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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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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在山的那边住着一个小道长。”
“什么小道长,那是妳嘞佛。”
“什么佛,那明明是一座道观。”
“什么道观,那就是座破草屋。还养了匹坏脾气的驴。”
“那是他的徒弟。”
“你胡说。”
“你才胡说。”
几个小孩围在一块七嘴八舌地争论,最后他们手挽着手决定去那座山寻找真相。
山顶上,立着座破破的小草屋,歪斜的门楣上挂着一幅牌匾,写着“小道观”三字。正对着歪门的就是一座老子塑像,前面放着个香炉供人上香。这屋子里就摆了一张桌子,两把凳子,一张床,墙上挂着一把拂尘。
“这破屋子真小。”
几个小孩进来环视了一圈,都撇了撇嘴。
“那个看起来好像挺好玩的。”其中一个孩子指着墙上挂着的拂尘。
“我们把它弄下来玩玩。”
“俺乃太上老君也。”
几个人撒了欢地跑,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人,抬头,只见那人剑眉星眼,脸黑得像锅底一般,一双眸子生生能射出火花来。
云尘死死地盯着被拖在地上的拂尘,火花子彻底被点燃了。
这几个皮猴子看着这如煞神降临的人,浑身颤抖得像筛子,没来得及跑,那拿着拂尘的孩子直接被提到了半空。
“不知好歹的崽子,敢动本大爷的拂尘。”
这凶神恶煞的嘴脸,把那孩子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天抢地地喊娘。
“云尘,别吓他了。”小鼻涕以为他要一命呜呼的时候,一道温柔的嗓音响起,把他抱在怀里,小鼻涕睁开眼,只见眼前的人穿着一身灰色道袍,清秀俊朗,眉眼弯弯,笑起来像个慈眉善目的小妳嘞。
“听宋。”云尘呼喝一声,眉头都快挤成一团。
“好啦好啦。”听宋依旧笑得眉眼弯弯,把掉在地上的拂尘拿起来用袖子擦了擦,
“等会我就给你洗洗。”
云尘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其他几个躲到树底下的孩子看见小鼻涕被解救了,都一股烟地跑过来围住听宋。
“你就是道长?”
“你是传说中的小妳嘞?”
“这是你的屋子吗,怎么这么破。”
几个人围着他叽叽喳喳地问。
“烦死了,你们几个小屁孩到底上山来干嘛。”云尘一脸的不爽。
几个人被这么一斥,吓得紧紧握住听宋的袖子,躲到他身后。
听宋依旧笑呵呵,“云尘,别那么凶嘛。”
“他就是那匹犟驴吧。”
“凶巴巴的,就是他。”
“长得真丑。”
几个人捂着嘴巴说着悄悄话。
“你们当我是聋的吗?”
“冷静冷静。”听宋一把抱住处在狂躁边缘的云尘,让几个孩子尽快下山回家去。
“哼。”云尘烦躁地坐在了门槛上。
听宋挠挠头,无奈地摇摇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
“你当哄小孩啊。”
“这是从山下带过来一直藏在怀里的,再不吃就凉了。”
云尘黑着脸拿过馒头,看着听宋那无害的笑脸,掰了一半塞给他。
“我吃过了。”
“闭嘴,让你吃就吃。”
听宋笑笑地也坐在门槛上啃馒头。
“听宋。”
“嗯?”
“我……我真长得那么丑?”
听宋一脸疑惑地转过头,云尘生硬地别过脸装作不在意,身侧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你长的好看。”确实是好看,棱角分明,是那种阳刚俊逸之美,不过就是脾气太过暴躁,经常横眉竖眼,表情管理不到位,给颜值大打了折扣。
“别把我当小孩哄。”
“没哄你,真心话,你好看。”
“哼。”云尘冷哼一声,耳根子悄悄地红了。
又到了下山云游看诊的日子,每一年的立春听宋都会带着云尘到山下给贫苦人家免费看病,顺便游览下四周风光,倒也过的逍遥自在。
只是,刚给一个年迈的大娘看完诊,这老大娘不顾她那多年的老寒腿一瘸一拐地拉着听宋到小角落,悄咪咪地说,
“小道长,你这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啊。”
“大娘,你何出此言。”
“你说你这收徒弟的眼光也差了点,哪有整天对师傅呼来喝去的徒弟,脸色拉得老长,跟一头犟驴似的。”
“哈哈哈哈哈,云尘就是脾气躁了些,本性还是不错的。”
这大娘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就传来云尘那万年不改的雷霆大嗓门,
“听宋你墨迹什么呢,到底还走不走。”
“来啦来啦。”听宋背起药箱,屁颠屁颠地就出门去了。
哎,这到底谁是师傅谁是徒弟啊。
“又是在说我不像徒弟的?”
“哈哈哈,是他们不了解你。”
“听宋你觉得呢?我是不是对你太凶了些。”云尘突然停住脚步。
“你性格便是如此,也怪我在你没成形时做得过了些。”
云尘想起往事,不觉脑门上黑了几条线,本来心中的几丝歉疚又瞬间化为乌有,立即快步走了起来。
“哎呀,云尘,你等等我呀。”听宋顶着他那张笑呵呵的娃娃脸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地追徒弟去了。
要说起前尘往事,大概三天三夜也说不清。
大概就是听宋本是道观里的一个小道士,因天生仙骨修习有道,又普度众生积了善德,渐渐拥有了一些仙力,再修炼个百年便能登上仙阶。他身边一直带着一把拂尘,跟随着他渐渐有了灵性,不久就幻化出人形,也就是如今的云尘。
只是啊,这听宋性子好不代表他没有那么个缺点。在云尘通人性却还未成形之际,听宋爱搞恶作剧,没事总拿着这拂尘扫香灰,呛得云尘哭爹喊娘也无可奈何,毕竟他未成形只能受制于人,偏偏这云尘是个小肚鸡肠外加严重洁癖患者,这一笔一笔的都被记在了小本本上,虽说这听宋明面上还是云尘的师尊,但实际活的跟云尘的小弟一般,整天屁颠屁颠跟在后面叫大哥。
“听宋,你快点。”
“听宋,你腿残了吗。”
“听宋,你这样走路走到猴年马月。”
“听宋!”
“听宋!”
要说云尘这厮也并非全无优点,至少在厨艺方面,虽算不得上一流,但也还能入口。
砰——
震耳欲聋的一声爆炸,云尘一抬头,就看见他们的小破草屋在冒烟,火急火燎地赶过去终究是晚了一步。
一面墙生生被炸出了一个窟窿。
云尘嘴角扯了扯,眼前站着的一个人,不,严格来说是只能看见一口白牙的炭烧妳嘞。
“嘿嘿,没想到许久不下厨手艺着实生疏了些。”听宋笑呵呵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上个月你把锅烧空了,这一次干脆炸出了个窟窿,分明是日益精湛的手艺呵。”云尘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听宋看。
“哪有哪有,下次下次定会好些。”
云尘脸黑成了如听宋一般,干脆利落地把听宋拎出了厨房。
这两人天生有禁忌,云尘是万万不可碰他的拂尘,听宋是万万不可让他踏进厨房。
也不过两个时辰,云尘捣弄出了两个还能吃的菜。
听宋也总算擦干净,露出了他那种嫩得像青菜豆腐的脸蛋。
“云尘,你这厨艺当真不错。”
“难不成还等着你给我做饭。”
“嘿嘿。人总会有些力不能及的事。”
云尘看着听宋那笑的人畜无害的脸,真不知道在他还没有化成人形之前这厮是怎么活下来的。
罢了罢了,日后还是他下厨得了。
吃过了饭,听宋再次来到了厨房,只见被他炸出来的窟窿勉强补好了,虽然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些痕迹。最令听宋心塞的莫过于门口立着的木牌子,歪歪扭扭地写着“听宋勿进。”
听宋站定,摸了摸鼻子,端详了好几秒。
这云尘的字也太丑了些,这几日得让他练练字才好。
随即想到什么似的点了点头,笑嘻嘻地像个小妳嘞。
“听宋,你拿我的拂尘作甚?”
不一会儿,传来云尘震破天际的咆哮声。
回想起往事,云尘只觉如梦境一般,未登仙阶前,他从未想过会与听宋分开,就算是上了天庭当了神仙,他与听宋也形影不离。直到一天,他做好饭等听宋回来,传来的,却是他神魂俱灭的消息,听宋死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灰飞烟灭。他突然像一个迷路的小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听宋,他该怎么办。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为听宋报仇,手刃仇人之后自灭神魂,他不能让听宋一个人孤零零的。
还好,听宋还在,就算他日后只能在凡间轮回,当一个凡人,只要是他,无论他化成了何种模样,他都能找到他,陪着他。
回忆之际,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直到一声呼唤在身后响起。
“等等我。”只见身后一个穿着道袍,手握拂尘,十岁左右的孩童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地跟了上来。
云尘在一处卖冰糖葫芦的小摊停了下来,掏出几个铜板买了一串圆润可口的糖葫芦递给身后的小短腿。
小短腿接过狠狠地咬了一口,圆圆的脸上一脸满足,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一个慈眉善目的小妳嘞。
“小道士,你师傅对你可真好。”卖冰糖葫芦的大叔看着小短腿。
“你弄错了,这是我的徒弟。”小短腿指了指身旁的云尘,笑眯眯地说。
“啊?”大叔嘴巴张成了“O”字形。
“听宋,走快点。”
“来了来了。”
黄昏之中,街道的行人慢慢散去,那穿着道袍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一前一后也慢慢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