便从此处落了脚,那时师妹尚小,却是将赤瑶族的长处本事学了个通透。”
陆温道:“纺织、用蛊。”
掌柜点点头,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又道:“师妹技艺精巧,加之渭阳城中并无善纺织的织工,不久我们族人便能在渭阳城中立足,此时族中之人又发现这渭阳人很喜欢喝我们族的酒,师傅道这渭阳便是赤瑶族的春天了,便起名春酒,自此以后,我们族人的生意便是越来越好了。”“想必你们已经去过四春坊了,鼎盛之时,百位赤瑶女子齐齐纺织,丝线细而扎实,绣工精巧绝伦,这渭阳城中的长官将这布匹丝织献给皇上,皇上还亲赐四春坊朱砂红门,命天下工匠特制黄花梨织机一台,以示嘉奖。”
戚谢点点头,道:“可如今,织机只剩一台了。”
那掌柜的继续说道:“师妹有了这技艺,便是扬名渭阳,人人称赞,不久就与一渭阳城中的公子成了婚,幸福美满。”
那掌柜的搓了搓额头,道:“却没想到师妹生产那日,师父,师父便千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