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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死浅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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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浅浅知道父亲和三位哥哥做的生意不干净。从小就知道,虽然他们把她保护的很好,不曾让她看见过一次血腥的场面。父亲五十多岁才生了她,老来得女,又是唯一的女儿,宠的无以复加。不过,她从未见过母亲,更不知道母亲是谁。只知道与三个哥哥的母亲不是同一个女人。父亲从来不准她问,后来,她也就不问了。
她从记事起,身边一直跟着保镖,至少三四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就连照顾她起居的阿姨,包里也装着手枪。
保镖经常会换,有的她刚记住名字,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可能被警察抓了,也可能,死了。
唯有戚峰,是她身边做的最久的保镖。
他来的那年,她十三岁,他是十七岁的少年。据说,父亲去世,母亲贩毒坐牢,他没人管,没钱上高中,流浪街头,跟一群混混浑噩度日。倒是很能打,父亲看上了他这点,拉拢他入门,送去国外培训了两年,回来就做了向浅浅的保镖。
至今已是九年。
他为她受了多少次伤,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最严重的两次。
一次是上学途中,刹车失灵,车子失控撞向高架桥桥墩,副驾驶的她毫发无损,他却受了重伤,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其实交警说,在那种情况下,一般驾驶员出于本能的自保,受伤严重的一定会是副驾驶。
一次是商场地下停车场的枪站,陪同她的其他三个保镖都连中数枪,当场身亡,他亦重了一枪,却是拼命开车带她逃离。直到他因失血过多,晕倒。晕倒前还不忘把车子缓缓停在路边。
父亲的人早已在接应的路上,片刻就到。
二哥打开车门时,看到的是满身是血的两个人。向浅浅抱着昏迷的戚峰,哭成了泪人。
枪伤不能去医院,手术是找私人医生在她别墅里做的,她守在门外,二哥劝她换衣服,她不理睬。
身上的血都是他的,浸透了她的衣衫。他生死未卜,她哪还顾得换衣服。
直到,医生出来,说他没事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得以缓解。
变故发生的时候,她一无所知。
不知道一夜之间,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
她依然在晨曦中醒来,伸个懒腰,洗漱好,准备去大学里上课。她大四上半学期,还有一个多月,就可以出去实习了。她已经想好了,实习的时候要去科技园找工作,因为她学的是人工智能专业,而且,她喜欢。喜欢输入指令就能操纵一个机械制造的物品,仿佛她赋予了它们生命。
打开卧室的门,她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和值夜班的两位保镖说早安,嘴巴张开,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因为她看到,平时里,毕恭毕敬站在门前的保镖,此刻闲散的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翘着二郎腿,流里流气的样子。
听到开门声,两个人齐刷刷的看过来。
她迷蒙着,隐隐有不安的预感。
其中一个保镖,她记得好像叫小鱼,刚来三个月。他站起来,一脸坏笑跑到她面前,一把捉住她的手腕,一只手把嘴里叼着的烟夹出来,丢在脚底下,踩灭。
居高临下,不坏好意的盯着她领口,“呦,起来了,大小姐!”
“你想干什么?”她心里有点慌。可能是遗传父亲,她喜怒不形于色,表面上,是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镇定自若。
“干什么?干你啊!”小鱼咧嘴猥琐的笑了起来。
将她推到门板上,手捏住她的下巴,“你们向家倒了,你爸昨晚被杀了,你哥哥们也是凶多吉少。我上个月差点被你哥打残了,一个多月碰不得女人,你帮爷治疗治疗!”
小鱼的话像一个惊雷炸响在她脑海。
她不是没想过父亲会有这一天。像父亲这种,无非两种下场,不是被警察抓,就是被敌人杀。安稳活到老的,寥寥无几。
可是,当真听到这个消息,她仍然难以接受。
父亲在外面做了多少坏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父亲待她很好,像天下普通父亲一样,慈爱,宠溺。他无论多忙,每周都尽量来陪她。
眼泪瞬间肆虐,可她没有时间悲伤,就陷入了恐惧中。
因为小鱼把她打横抱起,丢到了卧室的床上。
另外一个保镖不知何时也跑了进来,他按住她的双手,固定在头顶,小鱼用腿压住了她乱踢的双腿,俯身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不要,求你们!不要!”她痛苦的嘶吼。
“待会哥哥让你求我不要停。”
她开始绝望,习惯性的想起戚峰。她知道,他不仅是她的保镖,也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帮父亲做事。父亲死了,不知道他怎么样?
“戚峰,救我!”
“戚峰,救我!”
“戚峰!”
她一声声的哭喊,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只要看到她,她就会心安,无论多危险,只要他在,她什么都不怕了。
“你们在干什么?”门口响一声历吼。
正在做恶的两个人听到声音连滚带爬跳下床。
“老大。”
“老大,您回来了!”
他们对着来人点头哈腰。
她慌乱的抓起被褥,把自己裹起来,这才扭头看,门口杵着的那个人影。
心头一阵狂喜。是戚峰,她熟悉不过的人,她盼星星盼月亮期望着得人。
他终于来了。
她委屈的想哭。
他的视线越过小鱼的肩膀睨了她一眼,便移开。
沙哑冷冽的声音想起,“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老大?”
小鱼立刻谄媚的说,“老大,我们错了,大小姐还是个雏,应该老大让您先享用。”话音未落,小鱼抽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老大,我们下次不敢了。”
另外一位保镖倒没抽自己巴掌,不过也是低眉顺眼的,一副愧疚的模样。
“那还不快滚出去!等着看现场a,片呢?”
两个保镖闻言闪了出去,还不忘贴心的关了门。
待戚峰走近了,向浅浅才看到,他眼眸猩红的可怕,脸色微微苍白,透着倦色。
想来应该是一夜未眠。
她知趣的不问昨晚发生的事。
因为生于向家,她早就明白一个道理,知道越多就越危险。
父亲怎么死的,死于谁手。她虽然想知道,可是她不能问,更不能知道。
“谢谢你。”
她揪着被角,由衷的向他道谢。若他再晚来一会…
“谢我什么!”他冷笑。
她刚想回答,谢你刚刚救了我。
可尚未开口,便被他下一个动作惊的瞪大了双眼。
他居然一把扯开被褥,让她半裸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她的衣衫被小鱼撕破,只剩一点布料挂在身上,什么都遮不住。狼狈不堪。
他松了松领带,单膝跪上床,抓住她裸露在外的肩膀,沉沉压下。
她尖叫一声,想要爬起身,可是身上男人的重量压在她身上,她动都动不了。
她怕的发抖,嘴里发出的声音都在颤抖,“为什么?你不是保护我吗?”
他的唇附在她耳边呵气,炙热如火,“你不跟我,就要跟外面那两个,你自己选。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父亲去世的消息。你以为外面那两个人,是简单的保镖吗?能来到你身边做保镖的,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们有多恨你父亲,你知道吗?他们本来只是街头的小混混,虽然不务正业,却也没做多么违法的事情。可是,你父亲,他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手上沾上罪恶或者血腥,逼迫让他们为你父亲所用。他们虽然不是好人,但是谁愿意进去□□,做违法的事情呢?一辈子,再也洗白不了。你父亲死了,他们会放过你?外面多的是人,想报复。你父亲救过我一命,之前,我也多次救过你,算两清。可是还有一笔债,我爸原本是国企的骨干,若不是被你父亲的手下盯着,误染了毒品,他就不会死。更不会因为吸毒,让我妈妈在不知情中,成了贩毒者。她还傻傻的以为,她去拿的是,是提高免疫力的中药。我们家破人亡,不是你父亲直接造成的,却跟他做的孽脱不了干系。还有我自己,我本来也可以有很好的前程,可是,被你父亲拉下水以后,我再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做人。我不会把这些报复在你身上,可是我也不会再保护你。我说了,你可以选择跟我,还是外面那两个。”
她静静的挺他说完,他身上是火热的,她在他怀里浑身都沁出一层薄汗。
她嗓音却是凉薄的,像她此刻的心一样。
“我以为,你会和他们不一样。”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你自认为了解我?”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过去,她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可是现在,他让她感到陌生。
她头脑一片混沌,现实的一切同样凌乱。她后来回想起来,只记得他动作狂野,毫无柔情。她是疼痛的,分不清是是身体更疼,还是心更疼。
心脏像被凌迟,一刀又一刀。即使闭上眼睛,窒息般得痛依然一波一波的涌来,将她淹没。
她知道有太多东西远离了她的生命,比如纯真,比如爱情。
最后,他起身,背对着她优雅的穿衣。她像被水浸泡过,没有半分力气,嗓子哑的发不出声音,正好,她一句话也不想说,只看了他一眼背影,就缓缓的闭上眼睛。再也不想睁开,不想看到这一室的旖旎错乱。
“这里不安全了,你尽快去学校。在学校待着不要乱跑,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到学校行凶。”
他沉静的嗓音伴随着皮带卡扣“啪”得扣上的声响传到她耳中。
她软软的“嗯”了一声。
听到他脚步声越来越远,她强忍许久的酸涩和泪水一起上涌。
她听到门外小鱼的声音。
“老大,您可真是厉害。这么长时间啊!那个大小姐估计站都站不起来了吧!”
戚峰冷声说,“废什么话,快点走。在这等着喂枪子啊!”
别墅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房间里是死一般寂静。
她无声的啜泣。
原来,父亲造了一个象牙塔,一个温室,将她护的周全,可没了父亲,曾经拿命来护她的人,也可以,给她致命的伤害。
她不能放任自己悲伤下去。
戚峰说的没错,这个时候,学校才是最安全的。
她忍着酸痛到极致的身体起来,来不及洗澡,随便找件衣服穿上,匆忙收拾了下生活用品和衣物装进行李箱。
她拉着行李箱吃力的往路边跑,飞快的拦截一辆出租车,往学校赶。
班主任对她突然要住校的请求表示疑惑。这个温厚纯良的中年男人只知道她家是做生意的,在他眼里的世界,大多数都是好人,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个城市有一群人,他们背后都有着不能见光的身份。
“家里生意出了点问题,周转不开,我爸把房子卖了。”
“金融危机,好多公司一时都不景气,你也别担心,度过危机就好了。那这样,我马上找系主任申请,让你今晚住进宿舍。”
向浅浅连连道谢。
她把围巾往上扯了一下,生怕被班主任看见脖子上触目惊心的吻痕。
其实,深秋的天气并没有冷到需要围巾的时候。
班主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学校的十几天倒是平安无事。
她一步不敢出校门,叫周六周日也都在宿舍待着。平时吃食堂或者点外卖,需要什么东西就在网上买。父亲和哥哥给她的零花钱,还足够保证她的基本生活。
周末的晚上,宿舍里其他同学要么去约会,要么回家。只有她一个人在温习功课。
身下突然流出一阵温热的液体,她暗叫不好。
上个月的卫生巾刚好用完,她忘了提前买。同学们都不在,她没法借。
可这会出去买,万一遇到父亲的仇家…
她眉心微蹙。
学校对面就有一家小超市。她想,她买了就跑回来,应该不会被发现。再说,那些人还能一天24小时都在学校周围盯着她呀!
打定主意,她披上风衣,走出了校门。
小超市里这个时间段,人不是很多。
她快速挑了几包,匆匆结账。
不安的四处张望。
在看到学校门口突然多出来的一辆黑色车子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从超市到学校横亘着一条宽阔的马路,闲闲散散的站着几个年轻男人。
不像是学校里的学生,向浅浅一眼就判断了出来。
还未出校门的大学生们,身上多少有点少年气,有点稚气未脱。
而那些人,眼神里有藏不住的狠戾。
时不时的向她的方向瞥一眼,观察着她一举一动。
她只要走到马路上,他们就会一蜂窝的冲上来,将她掳上那辆黑色车子劫走。
车子的牌照一定是假的。
即使门卫或者路人报警,等警察查到她的下落,估计她就遇害了。
她装作有东西忘记买,再次走进超市里面。
她记得,这个小超市有个后门,平时会锁起来,只有卸货的时候。老板才打开。
她在挑选卫生巾的时候,经过后门,看到老板在卸货,后门敞开的。
她不动声色的走到后门边上,趁人不备,夺门而出。
超市后门通向城市最繁华的鼓楼街,她拼了命的跑。
她感觉到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她回头看到两个男子,正跑向她。
她加快步伐,可那两人离她越来越近。
而她渐渐体力不支,喘着粗气,呼吸困难。
她跑到京梵会所门前的时候,再也跑不动了,转身走进来会所。
这里鱼龙混杂,好藏身。以前哥哥们带她来过几次,里面的环境她熟悉,有利于脱身。
她钱包里还装着这家会所的会员卡,很顺利的进来。
会所一楼是酒吧,二楼是KTV。
不能在一楼待着,酒吧是开放的环境,后面两个人进来,很容易发现她。就算在众人面前不能直接动手,他们也可以装作醉汉来接近她,趁机把她带走。在这里,一夜情什么太普遍,没人会管女孩是自愿还是被逼,他们只当寻常。好女孩谁到这里来!
所以,她上了二楼。
她到卫生间脱掉风衣,把扎着的马尾散开。风衣里面穿的是米色毛衣。她照着镜子看了一眼。咬咬牙,把毛衣也脱掉,露出里面贴身的白色吊带衫。
然后她走到最里面的包间天香阁外面,这是会所最大最豪华的包间,订这包间的人非富即贵,并且一定会叫小姐陪酒。她扮成小姐混进去不成问题。
她看了看包间门口的十来个黑西服男人。
那两个杀手,一定不敢在这个包间里行凶。一来,包间封闭,不易逃跑。二来,门口这么炖保镖,说明里面有大人物在。
门口的男人拦住她,她抬头甜美一笑,“我出来接电话来着。”
里面的小姐们都化着妆,他们也记不住每一张脸。见向浅浅穿的暴露,以为是小姐,便放她进去。
宽大的包间里炫彩的灯光晦暗不明,音乐震耳欲聋,两个性感的美女在跳钢管舞,沙发上坐着男男女女十几个人,她不敢抬头看,头低到了胸口,坐到最里面。
她用余光偷偷打量一下周围环境,发现这群人个个东倒西歪,再看看桌上地上散落的各种酒瓶,看样子,都喝了不少,有的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这样很好,几乎没人发现包间里多了一个人。
她稍微放松下落,往沙发里靠得更深,降低存在感。
一束光打在沙发另一头一个男人身上,稍纵即逝,可足够让她看清那人的面容。
她呼吸一滞,脸色顿时变的苍白。
居然是戚峰。
此刻,他漆黑冷冽的眸光亦看着她,意味不明。
或者,从她刚一进门,他就看到她了。只是包间里光线不好,加上人多,她没有发现他。
可这会儿,她总不能再出去。
把即将滑落到肩头的吊带衫带子往上拉了拉,她在他的注视中,面颊滚烫。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希望他误会。
她大着胆子起身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在震耳欲聋的声音里,她撑着身体,嫣红的唇附在他耳边,呵气如兰,“我被人追杀才躲进来,我不是在做这个。”
戚峰神情淡漠,“与我无关。”
四个字把她的心打入了地狱。
是啊,她又不是他什么人?
她最后不死心的问一句,“你能帮帮我吗?”
他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薄唇轻启,“我没义务帮你。再说,对我没有更任何好处。”
说完,倏然推了她一下,她重心不稳往后跌去,跌到在一个男人怀里。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见他转身跟旁边一个妖娆妩媚的女人说着什么,逗的那女人咯咯的笑。
她以为在别墅那天的早晨是她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候,如被凌迟,可现在,她发现,还有比凌迟更痛的,是心被碾压成灰。
她看着他的冷漠,看着他与另一个女人的亲昵,如同坠入冰窖。
包厢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两个端着茶水的服务生。向浅浅认出,是那两个杀手。
戚峰明确表示不会帮她。她不得以,情急之下,转身抱紧身后的陌生男人,把头埋进那人怀里。
直到服务生离开,她才抬起头,松开那人,往旁边挪了挪,拉开距离。
那男人眉目俊朗,却是一阴翳,一双眼眸深邃如谭,带着探究的意味打量着她。
“新来的?”
“嗯。”
“长的不赖。”那男人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有这样的美人投怀送抱,爷我若不回应,不是太不够怜香惜玉了。”说完,他俯身就要吻上她的唇。
她一阵恶心,连忙捂住了嘴巴,“我,我上个洗手间!”
她腾的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包间里的独立卫生间跑去。
关上卫生间的门,打开水龙头,在眼泪涌上眼眶的瞬间,鞠起一捧水,让脸埋进水里,生生逼退了泪意。
她像是失去了力气,靠着冰冷的瓷砖墙壁上,无非就是死啊!怕什么呢?她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处境,就算今天侥幸逃脱,以后也不知道哪一天会被杀。
算了吧。失去了戚峰守护的她,就像失去了翅膀的鸟,活不久的。
她对着镜子,强迫自己笑了笑。淡定自若的打开门。
一阵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她不由得咳嗽了一下。
还没看清是谁,她就被一股力量拖进了卫生间里面。
她的惊叫被一只大掌捂在了嗓子里。
眸子睁大,看到的是脸色铁青的戚峰。
“你就那么下贱!为了活命,投进杀父仇人的怀抱,向浅浅,你爸要是知道,会被你气的从坟墓里跳出来。”
“杀父仇人?”
“别告诉我,你不认识刚刚那男人,楚南天的儿子楚离,你父亲和你哥就没告诉过你。”
她愣了愣,她对那男人印象模糊,刚才看他一眼,现在都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她有点脸盲,记不住生人的脸,或者父兄们是给她看过楚离的照片的,可她没印象,没有一点印象。
可这个时候,她记不记得,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反正,活不过今晚。
“噢,知道了。”
她淡淡说道。
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捉摸不透。
“你,打算跟他走?为了摆脱杀手?向浅浅,你能不能长点心,你以为他没认出你吗?你觉得跟他回去,就能安全?或许杀手就是他派的?”
她其实没这样打算。可她不想再解释,不愿意再受刚刚的屈辱。
“与我无关。“”
她记得他那句话,和他说出那句话时,冷到让人发怵的眼神。
“什么意思?”
“你既然不愿救我,何必管我向谁求助呢?”
她不知哪来力气,用力推开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不想在此与他对峙,仅仅为了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她在离他最远的角落坐下,低头拨弄手机。
其实只是对着屏幕发呆。
她一眼不敢看他,只怕看到他和别的女人缠绵的画面,内心承受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是深夜,包厢里的人陆续离开。
包括他。
她看着他搂着那个妖娆女子走出去,步履稳健,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最后,只剩她一人。
音乐停止,刚刚热闹的包厢,此刻寂静无声。
她仍坐在原处,一动不动,放佛失了魂。
两个杀手扮成服务生,进出包厢好几次,必定是认出了她。她只要走出酒吧,便是羊入虎口。
或许,他们胆子大点,返回包厢把她杀了,也不是内心可能。
她只觉得天地之大,她孤零零的,无人可依,无人可爱,无人可念。她惦念的人,早已视她为路人。这世上,已经没有她留恋的了。
她很累,蜷缩再沙发上,环抱住自己。
戚峰走到楼梯口时,脚步停下,把恨不得缠绵入他身体里的女人扯开,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塞给她,“走吧。”
“戚哥,你?”
“我今晚不想,你回去吧。”
她善解人意,乖巧的离开。
戚峰每次来,都会喊她来陪,逢场作戏。
一来,她懂事听话,不说不该说的话,不问不该知道的事。二来,这个女人和向浅浅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妆化的太浓,看不出本来面目。她不施粉黛的样子,有一点清纯甜美的气质。
他快步折回包厢,包厢门敞开着,一个保洁阿姨正在打扫,原本坐在沙发上的人儿,不见了踪影。
他脸色微变。
他刚刚走出包厢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她娇小的身躯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孤苦无依的样子,击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融化了他的冰冷。
他逼自己狠心走开,可是下楼的那一刻,他后悔了。
救她的代价,他清楚,绝不是明智之举。可是,让他眼睁睁看她去死,他却没有嘴上说得那么绝情。
一向冷静自持的他,此刻有点慌乱。
他近乎疯狂的找遍了二楼每个角落。
他可以确定,她没有下楼,因为这个酒吧只有一个楼梯,由于节能减排,电梯在二楼不停。她也不可能坐电梯下楼。那么,她会去哪?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向天台跑去。
天台的风浩浩的吹他的脸,地上躺着一个男人,不知是死是活。而向浅浅在天台边,手持一把刀和一个男人打斗。
她会点功夫,他知道,她从小到大,向家一直有聘任武术教练。
可她一个女人终究不是男人的对手,刀被男人夺下,横亘在她脖子上,她步步后退,直到背靠栏杆,退无可退。
男人抓着她的肩,目露凶光,正准备将她从这推下楼,后脑被棍子猛锤了一下,晕了过去。
向浅浅惊魂未定,不可置信的看着去而复返的戚峰,眼泪夺眶而出,扑到他怀里抽泣,“你怎么,才来!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她还穿着吊带,在包厢里暖气很足,她未觉得冷。可深秋的夜晚,室外温度很低,她冷的发颤,抱着他的腰,贪恋他身体的暖,固执的不肯松开。他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带她离开。
他的车停在酒吧后面。他打开车门,让她先进去,然后才坐上驾驶座,缓缓发动车子。
他的车子坐垫是白色的,她犹豫着不知道能不能坐。
她买的卫生巾在逃跑的路上丢在了路边,过了这么久,她知道裤子一定浸透了血。
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她只好斜躺着,这样血应该不会沾上座椅。
车子开了暖气,她刚经历过那样凶险的场面,身体是极度的疲惫,没一会便在这温暖中沉沉入睡。
睡的并不踏实,梦里依然被追杀,不安而恐惧,手紧紧的抓住了什么。
戚哥看着怀抱里的人,入睡了依旧眉头紧蹙,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抖动,一只柔白的手紧抓他的领带,小脑袋往他怀里钻。他抱她上楼,轻放在卧室的床上。
谁知,刚放下,手臂都未来得及抽回来,她却醒了。
像受惊的鸟儿,一骨碌爬起来,跳下床。
窘迫的看白色床单上的血迹,轻声说,“对不起。”
他明白过来。
她穿鞋黑色的牛仔裤,夜晚看不出异样,他开始没有发觉,这会儿摊开手心,发现自己手上也沾上了她的血。
她小脸涨红,声如蚊蝇,“我出去买那个,遇到了杀手,回不了学校去。”
“先去洗澡。”他哑声道。
语毕,他走了出去。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一口气喝完,压制着下腹燃起的火。
他这个公寓是他一个人住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女性用品的。已是凌晨,周边的超市,小卖部也都关了门。
他走到储物间,找了几件他的旧棉布T恤,“滋啦”一声撕裂开。
等他把T恤撕成一个个手掌宽的布条,她已经洗好澡走了出来。
穿着他的纯棉睡衣,过于宽大,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她端着一个塑料盆,里面是洗干净的她的衣服,她端到阳台晾晒。
他突然怔住,眼前的一切如默片。她多像一个寻常过日子的小妻子,洗完澡,穿丈夫的睡衣在阳台晾晒衣服。
此后在牢狱里服刑的那些年,戚峰常常回想起这一幕。
她在他的世界里,安心生活的模样。
因为,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安稳生活是多么奢侈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在别人的枪口下。
他把棉布条一股脑塞给她,“凑合用一晚。”
她不知道这些是他穿过的T恤撕成的,没多想,这时候,没有办法,总比什么都没得用强。
“谢谢。”
他指了指客房的门,“早点去睡觉。”
他走到自己卧室,哐当关上门。
她返回洗手间,用吹风机吹干刚洗的内,裤,将就穿上。
自从父亲去死,她睡眠一直不好,在他公寓里,却出乎意料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他人已不在,客厅里坐着四五个男人,看见她,毕恭毕敬的站起来齐声打招呼,“向小姐早。”
她知道,这是戚峰安排的保镖,也没有什么不自在。她在这种的环境里长大,习惯成自然。最多的时候,她身边有十来个保镖。
她礼貌的笑了笑,全是回应。
她走进卫生间,洗衣机上面放了几个精美的包装袋,她打开,里面是女士衣服。居然还有两套贴身内衣,尺码正合适。她的脸陡然红了。最下面一个黑色塑料袋里装了十几包卫生巾,什么牌子都有。估计他是把超市货架上每一种都拿了一包。
洗漱好,她出来交代其中一位保镖,去附近的菜市场买菜。
因为她看了看厨房的用具一应俱全,就是没有任何烟火气息。
她跟着家里阿姨们,学过做饭,就是没有单独做过,不过,她可以试试。
她想,做饭给他吃。
忙活了一个上午,还不赖,第一次做饭,并没有失败,味道出乎意料的好。
不过中午他没有回来,倒是保镖们狼吞虎咽,边吃边赞,“真香,比外卖好吃多了。”
这几个保镖年龄都不大,跟她差不多。如果没入这行,也该再上大学。都是些可怜孩子。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为他们,也为自己和戚峰未来的命运。
还有一年多,她就大学毕业了,如今看来,那张毕业证,她是拿不到了。
一连几天,戚峰都未现身,她唯有每天向保镖询问,他是否安好的消息。
保镖们这几天吃她做的饭,混的熟了些,其中一个叫啊亮的,欲言又止。
她问他,“你有话要说。”
啊亮犹豫了一下,抬眸,说,“戚哥救了你,得罪了向老大以前的宿敌,他们逼他交人。戚哥,待你,是真心。我们几个都没在向老大手下干过,跟他没有渊源,他挑选我们几个来,心思你应该明白。他还交待我们…”
“交待什么?”
“若他遭遇不测,要我们看在他曾救过我们份上,保护你离开这里。”
她如今能理解了,一开始他见死不救,并不是真的无情,而且有她不知道的难处。
可最后他还是回去救了她。
她现在被一群人保护着,安逸的活着,而他,独自一人面对着外面的腥风血雨。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从未有那一刻,像现在这么,嫌弃自己的存在。
她不知眼泪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直到视线模糊。
以至于,戚峰开门进来时,她竟未看到。
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英挺不凡。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怎么哭了?”
他脱下风衣,扔在沙发上,在她旁边坐下。
她用手擦了擦眼泪,方才看清,是他回来了。
她像小猫一样窝进他怀里,手臂伸过去,圈住他的脖子。
保镖们知趣的走到门外去。
“我很想你。”她说。
“没想到你平时不撒娇,撒起娇来要人命。”
他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她亦在笑,他能平安回来就好,无论以后如何,她只想现在,她和他在一起,她不问他这几天在做什么,他不让她知道,她就当自己不知道。
她会为了他,好好的活,哪怕是多活一天,多活一秒。
她贪恋的盯着他的轮廓好看侧脸,要把这张脸,深深的记在心里。
窗外飘雪,她兴奋的趴在窗户上,手伸出手,妄想接住雪花。
不知不觉,她已经在他公寓里住了三个多月,城市从秋季进去了冬季。
他不常来,有时三五天来一次,有时十几天见不到人影。
看不到他的时候,她的心总是不安的。
总是要确定他是安全的,心才安定。
因为相聚太难得,每次他来,她都恨不得时刻跟他在一起,连做饭也要把他拉到厨房,看着她做。
她想着法变换菜肴的样式,见他吃的满足,她心中亦是欢喜。
多想就这样啊。
他们像一对普通的饮食男女。他下班回家时,餐桌上刚好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她命令他去拿碗筷,让他把锅里的汤盛出来。
可惜,那只是一个梦,就像现在的安逸,也像一个梦。
梦总有醒的时候。
她只是没想到,会来的那样快。
手心里的雪迅速融化,她却从指缝间,看到一辆面包车挺在了楼下。一群人从车上涌下来,迅速的冲进楼道。
她连忙转身跑到客厅里,对保镖们说,“我的一个钻石项链不见了,你们到屋里帮我找找。”
保镖们面面相觑,倒也听话的进房里帮她找东西。
谁知她“啪”的一声关上了门,反锁了起来。
“我不想再有人为我牺牲了。”
砸门声此起彼伏,一边来自屋内,一边来自屋外。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门。
门外站了十几个持枪男子,为首的,是楚离。
他一脸惊愕,还以为这次来抓人会是一场恶战,没想到,向浅浅居然主动走了出来。
“我跟你走,你让他们把枪收了吧。不要伤害这里的人。若拼火力,你们就算打赢了,也会死不少人。”她一字一句的说。
“放心,我又不傻,我要的人抓到了,才没功夫跟一群无关紧要的人耗时间。走!”
走出楼道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在他公寓住久了,仿佛这里就是家。
离元旦还有八天,他答应她元旦跟他一起跨年,她网购了不少装饰品,准备在元旦那天,把公寓装饰一番。如今,她等不到快递送来了。
也不能,跟他一起过年。
愿他安好无恙。
她知道此去凶多吉少,她不怕死。
可是,她摸了摸小腹。
她没有告诉他,她怀孕了,怕他会多一个牵挂和负累,也怕,最后终极空欢喜一场,他会更难过。
她自己的命都朝不保夕,何况一个未成型的胎儿。
楚离的手下们挤上了那辆面包车,而她被楚离拽着,走向不远处一辆银色常务车。
粗暴的将她塞进副驾驶,随后,缓缓发动车子。
楚离瞥了她一眼。“难怪戚峰肯冒着巨大的危险金屋藏娇。没想到向老头能生出你这个千娇百媚的女儿。我见犹怜呢!”
向浅浅不说话,目光游离。
“算他走运,不晓得抓住了四爷什么把柄,能让他收手。不过,他既然成了向家新的领头人,居然要做什么正经生意,扬言绝不做毒品生意。我看他是脑子有病。进了这行,还想洗白?斗归斗,争归争,我们这条道上的人,说到底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互相牵制,也有盘根错节的共同利益。必须合作共赢。印尼卫爷的这批货,我一家吞不下,可卫爷供货有规律,要不全吃,要么没得吃。想来想去,只有戚峰能跟我一起吞这批货,他不愿意,我自然有办法逼他愿意。”
楚离阴狠的目光落在向浅浅身上。
意外的是,向浅浅微丝未动。
她的眼神依然淡淡的,像是没听到他说话。
“你猜,戚峰会不会为了你,破了他不碰毒品的决定。”
她的眼里起了一丝波澜。
她不知道。或许戚峰对她有点感情,但是到了哪种程度,她不清楚。他有多恨毒品,她是知道的。他家因为毒品,家破人亡。
但是,她希望,他没有那么爱她。这样,他就不会被楚离威胁。
车子似乎开了很久,驶入了山区,黄昏十分,在一处破旧的院落前停下。
被楚离推搡着走进去,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踩着青石板路往院子深处走。
进到房里,她才发现,外表破落的院落,屋内却是富丽堂皇。
没等她欣赏一下房里的布置,身体被人猛的一推,扑倒在面前的贵妃塌上。
接着,楚离压了过来。
她挣扎起来,瞪着楚离,眼里有决绝之意,“你别碰我!你要碰我,我就死,一个死人如何还能要挟戚峰?”
楚离冷笑,“放心,我就是想,也不会碰你。毕竟,以后要跟戚峰合作,动你,代价太大,戚峰敢,我可不敢。”
他话虽这样说,手却不老实的在她身上摸索。
在摸到她口袋里的手机时,停了下来。
掏出手机,捏紧她的手腕,用她的指纹解了锁。
向浅浅意识到他想干什么,连忙伸手去夺手机。
楚离把手伸长,她被他压着,起不来身,根本抢不到。急的直流眼泪。
视频接通,她看到了戚峰的脸,虽然他似乎在极力掩饰,脸色镇静,可她还是从他眼神里看到了急切的担忧和愤怒。
她刚想开口说话,嘴巴就被楚离另一只手捂住。
楚离对着镜头邪魅一笑,“戚峰你艳福不浅,向浅浅不愧是大美女陈果依的女儿,遗传了她妈妈的风情和美貌。”
“她若少一根汗毛,我戚峰,一定会让你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她的安危,在你的手上。我说过,我只想和你合作。至于你的女人,我只是,请她来喝杯茶。”
“从她身上滚开!”戚峰的怒火大约到了无法克制的地步。眼眸里充斥着狠戾的光。
“只要你一句话。我自当奉她为座上宾。否则,她妈妈的下场就是她的下场。”
戚峰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是一段向浅浅不知道的往事。戚峰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的,陈果依的死因。
被向家对头绑架,用来威胁向浅浅的父亲。可惜,向浅浅父亲铁石心肠,并没有妥协,任由陈果依被对头折磨致死。至于是怎样非人的折磨,太过残忍,如果发生在向浅浅身上,他不敢想,自己会有多崩溃。
向浅浅之所以得到父亲无上的宠爱,也是因为她父亲对母亲的愧疚,想补偿在她身上。
他的眼眸里都是剧痛,看着视频里向浅浅的挣扎和眼泪。
她拼命摇头,仿佛在告诉他,不要答应,不要答应。
他闭上眼,任由剧痛蔓延。
他好像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她,好像连一句简单的喜欢,他都没说过。
刚开始做她的保镖,他的确是迫于生计。后来,他在名利场上打滚,见惯了复杂的人性,越大觉得,向浅浅的简单纯澈尤其特别。她对谁都不设防,坦诚相待,每有保镖牺牲,她只是偷偷的哭,把自己的私房钱拿出去赠予牺牲保镖在世的亲人。执勤时,他次次豁出命去保护她,仿佛一种本能。
他以为自己,仅仅是在执行保护她的任务。
她固然是美的惊心动魄,他不是不动心,可他以为,那不是爱情。哪个男人看到美女不楚楚欲动呢?
她父亲死的那一晚,他奋战了一夜,才勉强暂时安定下局势。
亲信劝他休息,他却托着疲惫的身体,赶回别墅。仅仅因为,他意识到,她会有危险。
局势刚刚缓和,他虽拦住了意欲侵犯她的两个保镖,却不敢明目张胆的护着她。此时,她是烫手山芋,他若护她,不仅会得罪向家死对头,连下属中多的是仇恨向家的人。
当着两位保镖的面,他强占了她。
他不是惦念她的身体很久了吗?为何得到了,他的心仍是空的?
他没有时间去想为什么,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那段时间他一直忙得轮番转,也许是刻意让自己忙到不去关注她的消息。
直到,那次在KTV遇到她。
她惊慌失措的躲避追杀,向他求救。
他冷起心肠准备见死不救。
可最后,他还是没能绝情到底,折回去,救了她。
只因为,内心深处,他舍不得她起,舍不得啊!
带她去他的公寓,和她生活在一起,外面的风风雨雨,他一人担下,在她面前,伪装出一副现世安稳的假象,以为她不知。却原来,她从来都活的通透,只是太过懂事,把一切放于心底。
那时,他渐渐明白自己的心,不仅仅是喜欢她的美貌,而且爱她这个人,想要护她安好。
“交易时间,地点,告诉我。”
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楚离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喜笑颜开,简明扼要的回答了戚峰的问题,切断了视频,然后,“砰”的一声,把手机砸在地板上。
手机瞬间四分五裂。
他起身,放开对向浅浅的钳制。
“手机以后我会赔你一个新的。在这里,你不能与外界联系。”
向浅浅倒不在乎一个手机,只要他不碰她,别的她并不在意。他们做这种事的人,自然不会让她身边留有通讯设备。
她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几天,她倒过的不错。
楚离没来烦她,深山里又极为宁静。除了一些看守她的男人,只有一个打扫卫生,做饭的老奶奶,是个哑巴。
她清晨会在林间走走,呼吸这里沁人心肺的清透空气,身后跟着几个男人,她不管他们。
有时跟老奶奶一起捡柴。
她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所以简单,也很容易快乐。
那些男人,开始还对她戒备森严,两三天以后,便不自觉的与她有了亲近感。
“嘿,那边有只兔子!”她指着前方兴奋的大喊。
几个男人追过去,个个身手矫健,不一会儿,逮到了那只兔子,顺便还抓了只野鸡。
于是,他们回去时,有的手上拎着野味,有的帮她背着柴,浩浩荡荡一群人往山腰院子里走去,像赶集回家的山民。
楚离看到他们时,一度被这副诡异的画面惊的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话。
戚峰站在楚离身后,眼睛一动不动看着他牵挂着的身影。
看到她安好,笑黛如花,一颗心稍微安定。
她转过了弯,才看到院子门口的戚峰,一时愣住。
呆了几秒,方才飞奔过去。
站到他面前,万语千言却不知如何说起,尤其楚离还在旁边。
她只是重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拖累了你。
他的手指搁在她嘴巴上,“不要说,我明白。”
他知道她觉得自己是累赘,拖累了他。其实,就算没有她,楚离也会想别的办法来逼他。
但是现在,不是解释的时机。
楚离笑道,“狗粮以后再撒,我们今天是来谈正事的。”
屋内茶香四溢,向浅浅斟上两杯,端给客厅中间,谈话的两个。
他们谈的无非是明天交易的细节。
她细细听着,长长的睫毛敛下,藏住了心里的波澜起伏。
明天,一切都会在明天,有了定数。
茶水喝完,事情亦谈妥。
临走时,他说,“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不能有一句多余的话。
她目送他离开,点点头,眼角含泪。
他一早就到了,在院外守着。
楚离来的比他稍晚,讥笑他像接亲的新郎。
她从楼上下来,他迎上前,拉着她手,“走吧。”
“慢着!”楚离脸一拉,叫了一声。
身边的打手个个掏出手枪,枪口宛若一个个黑洞,对着他们。
戚峰带来的人同时掏出枪来,与他们针锋相对。
“你这是干什么?”戚峰对于这种阵仗早已司空见惯,将向浅浅拉到身后,深邃的眸紧盯着楚离。
楚离弯腰,从茶几下拿出一个炸药装置,“我怕你出尔反尔,所以,交易中,你要穿上这个。”
戚峰何曾被这样羞辱过,深不可测的眸子里蓄满了怒意。
向浅浅亦被楚离此举激怒,气的浑身发抖,“无耻!戚峰已经答应了,你还要在他身上绑炸药。你……”
她从戚峰身后站出来,“要绑就绑我身上!”
戚峰心里一动,将她拉回身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好,你绑。不过,楚离,你在卫爷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恐怕这会是你和他最后一笔生意。”
“真是情深义重。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绝对不会引爆炸药。”
“不,不要,戚峰,不要绑!”
她抓紧他的手,手心沁出了汗,滑腻腻的。
柔弱无骨,像婴儿的手,他忍不住捏了捏,算是安慰她。“没事。”
她眼见着楚离将炸药装置绑在他衬衫里面,黑色西装将其遮的严严实实。
一路上,她手都在抖。楚离的这一举动,她着实没想到。她的担忧,溢满胸腔。
好在,戚峰攥着她的手不放开,多少让她镇定了几分。
可她却不敢抬头看他。
事情脱离了她的计划,她不能保证戚峰的安危。可是,事到如今,她亦不能阻止什么。
交易地点在山脚下一个农庄,环境雅致清幽,是个好地方。
却窝藏着最恶毒的事情。
向浅浅一行人走到农庄最里面,卫爷已经等在里面。
向浅浅没能进去,戚峰和楚离拎着钱进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们从里面走出来。
枪声骤然划破天空。
楚离脸色大变。
警察和武警包围了这里。
他勃然大怒,看向戚峰。戚峰一脸茫然,“我自己也牵入其中,报警不是自己找死吗?”
楚离见他不像说谎,顿时没了话。
眼下这情况,逃出去的可能极低,可是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不打到最后,不可能束手就擒。
对站立即展开。
卫爷显然暴怒,用生硬的中文骂了句,“没用的东西!被你们害惨了!”
到底是大毒枭,谈话的功夫已经调来了直升机。
警察们也是有备而来,几架直升机在天空拦截,不让卫爷的直升机靠近。
戚峰拉着向浅浅躲到假山后面。
楚离像是想到了什么,跟上了他们。
枪口对着戚峰,“不对。我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报警,问题一定出在你那!”
向浅浅说,“报警的是我!”
楚离愣了一下,转身看她。
她不紧不慢,一字一句的说,“楚离,你恐怕没打听过,我学的什么专业。我在学校的那段时间,警察去找过我。我给了他们一个,我们几个学生研究出的一个小玩意,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也没有申请过专利,那个东西可以接收到我特制手机传出的信号。”
她虽然面对着楚离说话,余光却在看着戚峰。
他明白,她是在转移楚离的注意力,让他寻找逃脱的机会。
她继续说,“你是摔坏了我的手机,不过,我可以利用那些零件做出穿出信号的装置,给警察传递信息。”
“你……”楚离盛怒,“去死吧!”
他的手枪转而对着向浅浅开枪
戚峰慌忙向楚离扑过去,不过已是来不及,子弹已穿透向浅浅的胸口。
戚峰嘶吼,“不!”
他夺过手枪,放在楚离脑袋上,“怦怦”几声枪响,楚离当场死亡。
向浅浅看着戚峰,嘴角勾起一抹唯美的笑,像秋日落叶般,倒在地上。
戚峰几乎是飞奔向她,在她倒地瞬间,接住她。
他的眼泪砸在她脸上,她呼吸微弱,缓缓的抬起手,抹去他脸上的泪,“别哭…我会…心…疼…我…不想…你…为了…我…做你…最讨厌…的事…”
“你什么都别说。我知道,浅浅,你撑住。”
“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再也…没机会…说了…”她咳嗽了一下,吐出一口血。
他颤抖着擦她嘴角的血,却总也擦不净。
她轻轻摁住了他的手,“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换我…救你…一…次…你…要…好好…活下去…我…爱你…”
“我也爱你!你不要放弃!我带你去医院,你再撑一会……”
警察们围了过来,为首的局长认识向浅浅,是他去学校找的向浅浅。看到她全身是血,他唏嘘不已,连忙喊人叫救护车进来。
他上前一步,关切的安慰向浅浅,“医生就在外面,马上就进来,你别怕。”
“黄局…”她喘不过气,眼眸却是急切的,想说什么。
局长凑近她。
她说,“戚峰…身上…炸药…救…救他…”
她艰难的表达,黄局长捕捉到她话里意思,回头喊了一声,“叫拆弹专家,快!无关人员后退至安全距离!”
医生们抬着担架火速向这边跑来。
训练有素的拆弹专家同时快速跑来。
几乎同时到达。
其中一个医生检查了一下向浅浅的伤口,吩咐其他医生将她抬上担架。
戚峰脱下上衣,露出绑在身上的炸药,上面的秒针嘀嗒嘀嗒在倒计时。
拆弹专家火速开始研究。
就在医生们要抬我向浅浅时,戚峰伸手她的胳膊,“让我跟她一起去医院。”
“不行,你身上还有炸弹!”
黄局长言辞拒绝。
“可是……”他跪在地上,痛不欲生的模样。
天知道,他多想陪着她。
“你快放开,让医生带她去医院做手术!”
黄局长命令他。
他放开了她的手,心如刀绞,看着她被医生抬我。
老天有多残忍呢?
他们连死,都不能一起!
向浅浅在最后的意识里,记得他满面泪痕的模样,记得他跪在担架前,苦苦哀求的模样。
她没有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孩子,可惜还没来的及出生,就要跟她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若他知道,便多一份伤心。
那就让她带着这个秘密走吧!
后记
六年后。
监狱的门打开,明媚的阳光笼罩在戚峰身上。
他被胁迫参与贩毒,加上其他一些陈年的罪名,比如打架斗殴,参与□□等等,判刑六年。
进监狱的那一刻,他并不觉得难过,反而是重生。
出来的第一件事,他从花店买了一束薰衣草,来到墓地。
他记得她最爱这种花,以前,她的卧室里常常摆放着这种花。
她的墓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黄局长?”他诧异了一下。
“就知道,你出狱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墓地。”黄局长笑了笑,“浅浅是个好姑娘,好好珍惜她。”
戚峰更懵了。
黄局长递给他一个简历。
他接过来看了一眼,简历上是一个叫白微苒的女人,在他看到照片的时候,眼中闪过狂喜的光芒,照片上的人和向浅浅一模一样。
“警方为了保护浅浅不被大毒枭余党寻仇,对外宣布她抢救无效去世的消息,并建了这个假墓。其实,她没死,不过换了一个身份生活。只可惜,当时她强势过重,未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这些年,毒枭被我们警方打击殆尽,这城市没有了黑恶势力,你放心的去找她吧。她可是功臣,当年要不是她报警,我们打击毒犯的进度,不晓得还要晚几年。”
“谢谢你,黄局长。”
他抓皱了手里的几张纸,激动不已,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乐开了花,向着他的幸福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