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桥易安》兜姐

15、除夕（上）

　　回到水漾阁已是华灯初上，灯笼的红光将眼前照的喜气洋洋。
　　“易安，你回来了，孩子们都等着你吃年夜饭呢。”慕晚彤在门口迎接道。
　　栖凤园内，聚满了人，其乐融融。
　　“父亲！”
　　“国主！”
　　“除夕夜，大家尽兴。”梁易安一手抱着悠然。另一手拉着嫣然对众人说道。
　　众人便有说有笑，觥筹交错。两个孩子也开始嬉笑打闹，她们将肉骨头一个接一个的扔给百灵，百灵在一旁吃的十分欢快。
　　“元宝来了！”严奚桥端着一盘盘的水饺上来说道。
　　“巧儿，什么馅儿的金元宝呢？”胭脂问道。
　　“韭菜肉馅儿，吃个金元宝，来年诸事顺，财源滚滚来。”严奚桥接着说道。
　　“那我要多吃几个。”小玉说道。
　　“对对，多吃几个，我还包了个事事如意，看谁今天赶上好运吃上了。”严奚桥说道。
　　“这事事如意如意有什么不同吗？难不成是包了真的金元宝？”有人问道。
　　“比金元宝有趣多了。”严奚桥说道：“这么多饺子里只有四个哦，一个是整整一包黄连，一个是整整一包辣椒，一个是整整一包醋，还有一个是整整一包糖，苦辣酸甜尝一尝，人生百态体会到，来年得道成仙人，梦想成真，可不就事事如意吗？”
　　“巧儿，你何时多了一颗七巧玲珑心了？”小玉笑道。“这么大个的饺子，酸甜苦辣若真吃下去，那真是体会人间百味，足够资格飞升成仙了，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当然诸位量力而行，若吃不了辣吃不了苦可以找我换别的，比如可以讨酒喝，喝多少我说了算，也可以不喝酒那便想想办法讨得在场人的同意了。饺子每人十个，十全十美，诸位先随便挑，挑完了剩下的归我。”严奚桥说道。
　　“想不到严姐姐是这么有意思的人，之前是我看走眼了，来我先找姐姐喝一杯，预祝我不要挑到这酸甜苦辣。”小玉举杯对严奚桥说道。
　　严奚桥举杯一饮而尽。
　　“小玉儿不怕，若挑了酸甜苦辣吃不了可以换酒喝，若酒喝不了，也有禹辰会帮着你喝。”秋红许是吃多了酒，她的脸已全红，借着酒劲忽然开口道。秋红还想说什么却被东水一把拉住，顺手往秋红嘴里塞了颗红枣。
　　“赶紧了，饺子凉了可不好吃了。”严奚桥说道。
　　众人很快挑好，许是饿了，许是好奇，很快便将自己的饺子消灭干净，而在场却没有人吃到酸甜苦辣，只有梁易安面前的饺子一个未动。
　　“易安哥哥，不会事事如意都在你这里吧？”小玉的眉毛都要飞上天了，她有些难以置信。
　　“天呐，国主是中了头等大奖了。”有人悄悄笑道。
　　“国主，您是吃了这事事如意，还是喝了这酒亦或者换别的？”严奚桥问道。
　　“巧儿，休要胡闹，若再胡闹，你自己把这事事如意吃了。”慕晚彤说道。
　　胭脂悄悄在严奚桥耳边说道：“丫头，今天虽然是除夕，大家可以放纵些，可你好歹要带着脑子呀。”
　　“无妨，听你安排。”梁易安道。
　　“好啊，这除夕之夜美好，那我就代大家问个简单问题”严奚桥环顾了一圈仿佛在搜寻问题，大家商量好了似得不出声但却是各式各样的口型，严奚桥眨了眨眼便问道：“国主此刻有何心愿？”
　　严奚桥选择这个问题主要是因为这个问题非常客观，放在这么美好的除夕夜来问，最和谐不过了。她心中早有准备，如果能让他在众人面前吃掉又辣又酸又苦又甜的事事如意，那绝对能让自己心情舒坦大半年，可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所以她也准备了两个台阶，她很有兴趣看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梁易安能下几阶。
　　“喝酒。”梁易安道：“此刻想与大家畅饮，不醉不归。”
　　梁易安说完，伸手隔空取来一坛酒，揭开红色的酒封，仰头，酒水如瀑布般飞下，不一会，一坛酒便被他一饮而尽。众人举杯，开怀畅饮。气氛更加活跃起来，舞姬轻歌曼舞，烟花在漆黑的夜空绽放，爆竹划破寂静长空，黑夜热闹如白昼。
　　想不到这两个台阶他竟然一脚就踏过去了。
　　梁易安站起身来，慕晚彤一把扶住道：“若是乏了便先去歇息吧。”
　　“还要守岁呢，我沐浴后就来。”梁易安说道。“巧儿，你上次的熏香不错，待会儿我沐浴的时候拿到水苑吧”梁易安说道。
　　梁易安估计是喝多了，不是说用了香薰头疼一整夜吗？严奚桥可是因为这香薰挨了打的，她已经不记得上次是哪几片香料，真搞不懂明明不喜欢香料的人怎么突然又要用了，这几日他身上并没有用什么香薰，她又趁机闻了一下，虽然现在嗅觉的天分没有了，但正常闻味道的能力还是有的，明明没有香薰。要不然，就是故意的，用了之后就是一顿打骂了，算了，挨打已经出了经验了，不怕。她翻来翻去，最后选了腊梅香，凌厉寒冬，腊梅的幽香最是难忘，说起来，水苑里的几株腊梅也开了，这香味跟腊梅一起，亦或有亦或无。
　　严奚桥独自在岸边端着托盘，今晚大家都聚在栖凤园吃年夜饭听戏看烟花爆竹了，水苑已经空荡荡的。
　　“过来，你不是要服侍本王沐浴吗？”偌大的浴池，只有他们两个。
　　她不情愿的下了水，用皂角在他身上轻轻擦拭，他从来不喜欢香料，也不喜欢任何花香，可唯独她靠近的时候，那熟悉的味道让他刹那间失了魂。他背对着她，在迷蒙的水汽中一切不再真实。
　　严奚桥，那天她掉进浴池的时候他便隐约认出了，尽管她脸上有好几道骇人的疤痕掩饰着原来的模样，可是那身上的味道和惊慌失措的样子，除了她还能有谁。那天，她端来的一杯冷茶坐实了一切，这么多年，他早已改了用冷茶的习惯，能浑然不知的估计只有她这个旧人了。还有那糕点的味道，还是那样，她做吃的总是找不到窍门，糖也好盐也好，总喜欢放过量。再后来，她故意为之的恶作剧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在这些恶作剧面前不动声色，时而惊讶时而心疼，这是曾经的严奚桥没有的，许是曾经的失望与绝望萌生出来的。欣慰的是这些小的变化只是让曾经纯白无暇的严奚桥蒙了尘，只需要他伸出手，将那薄尘轻轻拭去。
　　下雪了，雪花落在水面马上消失不见。
　　“国主冷吗？”严奚桥搓了搓双臂问梁易安。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中，他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你刚才问我此刻的心愿，现在还作数吗？”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严奚桥觉得脸上有一道光闪现，疤痕被消了去。
　　这张脸多么熟悉。
　　梁易安俯身下来，严奚桥见状立刻别过脸去，再不躲就亲上她的脸了，她定了定神说道：“国主莫不喝多了说些胡话吧。”
　　严奚桥觉得这人离自己太近连他身上的热气都是扑面而来，此刻周围又安静的可怕，她心慌慌干脆推开他准备上岸去。身后的人却将她一把搂在怀中，一瞬间，雪簌簌落下，鹅毛大雪，雪花在水池上短暂停留便即刻消融，他们二人都没有动，严奚桥是僵在原地，而梁易安则像卸下重担之后虚脱般压在她身上，雪花落在他们头发上睫毛上，在他们身上盖上一层轻飘飘的寝被。严奚桥的脸上被冰凉的雪花扑打着，耳后却是梁易安发烫的脸和略显急促的呼吸。她半个身子浸在温泉中，一半寒冷一半炽热。她转过身去看看梁易安，却正好迎上了他的嘴唇，冰凉带着酒气，柔软的触感，他闭着眼睛，许是水汽还是其他，他的脸胀的通红。鬼使神差的，严奚桥便在这岁末雪夜中与他相拥在一起，一如当年，百花盛开的春日，星光点点的夜晚，他们在黑暗中慌乱的摸索，不知所措。

　　“轰！”
　　“嘭！”
　　几声巨响将严奚桥震醒，她立刻推开梁易安扬手就是一巴掌，天空中烟花盛开，火光映出银装素裹的世界，雪花纷纷扬扬，好不热闹。雪夜的烟花下，那张俊美的脸上留下浅红的指印。
　　“父亲，父亲，快来看烟花。”
　　梁易安此时酒醒了一些，这一巴掌打的着实用力，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后来，两人都觉得对方应该说些什么，可终是什么都没说。
　　严奚桥觉得，你好歹应该说一声对不起，这算什么？禹辰君酒后乱性轻薄侍女？
　　梁易安觉得，你是否应该告诉我这一巴掌是为何而打。谁借你的胆子？一个侍女敢动手打自己的主子？
　　两人似乎很有默契，梁易安用法术遮了那指印，严奚桥恢复满脸疤痕，像什么也没发生似得走向人声鼎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