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野史》爱吃面的北北

10、罗敷无意

　　翌日，秋月悄默声隐去，悬光渐入罗帷。

　　赵清芷自半夜醒来，便了无睡意。她虽投胎至此，但是上一世养成的潇洒落拓仍在骨子里。男女情事她上一世从未在意，这一世她虽与永王颇有过几次交集，但绝不至于不顾一切追随至深宫庭院里。

　　不过……思虑起昨日永王种种表现，倒似蹊跷多多。总之，还是多避一避为好。

　　心下略定，赵清芷掀开罗帐，踢踏着便鞋到了外间，倒了一杯凉茶。待得清凉入喉间，最后一丝烦躁总算消失殆尽。

　　约莫又过半个月，甄芙收到丈夫密信，上道：

　　卿卿亲启

　　卿已逗留外家多日，园中枫叶已红，叹无人观赏。

　　为夫夜枕冷衾，日饮凉茶，左无儿女伴身，右无娘子嘘寒问暖，餐饭食之无味，孤枕更是难眠。

　　为夫近日消瘦不已。恰昨日，户部尚书曹炳谦更是哂笑为夫乃是得了相思病。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吾便绕他哂笑之过。近日思卿甚，方觉时日漫长，度秒如年。为夫不敢问询卿卿何时归，但愿卿卿来信详述扬州风土人情，携吾儿吾囡囡承欢母亲膝下，慰藉多年分离之苦。

　　另，朝中平王之事已平，娘子可安稳，不必忧吾。

　　念卿。

　　甄芙一时又是羞恼又是担心，怕丈夫真的不好过，遂起了近日归家的念头。

　　赵清芷观母亲近几日言笑间偶蹙眉头，似有心事。隧寻了时机，问道：“阿母近日常常蹙眉，倒是何事绕心头？说给幺幺听听，许可为阿母解忧。”

　　甄芙笑到，“并无甚要紧的，是你那阿父思念你们了。我近几日正琢磨着何时与你外祖母说归家一事。”

　　赵清芷会心一笑，心想，依阿父那性子，定是甚想阿娘了，才写信催促。

　　言笑间又过三日，却说这几日间，甄母看甄芙几次欲言又止，便想到定是京中那女婿来信了，心中再是难舍，也忍痛主动说起这归家之期了。甄芙心中也是万分愧疚，只想，若是日后夭夭定亲，她定要好好寻摸着家近些的青年才俊才好。

　　这边与甄母定好家去之日，甄芙便开始归拢行李，预定船只了。

　　甄博翰这边待听说姑母有家去之意，脸上微露不舍，想着活泼可爱的夭夭表妹，少年心事忡忡。

　　晚间，甄博翰寻到母亲，言说自己早有到京都备考的打算，何不趁着姑母的船只一起上京？其母略微震惊，但细想间，到京都侯府，说不得可以认识一些来往官僚，积攒人脉，倒也十分合宜。这边母亲同意过后，甄博翰吩咐手下仆从收拾行李，便又拜访了甄姑母，略说几句来意，甄芙已是笑呵呵应了。

　　甄博翰心下大定，暗暗期待京师一行。

　　朔日，甄芙一行人启程返回京都。与来时不同，赵清芷想到京中的永王，思绪万千，但戒备之心无意更甚。

　　船只飘飘荡荡，晃得书生意气，荡得情谊绵绵。赵清芷无事常至船头瞭望远处，这日甄博翰也上了船头。一袭青衫，腰间别竹笛，白玉簪发，江风徐徐吹动青丝。赵清芷好美人，自家表哥恰似那翩翩浊世佳公子，清正端方，五官俊逸。她不由得再次想起永王。二者相比，表哥如是美玉无暇，永王则是那昆吾龙剑。

　　“表妹可安好？在船上有无不适之意？”甄博翰清越的嗓音传来，打破了赵清芷漫无边际的思绪。

　　“并无大碍。表哥安好？刻苦攻读之外，表哥也要记得保重身体。”

　　“多谢表妹。不过，想来这次能有幸见识到这山清水秀，也多亏了姑母此行。”甄博翰双手背后，眼眸注视着旁边的表妹。

　　“表哥竟没来过吗？我以为此地距扬州不甚远，会有学子常来游历。”

　　“往日托授业恩师指点，倒是游历过几地山川。近日想来，还是颇为怀念当时野外烤鱼，扎营露宿，就烛写游记之事。”

　　“哦？表哥有游记？可否借我一观？我最喜搜集游记了。尤其是游方散人的《四方记事》，其各地记载之详尽，堪比县志，且文笔辞令甚美，令人不出户既领略异地风情。我十分喜爱。可惜，我朝撰写游记之人甚少。”

　　“不敢与游方散人比肩，我当时撰写游记，只是略述胸臆。只因昔年困于一室之内，纠结一方典籍，是恩师指点我要到这天下间观一观，来破除迷障。”

　　“表哥竟曾入障？”赵清芷十分讶异。且看现在表哥一身飘逸，既有大家子的矜贵，又有江湖的潇洒自如，难以想象他入障是何种姿态。

　　甄博翰笑笑，转身对着面前云雾缭绕的江面，拿起笛子幽幽吹起。

　　未几，赵清芷被这笛声吸引去了全部心神。若不羁男女有别，她定要拿一坐垫，席地而坐，用玉壶装了葡萄酒来啜饮，闻悠扬笛音，望远山雾霭，不失为人生一大乐事。

　　陡然，笛声激越而起，赵清芷为之一震，她仿佛能感受到表哥心中的昂扬斗志和达观之意。惊觉于此，赵清芷突然发觉，这甄表哥循规蹈矩之下竟是如此潇洒。霎时，她不由得敬佩起这份心志了。

　　甄芙听闻笛声，出门来寻，恰看见船头站立着一双人，两人背影竟是如此般配。她不由暗暗思索，若是自家侄儿能够高中，倒不失为佳婿人选。想罢，她面露笑意，悄悄折返，留给小儿女独立空间。

　　一曲毕，赵清芷双目晶亮，直视表哥，感叹道：“表哥胸臆之豁达，笛声清幽不失豪迈，真是难得一见！”

　　甄博翰对视上表妹的眼睛，顿生满足愉悦，笑道：“表妹真乃知音也！愈是跋涉天下，愈觉人生渺小，世事无常，际遇不同，却又见世间生机勃勃，即使朝生暮死，快意潇洒一番，亦不枉此生！”

　　这一刻，赵清芷看着身旁掷地有声说出此番通透之言的俊秀男子，她暗道，若是将来有幸遇到和表哥一样的男子为夫君，夫妇二人游历天下，匡扶正义，岂不快哉！

　　所以那劳什子的王爷，愈发不愿亲近了。

　　然，正如表哥所说，世事无常。赵清芷想到此，又忧心忡忡，眼下距京都不过两三日，她尽快为自己的婚事打算了。

　　想起表哥所说的野外烤鱼之事，倒勾起了馋意，当即唤来家仆，备好鱼竿等物，要垂钓一番。

　　甄博翰见此，摇头笑笑，自家表妹真是个与众不同的闺秀。隧也备好物事，和小表妹一起垂钓了。

　　约莫半个时辰，甄博翰的鱼钩钓到大鱼，动了一动，他耐心等待了一会儿，估摸着鱼儿上钩了，当即提了上来。却见正是一条肥美的鲫鱼，大概有四五斤重。他把鱼儿放置到身旁的笼子里，转身过来，看到赵清芷来不及收回的羡慕神色，他笑着说道：“你不知，我当时可是在野外练了好久才有这一手，你多练几次，也可以顺利钓到大鱼。”

　　赵清芷眼睛一亮，甚为真诚地问道：“表哥可有诀窍教一教我？”

　　“倒也没其他什么巧法，不过是静坐鱼儿上钩来，待鱼线绷紧之际，抓紧提线钓上来。当然有些会专门备些鱼儿喜食的诱饵，这样上钩更快。”

　　赵清芷边听边连连点头，表哥这法子到值得一试。

　　不多时，她这边感觉鱼线绷紧，她欣喜不已，抓紧收线，待安安稳稳地抓住鱼儿放到鱼篓子里，把提着的心放下，这才敢放开怀大笑，“可算是钓着一条了！”

　　甄博翰笑看着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表妹，心里暗暗刷新了对表妹的看法，没有时下贵女的讲究，行止间多率性而为，愈发觉得表妹甚合心意。若是……想到此，他暗暗有点危机，这样的明珠定不止他一人发现，他还是快些定下表妹为好。

　　心思急转间，甄博翰略略放开了手脚，流露出对赵清芷的不同来。这边甄博翰的小厮准备好了烤鱼的炉子，厨房也处理好了两条大鲫鱼，他便动手点火烤起来了。

　　赵清芷坐在旁边看着表哥如玉的手慢慢翻转着鱼儿，片刻中，已能嗅到香味了。不禁大叹表哥看似不食人间烟火，倒挺能干，野外生存能力还不错。待两条大鱼烤制好之后，一条送入甄姑母，一条则是给了赵清芷。赵清芷颇为不好意思，分了半条给表哥，反正她也吃不完那么大一条鱼。

　　入口鲜香，表皮焦黄，调料十分入味，再放眼看过周遭山色空蒙，水流声，雾气穿船而过，真是快意。

　　这里无京都中的攀比，无人迹往来的勾心斗角，生意上的尔虞我诈，真是闲适安逸。

　　赵清芷唇角上扬，微眯着眼儿，彷佛慵懒的猫儿，周身都透着懒洋洋的感觉。

　　甄博翰含笑望着。

　　甄芙见此，暗暗点头，把侄儿又提到了女婿人选的前三名。夭夭也快及笄了，女婿人选在这一年里要定下来了。蓦地，她想到当初夭夭满月礼时，当今圣上送来的玉佩。这么多年了，估计当时圣上也并无结亲之意罢。