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如故》阡小陌

19、第 19 章

　　晨曦还是决定陪顾承邺去J市看看，虽然M县隶属辽城，实际上它距J市的距离要近于辽城，所以J市的发展实际会影响到M县。到了辽城这么久没有回M县，除了没有等待她的人外，多少有些近乡情怯之意。能够借此机会去看看，晨曦也是存了私心。
　　下了高速距离开发区域还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顾承邺让司机阿城找个就近的酒店停下歇息。他将晨曦带到房间，让助理翔男订了午饭。“我们看完楼盘要直接回辽城，晚饭可能也在路上对付一下，下午没有休息的地方，你趁现在先睡一会，等午饭送来我叫你。”早晨起的早，又坐了几个小时的车，晨曦真的感觉有些累了，她还以为到了J市会先去楼盘看看，没想到会在市里休息，于是边换下鞋子边问顾承邺：“还有很远的路程吗？”顾承邺回答：“远倒不远，那边都是新开发用地，路不太好走，而且也没什么吃饭的地方。”“哦，那其他人来了都要来这边吃饭吗？住宿怎么办？”“那边有食堂，也有临时的公寓，我们这次没有惊动那边的负责人，算是私访。”晨曦了然。晨曦把外套脱下，合衣躺在床上，这家宾馆虽然不大，但环境还算不错，被褥软软的，疲惫的身体躺在上面，舒服至极。顾承邺看着晨曦躺下，为她整理一下被子，拉上窗帘准备出去。晨曦见他要走，于是问他：“你不休息一下？”顾承邺看她慵懒的样子，突然萌生想逗逗她的念头，“你确定要我休息？”他指指晨曦躺的大床，“我们可是只订了一间房。”晨曦看看顾承邺，又看看这个房间，早知道就应该订个双床标间嘛。不让他休息，看他一脸疲惫，心有不舍，可是让他休息，那不就是两个人同床共枕？晨曦纠结着，试探问道：“要不你再让翔男去开间房休息一下？”虽然只呆一两个小时，但顾承邺也不差这点钱吧。她还在等着顾承邺回答，突然听见他噗的一声笑出声来，顾承邺实在没忍住，看晨曦平时一副好像什么事都不在乎的样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呆萌的时候。晨曦此时哪里还不明白他在逗她，于是恼羞成怒的用被子盖过头顶，不去理她。顾承邺心情愉悦的又笑了几声。他走到床边坐下，试探的拉下晨曦盖在头顶的被子，晨曦故意不让他得逞，死死的拉着被头。顾承邺只好软声哄劝，“好啦，再不出来一会热的满头都是汗就不好看了，别闷到自己，出来透透气，刚刚是我不对，要不你打我手掌好了。”给台阶就下，被子里憋着确实不好受。晨曦拉开被子，看顾承邺伸出的手掌，像小学生等老师罚手板一下，晨曦推开他的手掌，“谁要打你手掌。”转过身，将背对着顾承邺，仍是恼羞的样子，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衣领深处，像刚喝过酒微醺时的样子。顾承邺见她不再闷着自己，放下心来，他站起身，整理一下身上的褶皱，对晨曦解释：“我马上要进行一个视频会议，你睡会，要是饿了就出来叫我。”怪不得只预订一间房，晨曦仍是不想理他的样子。
　　最近没有休息好，又坐了这么久的车，晨曦躺在床上没几分钟眼皮就再也抬不起。许是陌生环境，开始她睡的并不安稳，隐约听见会客厅传来说话的声音。晨曦试着听他们在说什么，只是有门隔着，听着并不清晰，大致是关于工作上的事情，专业术语晨曦并不懂，断断续续的，仿佛听一堂并不感兴趣的课程，催眠的效果却是极好。
　　晨曦做了一个梦，又好像是很多个梦。梦中有她还是五六岁的时候，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裙子到处是泥点，王玉兰拿着白色的手绢擦拭她的脸，手绢上的刺绣磨的她脸发疼，王玉兰却还是笑盈盈的给她擦拭着。晨曦想这应该不是她的妈妈，只是和她妈妈长的一样而已，因为在凡生没有来之前，王玉兰看见她弄得这么脏一定会狠狠的批评她，而不是对她笑。她又看见了8岁的凡生，他穿着白T恤在钢琴前弹奏，只是他的双手布满了伤痕，晨曦想要看看凡生的脸，顺着他受伤的双手往上瞧，那张脸却是凡生又不像凡生，晨曦想仔细的看清楚，待她仔细观察才发现，那是现在的顾承邺。她想跑，双腿却动不了，一双手紧紧的抓住她的双臂，她使劲挣扎，她看见那抓住自己手臂的手腕上带着一条琉璃手链，那是凡生送给她的手链，怎么会戴在别人的手腕上？想要看清这条手臂的主人，而那张脸从凡生变成长大后的顾承邺，又变成秦子兮，晨曦见他们都微笑的看着自己，只是眼神却冰冷的让她无法呼吸，她想叫他们的名字，嗓子却发不出一个音。她使劲的挣扎，突然那双手放开她的双臂，她瞬间像掉入悬崖中。她的腿终于使出劲，狠狠的蹬了一下，晨曦终于从梦中挣脱，醒了过来。
　　光线被窗帘阻隔，昏暗的室内隐约可以看清全貌。晨曦又闭上双眼凝神片刻，才确定自己身在何处。顾承邺听见被子翻动的声音，走到床边，看见已经醒来的晨曦。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一层细汗，额头却冰冰凉。他抽张面巾纸，轻轻帮她擦拭头上的汗，轻声询问：“渴不渴？要不要先喝点水再吃饭？”晨曦愣愣的盯着他没有回答。顾承邺发现她的怪异，“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晨曦只是想确定，他到底是谁？是顾承邺还是凡生？她还没从刚刚的梦中清醒过来，凡生就是顾承邺，顾承邺就是凡生，她这是怎么了，难道真的是近乡情怯？她微微笑，“没什么，现在几点了？”顾承邺看看手表答道：“马上一点半了。”她居然睡了这么久，“你怎么没有叫我？”顾承邺看她已经清醒过来，于是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看你睡得正香，没忍心。”晨曦听听外边没有声音：“阿城和翔男呢？”顾承邺回答：“他们吃完饭在沙发上休息，你去洗把脸，我把饭给你拿进来。”晨曦洗完出来，顾承邺已经把饭摆好，看见晨曦出来，将一次性筷子递给她：“饭不太热了，抓紧吃，一会再收拾。”晨曦接过筷子问他：“你吃过了？”顾承邺：“嗯，和翔男他们一起。你看还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再给你叫点来。”刚刚醒来，其实没什么胃口，“不用了，这些已经吃不了了。”顾承邺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早上吃的早，一会该觉得饿了，不想吃也要多吃点，晚饭只能在路上对付一下。”他不知在哪里拿来的热水，递给晨曦。晨曦接过喝了几口，才感觉舒服一点。心里多少有些愧疚，要不是自己睡的时间久了，大家估计不用那么赶，自己怎样都好，但阿城还要开一路的车，翔男要做这一路的安排，谁都比自己累。想到自己不能再给大家添麻烦，于是大口快速的吃了起来。顾承邺看她吃的着急，于是又给她倒了一杯水，并叮嘱她慢点吃，不差这一会儿工夫，自己则出去叫阿城和翔男起来做准备。
　　晨曦和顾承邺下楼时阿城和翔男已经在吧台等着他们，顾承邺将房卡给翔男去办理退房。晨曦看旁边正好有一间咖啡厅，于是跑去买了几杯咖啡，作为补偿。除非作为甲方，否则每次出来，买东西这种事都是翔男去做，看着手里的咖啡，翔男受宠若惊，看来老大身边有个女人，自己也能沾光，只是他没想过，其实因为他们老大有了女人，他买东西的时候反而增加了。
　　一路颠簸终于到达目的地，晨曦终于明白为什么子兮会因为这一个项目那么忙了。晨曦问顾承邺：“怎么想到开发这里，而且建这么大一个商圈？”顾承邺正正她头上的安全帽，让她注意脚下，然后指着东边让她看：“你看那边，眼看的那座山就属于林景了，林景是M县的重点开发项目。”这个晨曦知道，不仅是M县，可以说是辽城市的重点开发项目，之所以被称为林景项目，是因为项目以旅游开发为重点，结合当地特色，宣传传统自然文化。顾承邺继续说：“一旦林景项目落成，周边区域经济都将被带动，而离林景最近的可开发区域就是这里。所以这里结合林景旅游特色开设商圈，带动本地经济发展将是最好的选择。”晨曦虽然不懂企业管理和房地产开发，但是以她对这边的了解，顾承邺所做的决定是对的。可是她担心：“万一林景开发不顺利或是开发方向改变，岂不是风险很大？”顾承邺笑笑：“这点不要担心，因为林景项目也是我们在做。”晨曦不免惊讶：“已经中标了？”顾承邺点头，晨曦心想，这该是多大的投入呀，就是其中的一个项目往往都是几个企业联合开展，而顾承邺却独立拿下两个项目。她没有考察过顾氏的实力，虽然知道些心中早已准备，却还是被其震撼到，难怪当年顾家看不上季清雅。晨曦不愿深想。
　　顾承邺不知道晨曦心中所想，她继续指给晨曦看。“穿过林景有一个小村庄，我的8-10岁就是在那里生活的。”晨曦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些，她当然知道他那时在哪里，那也是她一辈子不能忘记的时光，她惊讶的望着顾承邺，顾承邺却误以为她惊讶他怎么会在那里呆两年。他没有和其他人提及过这段过往，但他突然想对晨曦诉说，既然决定要和她在一起，他想，她应该知道关于自己的过去。“你可能不知道，我的亲生母亲不是我父亲的妻子，现在的顾夫人是我父亲名义上的妻子，她从我10岁开始抚养了我。可能你听了会觉得我的身世不堪，但我想告诉你，我的亲生母亲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相反，她是一个可怜的善良的女人。她和我父亲原本青梅竹马，却因家世被拆散，包括我养母在内，他们三人都是可怜的人，如果非要怪，只能怪世道的偏见。所以我从小就发誓，这样的悲剧绝不能在我身上重演。我之所以告诉你，就是想让你知道，我既然做了选择，就有信心和能力去保护你。”晨曦当然知道他的心意，只是她能进到门里还是被关在门外，他们都不确定。晨曦伸手握住顾承邺的右手，他指尖冰凉，与这炎热的天气形成鲜明的对比。顾承邺回握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他拉着晨曦，让她面向自己，低头盯着晨曦的眼睛说：“也许你会鄙视我这样的身世......”“我......”顾承邺打断晨曦将要说出口的话，“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想过也许你会鄙视我的身世，但我却一点不想问你的看法，因为，无论你怎样看，郑晨曦你听好了，就算你看不起我这样的身世，我也不打算放开你，而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要让你知道，和你在一起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不是完人，他除了资产比你多一点，其他一无所有，可就是这样，他就算下地狱也要拉着你一起。”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晨曦眼里的顾承邺都是有自信有能力的人，无论在何地，只要他在，他都是站在发光点的那一个。而此刻，他却变得自卑，小心翼翼，甚至怕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而不敢问。可是，就算所有人都嫌弃顾承邺的身世，晨曦又有什么资格去嫌弃呢，她只会比他更不堪而已。何况他又怎么会是一无所有，他有品有貌有能力，他的一切都是别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晨曦伸出双手环抱住顾承邺，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拍他的背部，随着节奏对他说：“你很好，你是最好的。”顾承邺回抱住晨曦，将脸埋在她的发间。顾承邺瓮声瓮气的说：“在那两年我认识一个小女孩，她曾经像你现在一样拍着我的背，也说着同样的话，我当时就特别安心。”晨曦怎么会不知道，那是凡生要到学校报到的第一天，他紧张的一直低着头，当时的她就学着王玉兰鼓励自己的方法鼓励凡生，那时凡生小小的，她伸出胳膊从肩膀处环住他，现在却只能从他腋下环抱。顾承邺继续说：“其实她和你有很多相似的地方，连酒窝都一样，我开始甚至想你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当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我还在想，会不会是因为你给我的熟悉感，后来我明白，不是因为熟悉的感觉而喜欢，而是因为喜欢而感觉熟悉，其实你们有一点最不同，那就是性格，她是一个开朗活泼的小姑娘，而你却是文静内敛的女孩。”晨曦静静的听着他说，默默的将他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