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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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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蕴听从洛小锦的安排,在回城以后将那两匹他们的马除掉骑具等物放生到了城外。在城内负责接应的魏三因为担心惊动别人,推了辆木头车,把白仰止送到了醉仙楼。洛小锦这边因为已经引起了大理寺的注意,不方便照顾白仰止。忙完这一切,两人便分开了,问及无忧的事,洛小锦也只说了没事的,不用担心,便离开了。
崔蕴显然很担心,尤其刚才见到这样的一副画面以后,但是他看得出来洛小锦很疲惫,所以只好点点头。他回到家里以后,晚上发生的事情一直挥之不去。一直以来,他总是觉得洛小锦是那个不小心撞上这些事情的倒霉家伙,就像他在薛府帮厨的时候,不小心撞破了薛齐鹤的秘密,所以被带回来要灭口。他总是一副与世无争且无害的柔软样子,他大概是什么妖怪或者别的什么,但是……今天,他看起来压抑而冷静,这和他印象里惊慌失措,无可奈何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了。
他整个人,在今天出城的时候,就像一把锐利的刀,明亮又锐利,好像任何力量都不能把他折弯一样。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会有这样的感觉,才短短的半年时间,这个人全然没有了第一次遇到的样子。
他还记得最初见到他,在薛家后院一棵流苏树边,一树雪般的花下是那个年轻男子。
一晚上没能入睡,大概是心里装了事,也没觉得有什么疲惫。他到了衙门才知道魏三一早就被调去大理寺那边帮忙了,好像是城外又发现了小孩子的尸体,估计是和之前在蔡河旁边发现的孩童尸体有牵连,便让魏三跑了一趟。
崔蕴今日不用出巡,所以便在衙门内等魏三回来,魏三一直到傍晚才回衙门,身上一身风尘,看到崔蕴在等他,两人便到了休息间,煮了茶以后开始说事。
魏三坦言昨天的事情果然惊动了大理寺,但是这次调查中参与的人员竟然还有司天监的人。
这下崔蕴算是知道靛蓝色的官服是哪个衙门的了,司天监在人们印象中好像只是负责查看天象的打酱油部门,但是有一次在父亲书房的奏折上看到了今年的财政预算才知道,司天监的预算居然要比金吾卫衙门还要多,所以司天监不可能只是看看天象预测天气了。
魏三先问了一句,你们昨天去城外到底干嘛了?
在没有得到回答以后,魏三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把他胖肚子里的气都吐完了以后才继续把今天在城外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都京城外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情,实在是不好公开,幸好都是发生在关城门以后,不然百姓们可有热闹看了。魏三说,先是官道上的一大段路被重新翻了一遍——没错,就像农民们翻土一样翻了一遍,那段路上抬出去差不多十个人受伤的官人,其中有一个是司天监的人,其余是大理寺的人,没什么外伤,但是看起来伤的不轻,估计在那里躺了一个晚上。
后来在前面的官道旁边的小道上发现一架碎了的马车,死了十个孩子,周围一些树好像被什么烧过,而且那十个孩子好像是彼此杀死的,死的实在很诡异。魏三还亲自来回跑了几趟,也是辛苦他的一身胖肉了,后面去问了一些现场的细节,因为这个事情太诡异了,所以后来现场很快就封锁起来了,就剩下司天监和大理寺的人了。
崔蕴等了半天没等到有用的消息,转身去了洛小锦的面馆。他到面馆的时候,正是晚饭的点,前面店铺里忙的不可开交,他刚想往后面走,却被周娘子给拉住了。
“崔郎将,”周娘子把崔蕴给叫住了,告诉他刚才有个大理寺的人来找东家,现在还在后院没有出来呢。
崔蕴本来想再等等,周娘子压低声音向他传了一句洛小锦事先吩咐的话,他这才不情愿地转身走开了。
前面的店铺里熙熙攘攘,后院却十分安静,与前铺厨房相邻的门前站了两个大理寺的官员,手里握着刀站在门口,后院的门口站了两个。大理寺的严大人手里拿着一块五香糕,慢慢地送进嘴里。
洛小锦正在做茶,荡起茶沫如叠雪,他将茶碗轻轻推倒严大人面前。
严大人毫无芥蒂地拿起茶碗轻轻啜了一口,轻笑道:“虽然做茶的姿势不甚标准,但是喝起来倒是不错。”
洛小锦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严大人谬赞。”
严大人将手里的五香糕吃完,又问洛小锦要了一块,拿在手里看,他道:“这都京城的五香糕千千万万,唯有你做的香而不腻,轻盈柔软,糕中的药材更是实打实,却无颗粒感,想必花了一番心思。”
洛小锦道:“严大人若想吃,就从小人这边带些走便是。”
严大人放下手中的五香糕,问道:“这糕做起来颇费功夫,洛老板倒是好兴致,不知做了多少呢。”
洛小锦看向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严大人有话不如直说。”
严大人的表情恢复平时的肃穆:“昨天晚上洛老板睡的可好?”
洛小锦的手紧了紧,面上却不显:“睡的甚好。”
严大人从袖中取出一块手帕,手帕是鹅黄色的,上面绣了一支很难看的花,歪歪扭扭像小朋友的绣活,上面却沾了不少血迹。严大人看了洛小锦一眼,然后将手帕慢慢地打开,里面是一块咬了一口的五香糕。
洛小锦紧握着拳头,闭上眼睛,只花了两秒钟的功夫,睁开眼睛内里却是一片清明,他道:“小人不懂严大人的意思。”
严大人冷笑了一下:“这是我早上在一具死去的孩童身上找到的,与你做的这五香糕是一模一样。”
洛小锦看了一眼那块被小心包起来的五香糕,淡淡地说:“这块五香糕这一口是严大人咬的么?”
严大人冷冷地道:“自然不是,这是物证,我岂会吃它?”
洛小锦道:“既然没有尝过,怎么能确定是我做的?更何况就算是我做的,我之前做的五香糕都有舍给周围乞儿,这沾了血迹的五香糕与我也无关系。”
严大人凝视着洛小锦,对峙了一会终于放柔声音道:“洛老板,我相信你的为人,你不会去伤害一些孩子的,但是我知道你肯定隐瞒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保证既往不咎。”
洛小锦低垂着眼帘:“严大人说笑了,小人对此事一概不知,小人只是小小面馆的生意人,只想本人做事。”
严大人气的一拍桌子:“洛小锦!”他这一拍桌子声音极大,周围站着的官人都吓了一跳,有位官人差点将手里的刀给扔出去。
洛小锦看向站在一边的无忧,眼神示意无忧不要说话,他回头对严大人道:“小人对此事实在不知,并非有意隐瞒,望大人明察。”
严大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压低声音问:“你到底在保护谁?你可知那些孩子有多惨,这根本就是杀死蔡河边孩子的凶手,他想毁灭证据,逍遥法外!这一条条的都是性命,这些孩子还这么小,难道你……”
洛小锦这次对视着严大人的眼睛道:“小人对此事确实不知,只是刚才大人到访,小人才得知此事,如果小人有帮的上忙的地方,一定鼎力相助。”
严大人站起来一甩袖子想要走,但是走了一步又转身坐下来,他叹了口气:“关于城外的那一场细节你想听吗?”
洛小锦抬眼看了严大人一眼:“小人只是一个小本生意人,不敢窥探凶案详情。”
严大人站起身来,看着洛小锦的侧脸半晌,转身拂袖离去,旁边的张三过来将那块糕用手帕包好揣怀里跟着走了。
待一行人走了以后,无忧走过去关好院门,回头看向厨房,崔蕴慢悠悠地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崔蕴看了看那已经关好的院门,走到桌边坐下:“你刚才不听,可别指望我,我那边探听不到什么。”
洛小锦将茶碗中的茶饮下,淡淡地道:“何必道听途说,晚上和无忧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崔蕴还待说什么,无忧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他的七洪剑,递过来给他,轻声道:“多谢。”
崔蕴只好接过自己的长剑,因为腰上别着官刀,便把此剑拿在手中。他想了一会,便找话题:“那个……昨天那个人,他需要找郎中吗?我认识嘴巴严实的郎中,可以帮忙。”
洛小锦柔声说:“不必了,他的伤很快会好的,只是……”只是心里的伤,恐怕要很久,而且很久以后也不会痊愈,直到他经历真正的死亡。
崔蕴叹了口气,他道:“我不知道你们在保护谁,这些孩子和杀死蔡河边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吧……他根本不值得你们这样去保护。”他又想了一会说,“或许我不该管这个事,可是我听说了,这个案子很快就会结案的。”
不管有没有结果。
崔蕴说完转身就走了。
洛小锦叹了口气,开始抱怨为什么每个人都是一副跟他谈话谈不下去的样子,非要一走了之,他又不是真的那么难以沟通。
他对无忧伸出手,无忧叹了口气,从腰间取出一颗鲜红色的珠子,放在他的手心。珍珠大小的珠子鲜红如血,在洛小锦的手中显得十分妖异,仿佛要把人的魂都吸进去。
无忧道:“白家侄子的伤势如何?”
洛小锦道:“应该昏迷好一段时间,他体内的妖丹会慢慢修复他的身体,都是外伤,没有事的,花老板会照顾好他的。”他顿了顿道,“你昨天有没有去过那里?”
无忧点头:“去了。”无忧在他对面坐下,刚要说话,洛小锦给他打了个手势,无忧会意:“没事的,我已经将禁制改成水幻之术了。”
洛小锦听过水幻之术,就是将人们看到的东西停留在某一个时间段,可以理解成对监控视频动了手脚,让它停在某一个画面,但现实中画面中早就是人来人往了。用监控器来操作挺简单的,但是在这个年代操作起来还是比较难的,因为要欺骗的是人的眼睛而非机器的,不过无忧好像就是能做到。
洛小锦也不问他是如何做到的,他好像天生很擅长很难的法术一样,他直接问他:“你到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无忧沉吟了一会道:“我先前被遮天幕给困住了,困在其中的另有十名人类的官差,不伤害他们性命又要弄开遮天幕确实有点难度,还好七洪打开了一个口子。”
洛小锦点点头,他好像天生就知道怎么对付那个东西,他很肯定自己是第一次看到遮天幕,但是却好像对付了它很多次一样。理论上遮天幕这种东西,不能从内部破坏,这是用来生擒的,外面大概也不行,它的灵力分布地很平均,就像没办法捏碎的鸡蛋一样,但是从一个点击破却很容易。
“我赶到那边的时候只有……马车的碎片和尸体,”无忧看了洛小锦一眼,顿了顿又道,“那里的阴气很重,但是没有看到鬼魂,地上全是脚印——我猜刚才那个人要说的可能也是这个,除去那些孩子和白家侄子的脚印,现场还有三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