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桥易安》兜姐

5、换

　　入夜时分，天更凉了。
　　严奚桥走着走着忽然就迷了路，刚才一不小心出了神，转眼间就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她本来就怕冷，走出艳鬼殿的时候没有忘记带些金银却却没想到带些厚实的衣物。凡间四季分明，霜降之后秋天也算结束了，她早该察觉冬天悄然而至的。薛世城的去去就回只说对了一半，他去了，但是两天没回，这在严奚桥看来也没什么稀奇，婉云习惯用这种腻歪的谎言留住他，他也很吃这一套。唉！她叹了口气抱着双臂来回搓了搓，忽然听到附近有窸窸窣窣对的声音，她便走近仔细听了听，这一听便满脸黑线。

　　严奚桥实在听不下去了，正准备快步离开。忽听女子说道：“小声点，这里离水漾阁近，万一被人发现了，我可是要被赶出去的。我若是被赶出去了，再去哪里谋得这份好差事啊。”
　　离水漾阁近？看来迷路也不是什么大错误，真是天助我也。严奚桥听罢立刻心中有了主意，她走近一些对那躲在暗处的二人说道：“已经发现了，你俩快出来，否则我让整个水漾阁的人都知道你俩的事情。”
　　里面二人瞬间停止动作，黑暗中一片死寂。
　　“听不懂吗？不肯出来吗？”严奚桥喝道。
　　“不不是，马马上出来。”男子说道。
　　附近太黑，没有月光，严奚桥手一挥，一盏灯笼便出现在她手上。那二人都慌了神，也没注意到这空手就变灯笼的法术。严奚桥见二人走出来便凑近拿灯笼照了照，这两人明显已被吓得魂飞魄散，衣服系的七扭八歪的，加上天气冷，他俩站在原地直哆嗦。那男子长得还算周正，古铜色皮肤身材魁梧，可那女子相貌一般，小眼睛厚嘴唇，皮肤也不算细腻，但身材丰满，许是刚才手忙脚乱现在还□□半露。
　　“你是水漾阁的侍女？”严奚桥问那女子。
　　“正正是。”
　　“叫什么名字？”
　　“叫娴儿”
　　“哦，娴儿，好名字，我叫桥儿。你现在这样，水漾阁我看还是别回去了，这样吧，我代你去水漾阁侍候主子，你看怎么样？”严奚桥抓住这么一个好机会自然不能放过，顶着侍女的身份不仅能轻松进这水漾阁，更能在梁易安身旁伺候，如此，下手便容易多了。
　　“桥儿姑娘饶命啊，娴儿不去水漾阁怕是没有地方可去了！况且水漾阁哪敢要姑娘你这样美若天仙的女子呀，您这样的，慕夫人肯定看您一眼就把您赶出来。”娴儿说道。
　　“这个好办，我给你一些银两吧，你看看这个够不够，相貌嘛我可以把自己变丑。”严奚桥说完便把手中的包袱递给娴儿并往自己脸上抚了一下，她瞬间变成了娴儿的模样。她接着说道：“可是，难不成水漾阁只要丑的侍女？”
　　娴儿看见眼前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吓了一大跳，她接过严奚桥手中的包袱，二人打开看了看顿时两眼放光：一个个拳头大小的金疙瘩还有翡翠玉石猫儿眼，寻常人得了这怕是几辈子都花不完了。娴儿想了想收好包袱还给严奚桥说：“够了是够了，可是如果让慕夫人发现了，你跟我都是死路一条啊！水漾阁可是流光古国国主的寝宫，如果发现丫头偷跑出去还换了一个，那可是死罪啊！更何况水漾阁的慕夫人对侍女很挑剔，长得好看的手脚不麻利的话多的懒散的不爱干净的她通通不要呢。”娴儿长这么大没收到过这么多的奇珍异宝，她一个浣衣的丫头，一个月的月钱也就够买个银簪子，如今有人要给她这么多宝贝，这种事情，她也只有做梦的时候想过。可她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眼前这个人来路不明，这钱财也一样，她也不至于傻到这般的要钱不要命。
　　那男子忽然一把从严奚桥手中夺过包袱道：“唉，仙女，在下沈悦阳，你不要听这妇人之见，我看可以。”他转头对娴儿说道：“怕什么，你就一个水苑浣衣的，慕夫人估计连你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放心，我跟我堂哥说一声，保证让你去水漾阁。”
　　“沈哥。”娴儿在一旁拉拉沈悦阳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让她去也不要扮成我的样子，这个女子来历不明还会妖法，万一出了什么乱子，那我岂不成了替罪羊。”
　　沈悦阳点点头随后对严奚桥说道：“仙女换个更丑的模样，慕夫人会更喜欢你。我堂哥也会更通融的。”
　　“你堂哥？”严奚桥不解的问。
　　“对啊，我堂哥可是水漾阁一等护卫，慕夫人最信赖的人，国主不在这些日子水漾阁平日大小事情都归我堂哥管呢。而且我堂哥对我可好了，我说什么他都答应，你放心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帮你办妥。”沈悦阳拍拍胸脯说道，他顿了顿从包袱里拿出一锭金子对身边的娴儿说道：“娴儿，你先去逍遥居要一间上房，在那里等我，我很快就去找你。”
　　严奚桥便又抬手在脸上扶了一下，是一张黑黄的麻子脸，脸颊上还有几道疤痕。
　　娴儿有些迟疑又有些为难，她还想再说什么，但见沈悦阳不停的朝她挥手，也只好照他说的去了。沈悦阳便带严奚桥朝水漾阁的后门走去。
　　“见你堂哥还要走后门？”严奚桥更疑惑了。
　　“后门守卫少。”沈悦阳说完便拿出一只笛子吹了一声。
　　严奚桥看着沈悦阳手上那食指大小木笛子颇为惊讶，这枫笛居然还挺有用途。
　　“你堂哥可是水漾阁的一等护卫，又是禹辰君身边的红人，这么厉害，你为何不追随他？”严奚桥问道。她对眼前这个沈悦阳充满好奇，这人看起来一副市井泼皮样，此刻做起事情倒挺正经的，但是好奇不等于好感，这家伙依然是个祸害姑娘的淫贼，另一方面来看，这人也挺上道，知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严奚桥琢磨着过段时间大事已成之后好好盯住这个沈悦阳，若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就替那个傻姑娘娴儿收拾了这个泼皮。
　　沈悦阳竖起耳朵但似乎没听到严奚桥的问话，过了会儿他转头对严奚桥说道：“我堂哥很快会来。”
　　话音刚落，空中便出现一个身影，身材高大，双腿修长，居然是那个让人讨厌的沈修年！
　　“这么晚叫我何事。”沈修年问道。
　　“哥，好久不见，有件事你一定要帮我。”沈悦阳带着哭腔说道。
　　“又去赌了？”沈修年问。
　　“不是不是，是我我，不是，是她她。”沈悦阳一把把严奚桥拉上前说道：“这个姑娘是娴儿的远房亲戚，叫，叫桥巧巧儿，堂哥你有所不知啊！娴儿得了急病，她怕耽误水漾阁的事情就一直扛着，可是今天她差点命都没有了。娴儿是我们的同乡，你好歹可怜可怜她，让她休息些日子，这个姑娘，哦，巧儿，她来顶替娴儿一段日子，等娴儿病好了马上回来侍奉，好不好？”
　　沈修年看了严奚桥一眼，迟疑了一下。说道：“不妥，侍女都要经过筛选的，怎可如此草率。”
　　“哥，国主都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君子当成人之美。巧儿这丫头聪明伶俐又能干好学，你看娴儿那么聪慧，她的亲戚不会差的，你看她的手，十指纤纤，一看就是一双巧手。”沈悦阳抬起严奚桥的手在空中翻转着给沈修年看。
　　严奚桥感觉自己像是被捕获的奴隶一样放在街市任人挑选，她低眉顺眼的等着客人的回复，也像极了当年刚入楠苑的自己。她没去看沈修年的目光，她也懒得去看去想，她有些后悔自己这个灵光一闪的决定了。
　　“哥你看这样行不行，先让巧儿替代七日，若觉得这丫头愚笨，我再让娴儿回来？”沈悦阳说完这句便停住了，似乎是在等待最后的宣判。
　　过了半晌沈修年对严奚桥说道：“你跟我过来吧。”
　　“唉，哥，稍等，我交待她几句。”沈悦阳忽然说道。
　　沈修年没答话，只是一个人往远处走了走。
　　严奚桥见那人走远便向沈悦阳抱怨起来：“你还真能耐，名字都帮我取好了，巧儿，真够难听。”
　　“仙女，你就别在意那么多了，你有所不知，名字里若有桥啊溪啊之类的肯定连水漾阁的后门都进不去的，我不管你去水漾阁干嘛，你自己多保重啊。”沈悦阳道。
　　严奚桥心道，梁易安还是慕晚彤，他们有这么恨我吗？居然连我名字都要忌讳。人都说爱屋及乌，那恨也是一样罢，恨一个人的时候，别说她的名字了，就连她眉毛的形状，睫毛的长短，甚至一句话都不说单单是站在那里都是招恨的罢。
　　“仙女，你万事小心，就呆在水苑不要乱跑，千万别惹什么乱子啊！”沈悦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继续说道：“你啊最重要的是在里面少说话多做事，还有，千万不要把我跟娴儿的事情供出去啊，拜托拜托。”沈悦阳说完又将那包袱往怀里揽了揽，他又跟沈修年匆匆拜了别便一溜烟的跑了。
　　水苑？这里不是水漾阁吗？怎么会有水苑？严奚桥琢磨一下又笑了，梁易安到底还是恋旧，可既然恋旧为何不重修一个楠苑，独独把楠苑沐浴浣衣的地方搬到这里。严奚桥跟在沈修年后面，沈修年个子真高，想跟他说个话头都仰的疼，上次在茶楼遇见倒是没注意到。他们从后门走了进去，严奚桥一路走着眼睛也不带停，她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她清楚的记得慕青枫的书房位置，慕晚彤的琴房位置，这里一花一木倒没什么变化，只是花丛中的秋千架却显得颓败，比以往清冷了许多。
　　“姑娘看起来有些眼熟，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沈修年说道。
　　“沈公子说笑了吧，巧儿第一次来这里，许是公子见的姑娘多了，一时记错了。”严奚桥脱口而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也罢，跟薛野那个流氓痞子待久了，自己也沾了些痞气，近墨者黑了。
　　沈修年便也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