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气歌手》折纸为戏

17、第十七章

　　许子深其实也有点紧张。
　　他不确定自己的做法对不对，能不能帮到他，也不知道闻韶会不会拧着眉推开他，翻个白眼说，你是不是有病。

　　然而闻韶却没动。
　　他的身体微微有点僵，许久后抬起眼，说的却是：“但我想登台。”
　　没有歌手会不渴望上台表演的机会，即便他现在对上台这件事有莫大的恐惧，但他从心底还是依旧怀揣着少年时的梦想。
　　——想把自己的音乐唱给全世界听。

　　“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慢慢说，“我能……能回去的。”
　　在浅浅呼出一口气后，闻韶又笑了起来，恢复了往日打趣时的不正经，“老板，你不逼我上台怎么赚钱？我可不想看我们公司这么快就倒闭。”

　　又来了。
　　还是这种逃避状态。
　　但许子深心里还是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他前半句还算是坦诚了一点自己的想法。
　　他依旧是想挣脱的——即便他抗拒外界对他的治疗，又或者是抗拒自己的介入，但他在自己勇敢地往外走。
　　在自己不在的两年内，他恐怕都是这样自己拉着自己走出来，才走到了今天。

　　许子深心口很压抑，但语气却很平稳：“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这句话说得太理所当然，仿佛他们不是老板和家属，金主和情人，而是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恋人。

　　闻韶愣了愣，随后笑道：“老板，你会不会太惯着我了？”
　　你老这么惯着我，我会误以为我们还在谈恋爱的。
　　但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只退后一点，道，“说吧，你是不是以为我有病所以才格外优待我？毕竟欺负精神病犯法？”
　　他嘶了一声，看起来很担忧的样子：“又或者是和我说，别以为现在我对你好了点，以后都是要还的？

　　许子深：“……”
　　闻韶每次只在一刹那露出一点点真心的边角，随后就很快地收起来，插科打诨一个不落，以为这样就没人能发现。
　　许子深的心脏刺痛了一下，面上却是笑了声，接下他的调侃，“你想怎么还？”

　　闻韶状似努力地想了想，然后趁许子深不注意，忽然踮脚，在黑暗中亲了他一口。

　　许子深被亲过的地方跟着一麻，记忆光速回转，仿佛倒回那个停电的夜晚。
　　他垂眼，看见闻韶笑意盈盈，带两分得意，“还能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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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子深顾及着闻韶的身体不想做，然而在闻韶凑上来亲了他一口中，他顿时就被带着跌落进那场甜美幻梦中。
　　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他从来抵抗不了，也甘愿放纵自己沉沦。
　　好在他想着闻韶是晕过一次的人，动作相当温柔，像是他们曾经刚恋爱的时候。

　　等结束后，闻韶有点恍惚地发呆。
　　他之前一直努力不想去回想曾经如梦般快乐的六年。
　　他和许子深形影不离的那些年，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但无论是今天许子深和他说的话，还是刚才的这场情.事，都像带他回到了过去，陈年的恋爱记忆被一并勾出来，刺得他心脏酸酸痒痒地发麻。

　　这种被温柔地爱着的感觉，很久都没有过了。
　　即便闻韶清晰地认识到，那只是许子深天然的温柔秉性，对一个刚刚眼见发过病的前男友无法狠心。
　　但即便只有这些，他也放任自己奢侈地贪恋两秒。

　　闻韶抬眼，看着许子深的睡颜，忽然想。
　　如果当年没有分手呢。
　　那他是不是不会有那空虚痛苦的两年时光？

　　其实他将许子深逐出自己的世界后，后悔过很多次。
　　无数次他想过，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呢，如果他做的没这么坚决，把一切都告诉许子深，让他和自己一起承担呢。
　　但又无数次他意识到，就算是他告诉了那个时候的许子深，许子深也不会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
　　以那些人的变态程度，说不定真的会查出许子深，对他下手。
　　还好分手后许子深和他断得一干二净无从可找，现在又背靠汪氏集团，别人想整他也没什么容易了。

　　闻韶闭了闭眼，将脑子里的想法匆匆挥去。

　　过去的就已经是既定事实了。
　　而现在，就让他暂且以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悄悄偷藏来自前男友的温柔。

　　—

　　“听说你临阵脱逃了？”
　　“是啊。”

　　“真是难以想象。”
　　季惟青啧啧称奇说，“我记忆里的闻韶并不是这样的人。”

　　“真巧。”
　　闻韶语气轻飘飘的，“我记忆里的也不是。”
　　他至今回想起那个画面还觉得有点后怕，他就那样自我逃避式地晕了过去，不知道有没有吓到其他人。
　　尤其是许子深。
　　应该是吓到了的，否则他那天回去之后不至于对他说那些话，语气温柔像是唯恐刺激到他的抑郁情绪或是其他什么病状爆发。
　　真是体恤病号啊。
　　闻韶自嘲地弯了下嘴角。

　　音乐室的门被敲了敲。
　　随后，许子深推门进来：“今晚要加班吗？”

　　“啊。”
　　季惟青立刻半瘫在椅子上，在甲方面前做出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当然，怎么了？愿意给我抬个百分之十的价？”

　　“那你继续加吧。”
　　许子深毫不动容，“我接闻韶回去。”

　　“靠。”
　　季惟青立刻就跳了起来，“什么人啊？把自己家——自己家艺人接回去，然后让我加班？”
　　他用一种鄙视你们关系户的表情看了一眼闻韶。

　　闻韶则摊了摊手，示意他是无辜的。
　　等他跟着许子深出去，才有点疑惑地问：“有事吗？”
　　现在时间还早，许子深平时不会那么唐突地打搅他工作才对。

　　许子深说：“我想带你见见几个人。”

　　闻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放心。”
　　许子深像是看出他的犹豫，很快接话说，“都是你曾经认识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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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认识的朋友？
　　闻韶推开餐厅门前还在脑海里排查了一遍，娱乐圈里有这号人吗？他总共能说得上话的圈内好友好像也没几个吧？
　　然而等推开门，见里面热闹一片，他看着这几个陌生又熟悉的脸，有点怔然地回头望向许子深；“你——”

　　“不认识了吗？”
　　许子深含笑问。

　　——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些都是他曾经玩的极好的高中同学！
　　和后来在娱乐圈里因为嘴欠得罪了一票人很不一样，高中的时候闻韶这种叛逆又会点才能的男生通常在男生女生里都相当受欢迎。
　　以至于那届学生私下偷偷评选校草校花，两个头衔都是闻韶一个人的。

　　见他进来，原本还在热聊的几个人霎时止了声，随后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我去！许子深和我说咱们同学聚会，闻韶也会来，当时我还没信，想着他怎么可能还能把你这个大明星请回来，结果没想到是真的啊。”
　　“那肯定啊，当时咱们班里不就许子深和他玩的最好，他的消息还能有假吗？？”
　　“好久不见啊大明星，是不是都把我们忘了？”

　　闻韶原本以为许子深要带他见的又是什么圈内人物，一路上沉重和狐疑的阴影压在心头，在这一刻终于如释重负地笑起来：“怎么可能呢？忘了谁都不可能忘了你啊，大胖。”

　　被称作大胖的男生愤怒道：“拜托，我都已经减肥了！”

　　闻韶打量他一眼，犀利一如往年；“我猜大概也就是从一百八减到一百七了吧？”

　　“……”
　　“闻韶！！！”

　　—

　　距离高中毕业已经过去许多年，然而这帮人坐在一块儿却还像没分开过似的。
　　谈天说地，气愤融洽，从各自人生际遇聊到高中好几个名场面事件。
　　话题兜兜转转，免不了聊到闻韶身上。

　　“要我说，天赋真的是从小就能看出来的，你们还记得校长脑子抽了，一个好好的运动会闭幕式，他非要搞成联欢晚会的模式，还建议当时每个班都要出一个表演节目，其他班都没人肯报名，闻韶直接带着自己吉他就上了，唱的还是他自己写的歌。”
　　“我也记得我也记得！当时我就觉得他可以啊，说不定以后还真能当个歌手什么的。”
　　“岂止是歌手，那是顶尖歌手！”
　　他们谈起闻韶的时候半句不提他沉寂的两年，也不谈他和星灿解约的大新闻，只在最后笑着问，“大明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机会再听你唱一首了。”

　　闻韶迟疑一秒，随后笑起来：“可以啊。”
　　他刚想站起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不过我好像没带乐器，这个餐厅内有——”

　　“有吉他。”
　　许子深说，“就在餐厅表演台那边。”
　　闻韶眼睛亮了一下，没多考虑为什么是吉他而不是餐厅内常见的钢琴或是小提琴，匆匆地往那边去了。

　　而许子深转过头，笑着和席上众人碰了碰杯：“谢谢各位了。”

　　许子深虽然不知道闻韶恐惧的来源为何，但是他猜想闻韶应该是曾经有过一场很糟糕的表演——可能是因为并非出于本愿，又可能是因为表演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总之是那场表演几乎让他丧失了站上舞台的勇气。
　　但许子深记得闻韶曾经享受演出，还和自己说，喜欢粉丝和他大合唱的时候，有种人群和他一同共振的感觉。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回到过去。
　　回到他第一次站上台的时候。

　　那也是许子深难以克制的心动起点。

　　他还记得，当时的闻韶从那次停电中尝到甜头，一而再再而三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亲他一下，然后问，你真不喜欢我吗？
　　许子深在他一次一次的询问下，心思愈来愈乱。
　　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想拉开距离，却每一次都无法对闻韶狠下心来。

　　换个座位就能解决的事。
　　他却一反常态，犹犹豫豫地拖了很久也没向老师开口。
　　闻韶问他无数遍，他也从不正面回答喜欢或是不喜欢，只说：“早恋是违反校规的。”

　　闻韶轻笑一声，“我校规都违反了八百条了，还在乎这个，就当是集邮也要集全了嘛。”

　　许子深又认真说：“那我没有违反过，也不打算集邮。”

　　“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没违反过校规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闻韶凑过去，眨了眨眼，眼角的那颗漂亮泪痣简直像他的低语一样能勾魂，“你当我男朋友，我带着你试啊。”
　　他看着许子深红了一片耳朵，又笑，“而且你看啊，校规第十四条写了，禁止男生和女生有过密关系——可没禁止男生和男生的。”
　　“你要和我谈恋爱，那也不算违反校规。”

　　歪门邪理。
　　许子深慌乱地想。
　　但他自己却差点被这歪门邪理蛊到了。

　　那次秋季运动会的闭幕式，大部分班级就是痛苦地上台走个过场。
　　毕竟两天运动会下来，谁还有精力捯饬这个。
　　而等到闻韶上台的时候，他安装好自己的立麦，抱着吉他，声音清朗道：“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二二班的闻韶，今天给大家带来的是一首我的原创音乐，所以我可能没法说会唱的朋友和我一起来了，但我希望你们能喜欢这首歌。”
　　他当着全校师生——甚至是校长的面，非常不怕死地说，“我想把这首歌，献给我喜欢的人。”

　　全场哗然。
　　许子深有点慌乱地抬起头，听到自己心跳声如鼓，合着音乐声一起响起。
　　对比闻韶后来写的歌，这首粗糙幼稚，简单的几个和弦反复来回，就算是拼出了这首勉强还算好听的歌。
　　但胜在他声音好听，秋风吹过，将他的音乐吹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你假装的安全距离，挡不住我的汹涌爱意。”

　　阳光下，他唱到这句，目光落在许子深身上。
　　他的爱意明亮大方，让人无可抵挡，招架不住。

　　许子深不受控制地沦陷在他的目光里。

　　后来闻韶成为大明星，粉丝们将他每一场舞台悉数珍藏，并分别选出自己心中的封神舞台。
　　但许子深想，很可惜，他们没有见过十七岁的闻韶，青涩稚嫩，却充满无限朝气。
　　那才是独一无二，无法复刻的封神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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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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