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星盟都跪求我嫁给那条龙》云时霁

4、第 4 章

　　容与比市政和警方更先赶到。
　　幸福城没发生天灾，不过看罗女士家的情形，比地震过境也好不到哪去。客厅遍地都是碎石墙灰玻璃碴，墙也塌了半面。

　　断墙上坐着邻居家的混血小姑娘言言，赤着脚，天真地晃来晃去。
　　顾凛如临大敌地站在她三米开外，整个人戒备地紧绷着；她却好像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是一旦他离开这个范围，她便威胁地掰下一块混着钢筋的建筑体。

　　容与一跑进来，她就拍着手“咯咯”地笑起来，比她头还大的建筑体几下就碎成了渣渣。顾凛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来了！”
　　容与没理他，审视地看着墙头上的小姑娘，眉头紧锁。

　　半晌，他拍拍顾凛的背：“你去带市政的人过来。”
　　顾凛不肯动：“她盯着我呢，我走不了。”

　　容与“嘁”了一声：“她没那么旺盛的精力，同时锁定两个人——要不罗女士和木木是怎么走的？”
　　被无情拆穿的顾凛干脆说：“我留下来，你去。”

　　容与不耐烦道：“快去！这可是十三楼，还没电梯，你想让我爬几趟？”
　　见顾凛神色有点松动，他赶紧趁热打铁：“放心，我看着点她，别的什么都不会做的。”

　　顾凛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跑腿，一半留在险境。可惜他不是蚯蚓，实在没这功能，只好咬了咬牙：“我马上回来。”

　　顾凛一走，容与立刻把还热乎着的保证抛诸九霄云外，径直朝言言走过去。
　　他身高有一米八，即使有墙头加持，言言也只到他胸口的位置。容与十分不要脸地仗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投下大片阴影。

　　趋光性是刻在碳基生物基因上的本能，小姑娘当时就不干了。她凶狠地瞪着容与，从喉咙里逸出一声饱含威胁意味的低吼。
　　而容与居然慈祥地笑了：“哟，好凶。”

　　言言深觉自己受到轻视，大怒，小豹子似的弹起来，一头撞向容与腹部。容与没躲，就势抄起小姑娘的身体，强行抱住她，转身往外走，口中还低声安抚着：“乖，别动。”
　　他语调温柔得近乎蛊惑，言言居然真的慢慢放松身体，安静下来。

　　可就在这时，他的后脑忽然刮过一阵轻柔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的寒意。容与蓦地侧身，一条闪着寒光的机械臂堪堪贴着他的衣角擦过。
　　几乎与此同时，言言猛地挣动了一下。

　　容与漠然看了发难者一眼：“玛丽亚。”
　　电光火石之间，这栋房子里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弦忽地崩断了。言言身体一抽，而后脱力一般彻底松弛下来；玛丽亚全身的关节几乎同时僵硬了一瞬，下一刻，那条机械臂猛地绽开，展示出捧花似的一簇利刃。
　　容与冷冷道：“给一个带孩子的玩意装兵器手，稀奇。”

　　他话音未落，三把匕首同时呼啸而至，目标分别是他的额头、脖子、心脏。容与抱着言言的右手猛地往身后背，折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同时左脚行云流水般滑出一步，顷刻间人就到了门外。他反手甩上大门，只听三声钝响，三把凶器牢牢嵌进木头里。

　　容与头也没回，抱着言言便走。
　　然而他实在高估了穷人家一扇门的坚固程度。下一刻，那门直接被撞出一个洞，玛丽亚飞扑出来，气势汹汹地瞄准容与后背；它的智能模块可能烧成了智障模块，居然用它二十来斤的身体，撞出了同归于尽的架势。

　　可它连容与的头发丝都没能碰着。容与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人合身扑倒在地，囫囵滚出好几米远。容与整个人都懵了，双手撑在对方的大腿上直起上半身，茫然地对上顾凛愤怒的目光。

　　容与莫名生出一种被人当场抓包的窘迫。
　　……以及毫无道理的心虚。
　　他干笑了两声：“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然而顾凛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盯着他。
　　容与被他盯得心慌，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这一瞬间的逃避好像触发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顾凛忽然变得蛮横起来，不由分说把容与按回怀里。

　　刚想尬聊两句缓解气氛的容与顿时说不出话了，他们家小孩好像真吓着了，箍着他的手臂居然在微微发抖。他反省了一秒钟，反手呼噜了一把顾凛的后背，安慰道：“没事儿啊，它撞不着我，我心里有数。”
　　他从顾凛密不透风的怀抱中顽强地挤出一只手，指着玛丽亚：“不信你看，能源块耗尽，我算好了的。”

　　顾凛半信半疑地用余光一瞥，那玩意这会儿果然像堆废铁似的摊在墙角。他的脸色这才略微好了一点，口中却还固执己见：“我信你才有鬼了。”

　　东方堪堪泛起鱼肚白，容与把力竭昏睡的小姑娘还给她的父母，然后和顾凛肩并着肩，缓步走出社区。
　　容与有些疲惫，只想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然而，街头巷口都开启了警戒屏障，屏障后挤满了想要冲出去的人。哭泣的，咒骂的，千八百张嘴喋喋不休，每个人都要讨个说法。

　　屏障外面的小警察看着比顾凛大不了几岁，腮边挂着扩音器，声嘶力竭地一遍遍广播：“大家别着急！政府已经组织了专家团队，你们的孩子治好了就能送回家！”
　　可惜好汉架不住人多，他的声音淹没在群情激愤里，根本没人听。

　　容与愕然：“怎么回事？”
　　他旁边的一位父亲边哭边嘶吼：“我的孩子，疯了！”

　　原来今晚发疯拆家的孩子不止言言一个；几乎所有有保姆机器人的孩子，都表现出这样那样的暴力倾向。
　　惊慌失措的政府派出精神病院里那种力大无穷的机械护士，把孩子们集中起来强行注射了大量的镇定剂，才算勉强稳住局面。

　　顾凛简直惊呆了：“这样大规模的精神控制是怎么做到的？”
　　容与的脸阴沉得像能滴下水来：“人工智能的发展史上曾经有过一段盲目模仿人类行为的热潮，发明了诸多毫无意义的技术，比如盲从效应。”

　　盲从效应不依赖复杂的算法，只需要一台运算能力中等的机器人，通过虚拟接口向机器人群传输数据。接收到指令的机器人会根据自己的主模块对指令进行微调，最后表现出主旨统一、细节略有偏差的跟风行为。

　　容与的表情十分不屑：“想不到只配出现在《滑稽技术史》这种智障读物上的技术真有人实现，果然人类的智力水平并不相通。”
　　“对，我说的就是那个卖机器人的传销组织。”

　　容与转身就走，顾凛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儿？”
　　容与冷冷道：“找售后，讨个说法。”
　　中枢机一定在那！

　　这种保姆机器人就像是针对精神域的毒、品，让怯懦的女人歇斯底里，乖巧的孩子兴风作浪，理智的商家鬼迷心窍。先是悄无声息铺开一张大网，再让“玛丽亚”在他面前刷足存在感，这手段简直熟悉得令人觉得亲切。
　　十四年过去了，看来他的老朋友终于迫不及待要与他做个了结。

　　然而，卖机器人的传销组织早已人去楼空。
　　容与一踏进“未来”的大门就险些绊了一跤。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台在今天之前还价值二十八万星币的保姆机器人，正像垃圾一样躺在地上。

　　他漠然绕过它，径直走上二楼。

　　二楼比一楼整齐得多，起码每一扇房门都好好关着，看不出店家仓皇逃窜的窘迫。
　　容与的目标是展厅。

　　顾凛想起那套复杂到夸张的防盗装置，迟疑了一下：“可是咱们怎么进去？”
　　容与笑了：“放心，我可是机甲技师。”

　　他们掠过一盏盏华丽的吊灯，看到那扇李察花了老大力气才开启的门时，它居然已经自动弹开，好像已经恭候客人多时了。

　　展厅里没有任何变化，那些顶尖技术融合而成的机器人死气沉沉地立在原地。容与的脚步顿了顿，似乎在犹豫先往哪边去。然而就在这时，隔音良好的室内突然从四面八方涌入了鼎沸的人声。顾凛走到窗边，低头一看，脸色顿时不好：“老师，咱们得快点！”

　　黑压压的人群正涌入未来，隔着老远的距离，他都能看见这群人脸上写着悲怆和愤慨。
　　看来他们终于突破了那点可怜的警力的辖制。

　　容与低声骂了一句“废物”，然后加快了速度。他一定得赶在中枢机发难之前找到它；否则一旦它再次启动，发出攻击人群的指令，后果将不堪设想！

　　可还没等容与离开窗边，他面前的玻璃墙忽然整面消失，大剌剌将他暴露在几近失控的人群面前。容与心里忽然冒出一丝难以言喻的诡异感觉，下一刻，一个充满恶意的声音在角落里炸开：“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